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陰魂不散

　　玄鶴羞慚搖頭，道：“自從那孽徒叛出師門，我就終日面壁思過，精進修行。對于世外俗事，倒沒有太過計較?！彼膬?nèi)暗道：否則，巡山弟子來向師尊匯報時，才出關的他都不知這些年來滄海桑田，山外竟然早已換了人間。

　　“師尊曾經(jīng)說過，如果仙界論起哪位仙尊最有實力飛升神界，這太清觀的主持純陽真人實力都在前三。剩下那兩位乃是上古時期的古早仙人。要么羽化，要么深隱，多少年來早已沒有任何消息傳出。純陽真人真實實力在仙界應該算是首屈一指，就連師尊都得甘拜下風?？蛇@太清觀偏偏韜光養(yǎng)晦，明面上在仙界排名還不如終南聯(lián)盟。不然剛才那火麒麟吐出的真火何其霸道？連你我都沒能逃過此劫，這道袍除過表面熏黑一點，其余完好無損。如果這種道袍當真易于變化隨手可得，還能讓師尊費盡周折去借？由此就可以窺見太清觀的底細，師弟后面一定要小心行事。況且這太清觀先前并不叫做太清觀，乃是上清觀。就是在純陽真人這里才提升整體實力，由上清界直接進化到太清界，將來再次突破到玉清境界，也未可知?！?p>　　“進化到玉清境界？”玄鶴幾欲失聲，這樣的實力，在仙界該是如何顯赫高大的存在，幾乎都要登頂了，難怪師尊提起純陽真人，滿眼都是敬佩之情！

　　裊裊云霧里，白鹿耐心向玄鶴解釋著仙界近來的風起云涌。

　　光罩內(nèi)，麒麟滿意地打量著自己嶄新的形象，朝著猶如琉璃般透明的罩壁騷首弄姿，小聲抗議道：“人家覺得，頭上還少了只角嘛，嗯——快點給人家變出來呀！”

　　光罩停了一下，爾后繼續(xù)勻速轉(zhuǎn)動。

　　麒麟對著自己投射在光罩上的影子花癡半天，終于嘆了口氣，幽怨道：“可惜變得再像，我也不是獬豸?！?p>　　光罩沒有理會，繼續(xù)轉(zhuǎn)動。

　　“我一定要想個辦法，要想辦法讓獬豸愛上我！我要他的眼里只有我！”麒麟滿臉陶醉，忘乎所以道：“可是，為什么我的毛是透明的？看著有毛沒毛一個樣！太丑了！我喜歡桃粉色！我喜歡松花色！我喜歡蘋果綠色！不嘛，你快給我變出來嘛！”

　　光罩無聲，只有麒麟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就算變不了彩虹色，你讓我的毛變成金黃色可以吧？就要和獬豸一樣的顏色，這樣別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我們倆是一起的?！摈梓肷钋榭羁?，繼續(xù)發(fā)揮：“我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做獬豸的跟班，做不了跟班，做小妹也行！做不了小妹——”它透明的臉頰浮起淡淡一層粉色：“做不了小妹，我就要做他的小乖乖！”

　　光罩終于抖了抖，停住不動了。

　　麒麟的要求沒有得到回應，只能用哀怨的眼神瞪視著光罩，嘟嘴道：“你別轉(zhuǎn)了，轉(zhuǎn)得人家眼睛都花了，轉(zhuǎn)得我的心也跟著你一起顫抖了。”

　　光罩一邊抖一邊旋轉(zhuǎn)，抖動的頻率明顯大過旋轉(zhuǎn)。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把我變成這個模樣？你既然把我變了，就應該讓我見見你的真面目，不然，不然這世界上還有沒有天理了！”麒麟發(fā)現(xiàn)了光罩的抖動，繼續(xù)發(fā)揮道：“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就是想報恩也無處可報，你——你總不會讓我抱憾終身吧？”說到最后，麒麟已是嬌喘連連。

　　光罩又恢復勻速轉(zhuǎn)動，仿佛剛才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似的。

　　“你到底現(xiàn)出身來讓我看看呀，我都說了大半天了，你真是個鐵石心腸，不近人情！不懂獸語！”麒麟把兩只爪子搭在眼睛上，做出哀哀欲絕的模樣。

　　光照的轉(zhuǎn)動速度似乎慢了一拍。

　　“咦！老子現(xiàn)在在哪？這什么鬼地方？你把老子圈在這里，是想把老子養(yǎng)肥了吃肉肉嗎？那你可就打錯算盤了，老子一身的肉又硬又柴，你不怕費你的后槽牙就盡情上來吧！”麒麟又恢復了剛才的無賴姿勢。

　　光罩發(fā)出一陣亮光，溫柔地籠住麒麟。麒麟仿佛被電擊了一下，腦子里出現(xiàn)一個低沉的聲音：“你想做公麒麟還是想做母麒麟？我可以把選擇的權(quán)利交給你?！?p>　　麒麟愣住了，喃喃道：“公和母有什么區(qū)別？哪一個好處大一些？”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麒麟雌雄同體，這個從走路姿態(tài)就能看出來?！?p>　　麒麟聽得一臉矛盾：“怎么？這個性別轉(zhuǎn)換還由不了我自己做主嗎？”

　　“當你先伸右爪，你就是母麒麟，當你先伸左爪，你就是公麒麟?！?p>　　麒麟眼前出現(xiàn)一個變幻莫測的怪物，急忙又雙爪捂臉：“??！不要！人家不要嘛！怎么又變成這樣了？”

　　“你現(xiàn)在右手在下，所以性別為母，剛才左手在下，是以性別為公?！?p>　　“哦，我不要這樣子！這樣子搞得我好難受呀！我才不要做那個不公不母的怪物！”

　　“你既然選擇了麒麟，天性如此。而且你體內(nèi)公母兩種屬性都已覺醒，無論你做什么決定，都要取得對方的同意?！?p>　　麒麟把兩只爪子都從眼睛上拿開：“那像我這樣呢？”

　　“還是在于你自己的選擇，哪只爪子離身體近一點，哪個屬性就占上風。”

　　麒麟急忙把左爪牢牢貼在身上，大聲道：“肯定是我！小爺我現(xiàn)在又能噴火又能吐水，我才說出去好好打一架，向他們顯擺顯擺我的厲害！老子要當天下第一！”

　　“哎呀，我才不做那個什么天下第一呢，我對那個沒興趣。你會告訴我獬豸在哪里？我現(xiàn)在就要去找它，我要做天底下最美的神獸！我要讓他對我一見傾心，然后死心塌地愛上我！”麒麟滿眼都是小星星，果不其然，此時的它右爪搭在胸口，左爪放于地面。

　　“你們兩個一個想要稱霸天下，一個想做天下最美的神獸，目標完全不在一個調(diào)上。二者只能選其一，自己判斷，自己決定吧?！惫庹謨?nèi)的聲音平靜刻板，聽不來是憂是喜。

　　“是我！”“是我！”“明明是我！”“絕對是我！”麒麟雙爪向上懸空，神情呆滯，腦子里有有兩個聲音在劇烈地吵架。

　　“你算哪門子蔥？跑到我的地盤上撒歡賣嬌？眼睛瞪大點，可別找錯了地方！主人把咱們創(chuàng)造出來是干嘛的？明明是給咱們寄予厚望，要讓咱們打敗獬豸成為神獸至尊，天下第一指日可待！你到底是腦子里哪根弦不對勁了，居然冒出什么讓獬豸愛上你的荒唐想法？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我的牙都要被你的怪異想法酸到了！和你就講不成道理！簡直不可理喻！”公麒麟邏輯推理堪稱完美嚴密。

　　“傻屌，不愧是用爪子思考世界的東西！像我們這種美人，哪里用得到真刀實槍去闖天下？我們只要找到天下最厲害的那只猛獸，俘虜它的心，征服它的人，不就結(jié)了？那時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也就等同于取得了全天下？何必風里雨里這么費勁？”母麒麟對著自己飛了個媚眼，洋洋自得道：“看我的無雙美貌絕世姿容，被雪藏起來豈不可惜？真真是暴殄天物！明珠暗投！”

　　兩種不同屬性見說理不成，就開始互相謾罵，這一點雌獸絕對不如雄獸。美人兒撒撒嬌賣個俏可以，真要干起架，無論招式還是嘴皮功夫都比不上雄獸，雄獸的原身魂獸那可是個打嘴仗的高手。沒幾下雌獸就被罵得節(jié)節(jié)敗退，潰不成軍。

　　雌獸豈肯輕易認輸？它不甘示弱，見縫插針地罵上幾句，總歸不肯服軟。

　　“你們兩個想好沒有？選定哪一個性別為主？”光罩里的聲音還在等著最終結(jié)果。

　　“明明是我！”“明明才是我！”雄獸雌獸繼續(xù)吵鬧不休。

　　“如果你們兩個做不了決定，我重新?lián)Q個人替你們做決定?！惫庹致f道：“外面穿黑衣服那個老頭，以后——不，暫時就是你們的新主人。既然你們選不出來，就讓這個新主人來選吧?！?p>　　堂屋內(nèi)，紅霞還在坐著發(fā)呆，炕上的鐵牛翻了個身，彈開手腳頭臉向下，由剛才的仰臥變成俯臥姿態(tài)。紅霞急忙輕輕把弟弟翻過來，生怕被子捂住嘴憋氣，鐵牛無知無覺，還是睡得很香。

　　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沒顧得吃早上飯，鐵牛不會被餓壞了吧？傻樣！光顧著睡覺，不知道肚子餓嘛！紅霞好笑地拍拍鐵牛的小屁股，爬下炕，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紅霞的身影剛剛消失，堂屋里的溫度驟然下降幾度，空氣中赫然又出現(xiàn)幾個黑點，迅速向炕上鐵牛的方向瞬移過去。

　　“不娃——粗粗！”鐵牛流著口水，在夢里自言自語。那幾個黑點移動鐵牛上方，眼看又要組成一張網(wǎng)對著鐵牛兜頭蓋去，關鍵時刻突然有人“咦”了一聲。

　　就見那黑衣女子如同鬼魅，突然出現(xiàn)在房子中間，她飄在空中，雙臂輕抬，一連打出幾個手訣。

　　孰料多重手訣加持在黑網(wǎng)之上，那黑網(wǎng)還是巋然不動，似乎下方有著無形阻力，竟是寸步難行。

　　黑衣女子慢慢伸出右手，黑紗下的面容眉頭微鎖。她輕輕翹起大拇指，只見那光潤粉紅的指甲蓋上涂著大紅色的蔻丹，分外好看。此時的她無心欣賞這些，只是用大拇指上的指甲，對著無名指輕輕劃了一下。那指甲蓋看著光滑，尖端卻堪比利刃，只輕輕一下無名指就拉開一個口子，鮮紅的血珠子馬上滲了出來。

　　那女子不再遲疑，輕輕一吹，血珠子好似有了靈性，在半空中滴溜溜打個圈穩(wěn)穩(wěn)的落在蛛網(wǎng)之上。

　　有血珠加持，蛛網(wǎng)的黑色光華亮了幾分，細細分辨，那驟然亮起的黑色光華里面還摻雜著幾絲紅色，看著甚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