雒辭不知發(fā)生了何事,茫然地任憑那中年女人抱著自己哭泣,她將頭轉(zhuǎn)向柳枝,一臉微微意外而迷茫的樣子。
“主上,她曾是前閣主的丫鬟,名荀芷?!?p> 她怔了一下,轉(zhuǎn)而趕緊扶起那仍舊哭個(gè)不停的荀芷,柳枝見狀輕輕退出去,留給二人單獨(dú)說話的空間。
荀芷接過雒辭遞來的手帕,將眼淚拭去,雒辭為她倒一杯茶水。
雒辭看著荀芷詢問:“荀姨,你能不能告訴我我母親到底是誰?!?p> 荀芷眼中閃爍幾下,拒絕道:“奴從婦人的令,絕不能讓小姐卷入危險(xiǎn)之中?!?p> “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不告訴我?”雒辭猛地后退幾步,她難以置信,頻頻搖頭“你們到底在隱瞞什么?我不希望我像個(gè)傻子一樣被蒙在鼓里?!?p> “這是夫人的遺愿,夫人傾盡性命,只愿換小姐安然無恙度過一生?!避鬈蒲酆瑴I光,幾乎是跪著求她,“小姐就不要逼奴了?!?p> 又是這樣,所有墨云閣的人都閉嘴不說,他們到底在怕什么?
她有些頭痛,抬手揉了揉眉間,喚柳枝進(jìn)來,讓她帶荀芷安頓下來。
此時(shí),有下屬前來報(bào)信,雒辭重重地吸了一口氣:“說罷,什么事?”
“回主上,有人求見。”
“我不便多露面,你去找柳枝吧?!?p> “可是......”下屬犯難,“那人點(diǎn)名了說要見閣主。”
雒辭心里煩躁,心想求人辦事怎么那么多毛病,她翻了個(gè)白眼:“那就讓他滾,懶得伺候,慣的毛病。”
“可是......”下屬臉色更加難看,“來的是當(dāng)今皇上......”
“......我馬上就下去?!?p> 本來想挑軟柿子捏,誰知偏偏捏了個(gè)硬的,雒辭無語。雖說只是個(gè)傀儡,但好歹是個(gè)皇帝,墨云閣也拿他不能怎么樣,但他可以對(duì)墨云閣怎么樣,那蘇玉闌早已對(duì)墨云閣虎視眈眈,在自己來翠云樓之前就多次找到墨云閣打聽醉顏的下落,自然是無功而返,倒讓墨云閣收了不少好處,蘇玉闌更不可呢不能放任除了自己外還有非她所用的勢(shì)力存在,若是今日得罪了他,他大可找蘇玉闌,以犯上的罪名,滅了墨云閣,正隨了蘇玉闌的意。
他們養(yǎng)母子之間的爭斗,她不想?yún)⑴c,自古以來就是成王敗寇,一山不容二虎。
溫珞簡只作溫潤公子裝扮,身著白色織錦袍,上繡墨竹與飛鳥,腰間系著一根墨綠色宮絳,宮絳兩頭穿過羊脂玉雕刻而成的蓮花,用一根素玉翠綠簪將頭發(fā)束起,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長身玉立。
模樣倒是挺賞心悅目的,她也沒那么生氣了。
“陛下久等?!宾棉o屈身行禮。
“閣主,坐?!?p> 雒辭與溫珞簡一同入座,又屏退伺候的下人。
“陛下今日來,倒不怕被太后知道?”她挑眉,伸手為溫珞簡斟了一杯茶。
溫珞簡剎那間眉色一冷,又唇角微揚(yáng),笑道:“閣主知道的還不少,我既然敢過來,那自有應(yīng)對(duì)太后之策?!?p> 她雙目微抬,眉心微動(dòng),很快抿嘴一笑:“陛下嘗嘗這茶,是用曬干了的料峭花并取陽春三月花樹上凝結(jié)而成的露水所泡,自是吸收了天地精華,雖不比名茶,倒是別有風(fēng)味。”
“料峭花?”溫珞簡端起茶杯細(xì)品一口,“這茶有些甘苦,余味中好像又有一絲甜膩在里面,喝多了反而上癮。”
“這料峭花本就是個(gè)無名野花,不過是我隨口起的名字罷了。它生長在懸崖峭壁深處,所結(jié)果子十分甘甜,常吸引飛鳥前去獵食,”雒辭頓了一下,又接著說道,“料峭花可遇不可求,都快被飛鳥吃絕了種。但是,每一只吃過料峭花的鳥,最后必落得個(gè)肝腸寸斷的下場(chǎng)?!?p> 溫珞簡猛然抬起頭,非常復(fù)雜的看著她,屋里的氣氛忽然就嚴(yán)肅起來。
“陛下可知道為何?”雒辭眼中精光一輪,“那料峭花看似柔弱,讓飛鳥覺得毫無危險(xiǎn),但實(shí)際上,料峭花含有劇毒,但不會(huì)讓飛鳥立即暴斃,只會(huì)慢慢侵蝕到飛鳥的五臟六腑,讓它在鳥群中受盡折磨而死,偏那些群鳥也不知死鳥是為何而死,就會(huì)有越來越多的鳥受它誘惑,與料峭花同歸于盡。有時(shí)候看似柔弱的東西,往往是最致命的。”
“不過這料峭花的毒還毒不死人,陛下大可以放心喝?!宾棉o話音一轉(zhuǎn)。
溫珞簡目中流露贊嘆之色,愉快地笑起來:“你年紀(jì)不大,想的倒是周全,我此次來是想和墨云閣談個(gè)合作的?!?p> 她似笑非笑,看著碗中的茶水:“如果是想將墨云閣為陛下所用,還是省了吧,墨云閣并不想?yún)⑴c皇室斗爭中,半個(gè)月前太后來了不少次,墨云閣也一并回絕。”
溫珞簡臉色一變,又笑道:“既然閣主并無此意,那我也不自討沒趣了,此次來還有一事?!?p> “陛下請(qǐng)講?!?p> “尋我妹妹?!彼难壑兄饾u朦朧,唇角有意似無意勾起一抹苦笑,“她若是還在,也跟你這么大了,我從未見過她,只聽說她眉間有三瓣梅花......”
“噗!”雒辭這次直接噴的滿桌子都是,繼而瘋狂咳嗽,嗓子都快咳沒了,溫珞簡不知這是怎么了,怔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臉上的面巾濕漉漉地糊在臉上,又涼又難受,干脆一把拽下,將臉上的水胡亂一擦,扔在一邊。溫珞簡看見她的臉,微微怔了一下,只覺得很是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這出玩的還真好,雒辭內(nèi)心冷笑。
“你找你妹妹,你妹夫知道嗎?”
“妹夫?“溫珞簡本來還在發(fā)愣,聽到她這句,直接被拉回了現(xiàn)實(shí)。
溫珞簡一臉疑問,雒辭也懶得多跟他說廢話,大有送客的意思。
“陛下想找人,墨云閣自當(dāng)盡全力找,不過下次還是別用這么拙劣的借口了?!宾棉o喚人進(jìn)來,“我還有事,恕不能奉陪?!?p> 她臨出門前,又想起一事,提醒他:“別忘了去一樓大廳把賬結(jié)一下,看著給。”
溫珞簡全程都在茫然之中,不知是哪句話就突然得罪了她,怎的女子心思這么難猜,翻臉竟比翻書快。
夜晚,溫珞辭迷迷糊糊的,好像做了一個(gè)夢(mèng)。
“你識(shí)相的便把她和琴交出來,我還能饒你們幾個(gè)不死。”她頭痛欲裂,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冰涼的地面上,雨水拍打在她的臉上,她掙扎著爬起來,茫然地望向四周,全是綠林。
“她不在這里,她早已經(jīng)下山了,你找不到她的?!?p> “敬酒不吃吃罰酒?!边@聲音......雒辭猛地一轉(zhuǎn)頭,被此情此景震驚,師父孤身一人已被軍隊(duì)團(tuán)團(tuán)圍住。她并不能看清那人樣貌,只知那人身材高大,身穿厚重鎧甲,他手起刀落,那血淋淋的大刀張揚(yáng)著。
她眼睜睜地看著他的鮮血噴灑在地面,竟將地全部染紅,匯流成河,淹沒綠草。
“你們不要打了!你快跑啊!”雒辭哭的撕心裂肺,心如刀絞,她不停地叫喊、掙扎,但沒人能看得見她,如萬劍攢心般的痛狠狠扎在她身上,“你們找的不是我嗎!我在這里!我跟你們走!我跟你們走......不要再殺了......”
師父的白袍染上妖艷的紅花,有四柄劍刃插進(jìn)了身體里,其中一把正中心房,他猛地從口中吐出一灘鮮血,終于撐不住了,直直倒下。
雒辭幾乎哭到五內(nèi)俱崩,她看著師父倒在離她只有一尺的地方。
“師父!師父你不要睡!我求你你不要睡!”她趴在地上,淚水已經(jīng)迷失了視野,滾落下來融進(jìn)她手上的傷口里。
他已在生死邊緣,眼前不再清醒,彌留之際頭卻朝雒辭方向轉(zhuǎn)過來,用盡全部力氣吐出二字:
“快走?!?p> 隨即,他好像如釋重負(fù),緩慢閉上了眼,嘴角似是帶著笑意。
她抱住自己,使勁將自己縮成一個(gè)球,茫然,無助,她不知又是何時(shí)昏昏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