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寧是偷偷躲進來的,進來時正好趁著七郎出門,眼見著人走出南枝閣,她一個人便也大膽的在他的屋內(nèi)巡視起來。
他的屋子很干凈,桌案前擺放的水墨宣紙都很整齊,同謝寧屋內(nèi)的桌案比起來,謝寧那簡直如同被劫匪洗劫過一般。
謝寧走到桌案前,桌案上一幅字帖引入眼簾。
字帖上的水墨還未完全干,七郎是寫的一手好字的,她雖然不懂這些文筆書墨的東西,但也能看出來七郎的字,字如其人。是不可多得的好看。
規(guī)整嚴謹,一撇一捺都勁瘦有力,但這字體,入木三分,如他人一般,給人一種凌厲肅殺之氣,筆勢迥勁。
桌案前,燭光微微閃動著,謝寧目光輕輕落在燭臺的一角未燃盡的宣紙上,謝寧吹滅了燭火,伸手拿起那宣紙。
那宣紙只剩了半個巴掌那么大,仔細看上面還畫著細密的圖案,“聽風樓”三個小字在宣紙的右下角,再往上看,便是“謝府”,府字卻是已經(jīng)被燒掉了一半,可即便如此,謝寧仍然能分辨出來。
謝寧將那宣紙放置案前的字帖上一對比,兩種字體如出一轍,謝寧一眼便看出,七郎在這宣紙上畫的是這湘城的地勢圖,但是,他畫這個作甚?
他不是個書生嗎?
那他拿這地勢圖來干什么?
謝寧腦海中浮現(xiàn)無數(shù)個未知的問題,縈繞在她的腦海之中,就在她要繼續(xù)一探究竟時,突然,玲瓏清脆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七公子,您有見到大小姐去哪里了嗎?”
謝寧一聽,暗自叫不好,這個玲瓏肯定要壞了她的事,但她可萬萬不能讓七郎發(fā)現(xiàn)她出現(xiàn)在她的屋內(nèi),否則自己真的是百口莫辯。
想到這里,謝寧當即拿起桌案前的明火將燭光點燃,環(huán)繞屋內(nèi)一圈,只有屏風后面才能藏身,謝寧也未猶豫,直接輕聲走到屏風后。
可她由于太急忙,不小心撞到了桌案的一角,頓時她猛的倒抽一口冷氣,意識到門外七郎還在,謝寧忍著疼,捂著嘴瘸著腳躲在了屏風后面。
屋外,七郎聲音微冷:“未曾?!?p> 七郎并未看她,但若有若無的一種壓迫感,卻向玲瓏襲來。
不知為何,她每次見這位,都從心底尊敬以及懼怕他。
玲瓏沒再繼續(xù)問下去,慌忙的道了謝,便退下了。
謝寧聽見門外談話聲戛然而止,隨即屋內(nèi)的門,被打開,謝寧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
就在這時,謝寧才注意到,那未燃盡的宣紙,居然還被她攥在手心里,但此時七郎已經(jīng)走進來,她無法去毀尸滅跡。
她所處的地方,狹小逼仄,根本看不清楚外面發(fā)生了什么,謝寧只能暗自保佑七郎不要發(fā)現(xiàn)她。
七郎走進屋內(nèi)后,將門輕輕合上,只是他并未走近案前,而是立足于窗沿處,環(huán)視了屋內(nèi)一圈后,微微一笑。
突然,他走到屏風前,謝寧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整個心都提起來了一般,心里念念有詞:
“菩薩保佑”
“佛祖保佑”
“......”
她幾乎是把腦子里能想到的各路神仙都保佑了個遍。
似乎是這種方法奏效了,謝寧聽見那靴子和地上摩擦出來的腳步聲,止住了。
兩人相隔的距離,僅僅一屏風之隔,她隱隱約約看見男人黑如墨的長發(fā),挺拔的身姿背對著她。
就在謝寧暗自慶幸他沒有發(fā)現(xiàn)她時,七郎不知何時,竟開始脫下外衫,發(fā)絲沒了發(fā)冠的束縛,隨意的散落兩肩。
漸漸地,謝寧眼見著七郎衣服快要褪盡,要露出肌膚時,謝寧實在無法忍住,大聲的喝道:“住手!”
謝寧捂著眼睛,從屏風后跑了出來,背對著他,不敢看他。
身后,七郎沉沉的笑了一下。
清冷的嗓音緩緩響起,他喚她:“姐姐?!?p> 這一聲“姐姐”,謝寧聽的雞皮疙瘩直起,沒有往日的溫柔和寵溺,這一句“姐姐”,盡是漠然至極。
謝寧心想:完了完了,這人要露出狼尾巴了,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她才十八,還未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正值大好年華。
就要這樣命送黃泉了嗎?
想到這里,謝寧也是破罐子破摔,反正都要死了,那死也讓她死個明白。
然而,身后的七郎,是根本不知道謝寧心里已經(jīng)想了這么多,他走到一旁坐下,拿出瓷杯,倒了兩杯茶,喚道:“站著不累嗎?”
見謝寧依舊站著不動,繼續(xù)道:“過來嘗嘗我親手泡的茶?!?p> 謝寧猛的轉身,死死的盯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茶,再看了一眼男人一往如初的漂亮眉眼,顫著聲音道:“你要殺人滅口的話快點的,我可不喝你那毒藥。”
謝寧說的話,讓七郎微微一愣,頓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殺人滅口?
她當真以為自己要殺她?
他不禁有些忍俊不禁,眉眼彎彎,不如方才那般疏離的模樣。
黑幽幽的眼睛,恰似夜空的顏色。
讓人看一眼,便能淪陷其中。
他單手撐著額頭,眼神玩味,挑著眉看她:“那不如你說說,我該怎么殺人滅口比較好?”
如同登徒浪子模樣,慵懶隨意。
謝寧本來也是想試試這人會不會真的殺人滅口,可他這話一出,謝寧登時心涼了半截。
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殺.....殺手......還是全尸?!?p> 他笑意不減,眼底都溢滿了笑意,他突然覺得,逗逗這小姑娘還挺好玩的。
“茶再不喝,可就要涼了?!?p> 他這話說的沒半點生氣的模樣,平淡上揚的語調(diào),好似在說:“今日天氣真不錯”。
見謝寧一動不動,他也沒再繼續(xù)勸,纖細修長的手,端起瓷杯,握在手中,輕抿一口。
哪怕在這個時候,謝寧依舊被他這細微的一個小動作,而吸引住了。
他舉手投足間,都不失風度,那面容,似畫一般艷到了極致。
一時間,兩人都未曾開口說話,屋內(nèi)香煙彌漫,茶香陣陣。
他坐著,她站著。
他面上帶笑,可眼中淡淡薄情的寒冰卻讓人不敢直視。
她面色冷凝,可略帶審視的視線,毫不掩飾的落在他的身上。
半晌,他輕啟唇瓣,氣息凜冽:“既然不喝茶,那我們來說說,為何姐姐會出現(xiàn)在七郎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