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蹦蠈m翎輕敲了下桌面,晏安瞟了一眼收回目光。
“王爺不會以為——我在鬧脾氣?”一旁布菜的下人心里一顫,動作也不敢停頓——王爺至少說了不下三次了,可這女子就是不吃難道不是鬧脾氣?妄圖揣測王爺?shù)囊馑伎刹粫泻孟聢觥?p> 南宮翎出乎意料沒有生氣還算是好言好語:“不是嗎?不餓?”
晏安站在一旁與他對視一眼:“小人不會餓的?!?p> “那就不吃,好好站著本王可不想看到你有什么其他動作?!毕氯耸钟悬c抖,汗順著背脊滑落又怕被看出來,這真是個修羅場,他才剛上任不久也不知道為什么王爺會把以前的王府那些人遣走,不過他是為了自家病重的母親才收下這個提著頭上任的美差。
晏安果然聽話的站在一旁不發(fā)一言。南宮翎心情其實還算好的,至少阜羽看得出來。
南宮翎好笑地看了一眼站如松的晏安放下筷子,接過漱口茶水后,一系列操作后才擺手:“阜羽,叫人準備一輛馬車去何家?!?p> 阜羽也希望自家主子心情好,點頭應(yīng)下就趕日程似的去了。
“說話。”下人以為王爺在說自己,正在收拾的手抖的不成樣子。南宮翎再不想看也是看到了,腳一掀。那人就滾落到地上,連一句疼都不敢說蜷縮著以降低疼痛程度??衫響?yīng)該落下的下一腳卻遲遲沒有落下。
“可憐他?”南宮翎在看到晏安眼里的一散而過的神色里看出了不忍的意味就收了腳,好整以暇等晏安說話,“不如把他留給你,正好他怕本王但不會忤逆本王,和你也互補?!?p> 晏安單膝下跪沒有絲毫的憋屈和低人一等:“謝王爺?!蹦蠈m翎擺手,晏安才起來。
啟程去何家的路上,晏安被迫坐在車窗位置沒精打采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過了好一會兒晏安說話了,淡淡的但旁邊的南宮翎是聽得見的:“王爺,小人斗膽一問可否?”
南宮翎還以為她要一直默不作聲地下去,心里也是高興毫不帶猶豫地就答應(yīng)了:“何為不可呢,晏安?”
晏安沒有在套話開門見山說道:“什么是噬心蠱?”她早先聽說幾大門派去百師會的代表人物都中了噬心蠱,上次烜赫宗去的是連思依可她見連思依根本就什么事都沒有。其他宗門能人異士多了去了,別人都束手無策,看來是絕塵無疑了。她不會覺得這位如此好心,反而還容易暴露自己,除非他能從中得到更多。
“你也聽說了?不錯?!辈]有憐惜自己的贊賞,即使并沒有什么值得的,“聽說是玄真宗宗主研制的情蠱,其實也沒多可怕,對那些人來說就只是影響雙修罷了。擱本王這里,嗯……現(xiàn)在有點麻煩?!?p> “……”晏安沒有管他是不是有意無意,總之她不在意。情蠱啊,難不成絕塵就為了撮合那場姻緣?晏安心里立即否認了——除了她這么無聊的會去嗑CP應(yīng)該沒人了。和衛(wèi)珣諳應(yīng)該有關(guān)系,雙修……他要的到底是什么。說好不管的了,現(xiàn)在這又算什么?沒事找事。希望不會牽連到笙清,凡事只要帶了點關(guān)系就很難不會產(chǎn)生其他連帶效應(yīng),晏安不覺得笙清會因為對她喜歡就放棄愛了這么多年的師姐,那可是愿意為人去死的交情。晏安眼里的陰翳越來越明顯,面色沉了又沉周圍的寒氣都溢出簾布,趕馬的車夫好奇的看了眼正盛的正午太陽搖了搖頭。
“本尊的血?”銀鈴也不是吝嗇這一點血,還有晏安的關(guān)系她更不會不給了。
笙清拱手恭敬地表達自己的用意:“盟主應(yīng)該知道在下的身份了,您的血對在下有壓制體內(nèi)躁動的血脈的作用?!?p> “那好。至于晏安的事,你也不必擔(dān)心有本尊看著呢?!币菜闶菐兔α肆艘粯缎氖?,銀鈴這也是舉手之勞。
“是。”笙清有上一世的記憶,他的用意自是沒有這么單純的了,他得徹底把壓抑著他本能之力的那一半人血徹底逼出體內(nèi),銀鈴是現(xiàn)任妖王血脈純正事半功倍。雖然他以前并不喜這一半的妖族血脈,與時俱進的道理他也不是不懂,轉(zhuǎn)牛角尖可不是明智之舉。上一世也是機緣巧合因為誤食妖毒激發(fā)了部分血脈之力。
蒼岐山,玄真宗連帶著山門口那個界碑一同消失地?zé)o影無蹤。笙清看了眼那間破敗的箋黎客?!磥砟且彩切孀诘漠a(chǎn)業(yè)。好在這鎖龍灘是上古神族留下的神跡,玄真宗義務(wù)地鎮(zhèn)守了多年無功無名,人們倒是受之無愧。
得道高人也有一己私欲——本來就應(yīng)該這樣也沒錯。這些人忽視這些付出成了自然,他們的一點一滴從一開始就和修道之人沒有關(guān)系,互相之間都是個過客,可為何到了危難之時過客就該為他們付出生命還得忍受他們的抱怨和哭喊,一句不公說的是有多好聽???
笙清放出領(lǐng)域,在他的領(lǐng)域之中他就是絕對的王,現(xiàn)在他正缺個賣命的,至于這些人就正好給他用于收買“人”心了,他的能力所及還不能展開太大的結(jié)境,但光是這個鎖龍灘是不在話下的。
感應(yīng)到自己成功了,笙清也放松姿態(tài)坐在山腳下半濕過膝的草地上,破解這鎖龍灘的百萬年之封指日可待:“許汝之名,還汝之身。”
領(lǐng)域控制,笙清可以感受到結(jié)境內(nèi)的一切,這領(lǐng)域最多也可以撐一天。暗流涌動,魚兒也開始受不住誘惑咬鉤了:“小兒,吾在此整整三百萬年之久,想結(jié)契也得憑本事而不是靠嘴上功夫?!比胨幍蔫F鏈四周漣漪一圈一圈綻開,叮零零的撞擊聲,看來結(jié)界開始松動了,不過釣魚得有耐心尤其是大魚,急于求成容易脫鉤得不償失,慢慢收線磨一磨性子也好便于以后控制。不得不說上古之力確實誘惑,得虧玄真宗走了,其他門派也覺得這應(yīng)龍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了更不會有人自討苦吃來做這個損人不利己的事,索性都不管這吃力不討好的爛攤子了。
笙清算準時間在破封之際前一刻,笙清不給他絲毫反應(yīng)時間一猛子扎入水中,以控制領(lǐng)域之力束縛住弩犽迅速與其締結(jié)契約:“龑,為我所用吧?!辟n好名字也就是契約咒枷形成之際,笙清感受到那一股子上古之力涌入血脈。
現(xiàn)在得了個“飛龍在天”的名字的龑,心里還沒喜悅太久憋了太多臥槽沒說出口,他曾經(jīng)也是馳騁三界名聲在外如今被世人忘記就算了,沒人鎮(zhèn)守也罷……崇尚自由的自己變相要為別人賣命,喜憂摻半。
笙清沒有讓他感慨太久:“聽說你以前仇視人類?”
水中一片黑沉,龑睜開自己幽幽綠光明滅似蛇瞳的雙目,異彩奪目。這可和以前遇到的沒有修煉成真龍的蛟不同,一雙眼睛就可以裝下一個人。鱗片黑漆裎亮,這陣法也是給了他一個容身之地,不然這小小的鎖龍灘還真是不夠活動的。哐嗒幾聲鐵鏈掙斷的聲音響徹云霄,地動山搖。笙清出水在半空看見不少山下的人家匆忙逃竄。
粗曠聲如洪鐘大有排山倒海之勢:“又是那些自以為是的神說的?人可以有飽腹之欲,吾也得滿足自己的欲望?!?p> “食人?”笙清臉上半點膽怯之色甚至是半點不可聞的戰(zhàn)栗,“也行?!?p> 龑躍出水面,背部張開四翼驅(qū)動身軀和四肢肆意享受著相比之下的自由,速沖直下來到笙清咫尺之間,眼前的男人一雙桃花眼像只饜足的猛獸絲毫沒有躲閃:“主……主人。其實吾不吃人的,只是這些人對付吾的族民。”
“恨嗎?”笙清沒有在意他突然的坦白只是淡薄的說,“我可以幫你消除你的怨恨?!?p> 龑之前還覺得這人有點好忽悠,現(xiàn)在他才知道攤上了什么了,他瞳孔放大不敢注視這么一個人:“不必,已經(jīng)不怨了。吾也吃了不少人了?!?p> 笙清翩飛輕如微風(fēng)不可察覺,穩(wěn)穩(wěn)落到龑身上,拍了拍他的緊實鋒利的鱗甲:“可以變小點?這里多呆不得了,多管閑事的要來了?!?p> “是。”
何府,晏安真想拍一拍自己的臉擦一擦明亮的眼睛——怎么是這小子?世界這么小,說是冤家是有點過了,可這個由于一個糖葫蘆結(jié)“緣”的紈绔子弟還真是與他有匪淺的緣分。
何邲記性也還行,當時還差點鬧出金錢交易,這人的臉和體態(tài)也不容易忘記,不過看那王爺和那人的關(guān)系……看來私下也沒機會“敘舊”了,眼眸寒霜化解柔和得判若兩人。
何府婢女一個比一個水靈,審美疲勞的晏安不露聲色地揉了揉眼睛。
正堂之上,何家家主不知道九王爺所為何事登門,又不敢造次地坐在主位上,在南宮翎“謙讓”下才哆哆嗦嗦地坐上這個本來不燙今日卻格外燙人的位置上,為人處事的圓滑入了骨子壓力再大也可以毫無破綻地扯出一個適當?shù)男δ樣希骸巴鯛攣肀扇诉@兒,真是令陋室都蓬蓽生輝??!”
何邲見自家爹爹都如此也有點如坐針氈,在老爹的示意上才恭敬表示自己惶恐受寵若驚之意。
南宮翎看人很犀利,剛剛他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這人看晏安的眼色明顯不對,盯了半響薄唇微啟嘴角掛著笑:“多慮了,何小公子。本王一向平易近人?!蹦蠈m翎早發(fā)覺晏安的小動作很久了,抬手讓晏安也入座,“累了?”
晏安沒說話,現(xiàn)在是說一句都麻煩,比如揉一下眼睛嘆個氣就被當作重要關(guān)注對象。
何家主一下子對接上了,悄聲對管家說了什么,管家很快就備好茶水讓下人奉上,晏安正好尷尬得很與其什么都不做還不如抿茶自然點。
南宮翎的勢力本就不是個秘密,何家是從商的正好有個機會在官路上給個照拂簡直求之不得。簡單來說就是合作愉快,板上釘釘?shù)氖隆?p> 何家主也不把人當外人了:“王爺何不在此將就下晚宴?滿漢全席說不上,一點山珍海味還是算得上的?!?p> “何老言重了?!焙献饔淇?,為了長久發(fā)展推波助瀾一番也不為不可。更何況那晏安喝人家的茶也喝了一下午了,洗盞更酌幾次三番,如此也算是給她買個面子。
晏安沒有食欲,可滿目珍饈也不是蓋的,眼睛盯了一會兒又轉(zhuǎn)頭若無其事地看向遠方。
“添一副筷子?!蹦蠈m翎讓人下去準備了。
晏安知道被看出來了也沒有為難,即使刻意離人太遠又容易讓人以為自己有什么別的意思,但南宮翎不會傻到不懂有些分寸,所以晏安莞爾一笑打定了主意說:“王爺,小的去那個角落吃?!敝噶酥高@長桌宴席末尾的空位置,南宮翎在南向坐,宴席中間空地是載歌載舞,衣袂飄飄,神形兼?zhèn)?,舞姿曼妙,美不勝收讓人流連忘返。何家家主是主人家南宮翎許他東向坐,北向坐的是何家?guī)讉€家屬當然包括何邲。跟了一路的阜羽西向侍,晏安指的位置就在阜羽那桌的邊角處,燭火的光線也不容易照得到,“太多人看著反而食不知味難以下咽?!?p> 南宮翎眉頭一皺還是應(yīng)下了。晏安躬身離去自然落座在一片靜謐處,安靜下來思緒接上——阜羽做事謹慎,要想知道師父的位置也難,可救出來了那個鐵匠鋪甚至于京城他都萬不可再待下去了。卿君那里也收不到消息。銀鈴派的應(yīng)該是她說的那個聽音樓的妖,是些掩去了妖氣就更不易引起注意的鳥妖。現(xiàn)在她除了知道卿君前些日子去找過銀鈴,其他也是一無所知。
晏安看了看天上晝伏夜出的蝙蝠低飛,安靜地轉(zhuǎn)著手上笙清親手帶上的一串黑曜石——說是帶來好運,誰叫那段時間她運氣很差幾乎是每天一個平地摔,時不時眼睛進個沙子都是家常便飯反觀笙清倒是如魚得水,以前用來“囚禁”過她的宅院被一個富商看中在晏安的苦苦哀求外加出謀劃策下成功高價賣出,那段時間晏安養(yǎng)成了出門膩著笙清的習(xí)慣——因為有錢可撿,還可以順便小賭怡情,天上掉餡餅的事都不再是夢。如今想來,她那時著實是水逆但笙清本來運氣就不錯,除了沒有主角光環(huán)外加女主不愛以外什么都好。這么一來,晏安就無比自豪不由自主地睨視了一遍在座各位,當然她時間掐得正好……正好被何邲看到了。
晏安休息好了就去給南宮翎打了個招呼:“王爺,小的有急事。”
南宮翎懷疑的眼神審視了一遍:“什么事如此急?”
“人都有三急,說多了就不好了。”晏安尷尬地繞了繞鬢邊發(fā)苦笑一聲。
“去?!蹦蠈m翎其實真想用吼的,后有想起什么拉住這人,“知道路?”
晏安望了一遍周圍,眉頭低壓:“小人問問那些婢女?”
“……”南宮翎不想再說什么了,總之這人知道分寸逼的太緊和上次一樣破罐子破摔就不太好了。
晏安走在鵝卵石路上,周圍牡丹桃粉的緗黃的胭脂紅的其中月白的最多,錯落有致肆意生長著,水盈月色下不見任何凋零之色,海棠紅似一發(fā)不可收拾的山火片葉不沾。路道兩邊錯落著幾盞石燈,朦朧一片沒有通常那般燭光的晃動,像是某種發(fā)光的玉石,沒有燈罩就一個托和撐著頂?shù)乃膫€柱。
像個耍流氓的吹著口哨,晏安她吧——還非得揚個完美的45度角,下顎線勾勒緊致,立體的五官微微上挑的細眉,上卷的睫毛。
一只蝙蝠落在了一旁的路燈上,晏安好奇過去一探究竟:“受傷了嗎?”——察覺到周圍沒有別的人。
“盟主說今天笙清來找過她?!笔峭淄椎呐⒆樱@而易見晏安也早就知道了,“說是要點盟主的血來壓制血脈之力?!?p> 晏安知道她說完就會走,立馬攔了一下:“那什么……把這個給他就是那個笙清,說老子想他了?!边@封信還是她偷偷地帶點膽戰(zhàn)心驚寫下的,“還有這花送你哦。”一朵月白色的牡丹,打上黃白的月色此刻白得妖艷。晏安也是發(fā)現(xiàn)這里等多的白色牡丹,少一朵也發(fā)現(xiàn)不了。
就是讓人家小姑娘感受下浪漫,晏安招了招手對著一群盤旋而上的黑影:“好運?!?p> 晏安也該原路返回了,免得下次就該有人監(jiān)視來她的一舉一動了。本著做完自己心念著的事后也該放松下來的心態(tài)……生活就會開玩笑,晏安無奈地喃喃自語:“冤家路窄?!?p> “站住?!泵媲按虬绲糜喝萑A貴盛裝出行的何邲大概是故意的,一般這種宴席如果不是像晏安的這種借口應(yīng)該都會留在宴席陪著南宮翎這樣不容輕怠的貴賓才是。
晏安身形本來就是頎長高挑類型,何邲這種年輕氣盛的大好年華也只是與她齊了個平,一個女子長這么高確實不易見……
“汪?!标贪擦肀傩聫降匕l(fā)表了言論。
何邲抓不到頭腦地惱怒著:“你什么意思?!?p> “非要逼我啊……唉?!标贪草p輕地嘆了口氣,“小人在和你交流。何公子上次不就是這樣的?可兇了?!?p> “本公子是找你好好說話的!”
“沒什么好說的吧?”晏安拍了拍他的頭,立馬拍屁股走人不想沾染半分,“別和我靠的太近,小心被盯上惹上不該惹的就麻煩了。”這種疑似父親對兒子的叮囑……
何邲真的不想和這人多說什么,要不是想著上次冰糖葫蘆的事他確實差點動手有辱斯文……現(xiàn)在看來他后悔了,這人被打死都不為過。不過他答應(yīng)了他父親要在這人面前留個好印象,父親向來審時度勢——這人能受九王爺如此重視,定然是有一定的說話分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