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玉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了,這段時間,她重病臥床,每每睡下,總能回想起小時候。
微風輕撫牡丹,姹紫嫣紅映入眼簾,恍若將盛世浮華裝點在小院中。
綰玉總喜歡這些花兒,每每都會湊近。
只見她躡手躡腳的伸出手來,只一捉,便將采花蝴蝶捏在手中,任憑花粉臟了滿手,也不在乎,笑意綿綿!
乳娘跟在輕歌屁股后頭,手里拿著勺子,“郡主乖,來,吃一口再玩,不然公主看見了,要不高興的!”
每當這時候,綰玉總要將勺子撥弄開,做個鬼臉,笑嘻嘻的告訴乳娘,母親十分溫柔,不會責怪她的。
實在逼的緊了,她定要一路小跑,來到母親房中,掐著小腰向母親告狀。
無外乎乳母逼她吃飯,哄她騙她,僅此而已。
“綰玉乖!乳娘也是為了我們的郡主好,不要責怪乳娘!”
母親細嫩的手輕撫綰玉的面龐,恍若微風輕襲湖面,溫柔細膩,水波不興。
四月的風是東風,像是一個大籃子一樣,裝載著滿園春色,連同陽光一起,灑在額涅的周身,將一個美少婦映的國色天香。
綰玉自知謊言太過小兒科,騙不得母親,于是大眼一轉(zhuǎn),拿出剛抓的蝴蝶,不無炫耀的說:“母親你看!”
紫色的蝶兒翅如輕羅般翩翩而起,每一下,都向人間播撒如彩虹般的花粉,將房間拽入虛妄之中,可望不可即。
母親的面龐,映襯在花粉之中,恍惚間,好似是水中撈月,鏡里看花,和煦如春風般的笑容乘著蝴蝶,悄然飛向遠方。
任憑綰玉如何去抓,終歸是一手花粉,不見母親半點蹤影。
“母親!……母親……斷斷續(xù)續(xù)的喊聲”
綰玉從夢境中驚醒,一個四十來歲,著了親王蟒袍頭戴金冠腰上圍著潔白如玉的革帶腳腰上佩戴一塊潔白如玉的玉佩上面有一個字行,腳穿一雙皂靴,容貌非??∶浪哌^來坐在綰玉床前,正輕撫著她因操勞過度而早已龜裂的手。
男子拽著袖口輕輕幫輕歌擦去汗珠,擠出一絲苦笑,溫柔的說:“怎么了,我的阿玉又夢到什么了?”
說話這男子,便是綰玉的丈夫,待她如白月光般的好男子,當今皇帝弘順皇帝的八弟【楚王】秦銜崢。
然而自從娶了綰玉以來,秦銜崢,專寵一人,一生不納側(cè)妃庶妃侍妾,心口如一,滿眼都是綰玉。
綰玉到現(xiàn)在還記得,大婚當日,京中小姐多有垂淚,羨慕甚至寫在了臉上。
那時節(jié),綰玉十分歡喜,卻也用行動,回報了秦銜行的專寵。自進入府上以來,綰玉上下操勞,夜以繼日,將府中管理的井井有條,又深諳權(quán)謀之道,府中下人被治的服服帖貼。
綰玉共為秦銜崢生下三子,生第三子時落下病根,到如今已是一副病懨懨模樣,難以再復當年永寧郡主傾國傾城的風采。
雖說已是人老珠黃,秦銜崢卻并未看在眼里,只當她還是原來那個美人兒,每日必要來陪綰玉說會兒話。
“今時不同往日,近來要變天了!
就在剛剛,陛下細數(shù)了已被貶為庶人的六哥【景王】秦銜玠無數(shù)罪狀,其中包括意圖謀反、殺害陛下生母宣慈皇太后俞氏等多項罪名,如今他已是窮途末路了!”
綰玉有氣無力的咳了兩下,秦銜崢忙拿來靠枕給綰玉墊上,眉頭緊鎖道:“我看你這病是愈發(fā)的嚴重了,若是以前給你看病的謝太醫(yī)不中用,我便求陛下,讓太醫(yī)院的院判許太醫(yī)們來為你診治!”
綰玉攥住了秦銜崢寬闊的大手,順勢躺在了他的肩膀上,十分溫暖。
“不用了,我的病我知道!景王是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他什么人,我最了解不過了,他不可能做出這等事!”
綰玉眼前一片模糊,不由得再次想起小時候。
景王平素溫文爾雅,文治武功蓋世,朝中多有威信,唯一項對不起這盛名,那便是寫了一手爛字。
綰玉到現(xiàn)在還記得,為此,她沒少嘲笑過秦銜然玠而即使綰玉有時說的過分了,秦銜玠一笑置之,就是府中下人竊竊私語被他聽到了,他也只當是聽錯了,從不責怪旁人。
若是一次兩次,綰玉也只當他是做做樣子,可如此往復幾年,秦銜玠總也不惱,可把輕歌驚訝壞了。
度量宏大量是綰玉對秦銜玠第一印象,而他文治武功,更是無人能出其右。就連其師沈光裕,亦時常上書夸贊
只可惜,江山不穩(wěn)風云變,不到最后王不現(xiàn)。
最終,秦銜玠還是輸了。
永崇六十五年,永崇帝于暢春園駕崩。三皇子秦銜冶【蜀王】于靈前即位,那時節(jié),當著眾多朝臣的面,
朝堂上,弘順帝淚花滿面,不停訴說著喪父之情,又說先皇已賓天,皇子們應(yīng)當節(jié)哀,替他穩(wěn)定江山才是。
秦銜玠亦十分配合三哥,含情凝睇跪下,千恩萬謝磕頭,好一派和睦家庭賢兄乖弟景象。
然而,秦銜玠始終知道,這哪里是什么心懷天下,大度為民,分明是弘順帝新帝登基,立足未穩(wěn),拿他做幌子,哄騙天下人呢。
其后,果不其然,弘順帝漸漸開始不耐煩了。弘順元年,弘順帝邀請秦銜玠來北京卻以親王私自離開封地要造反被處置
言語中,多提及先皇在世時,對秦銜玠如何好,罵他不知禮儀,不敬祖宗。
秦銜玠只是跪下,裝作戰(zhàn)戰(zhàn)兢兢模樣,一言不發(fā)。在心中,秦銜玠不停的告訴自己,如今不能和弘順帝起沖突。
放眼周遭,滿是弘順親信;
此時若是頂撞,那便是坐實了這罪。
然而,秦銜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無論他如何盡心盡力,換來的,卻也只是弘順帝接連發(fā)難,所生事端,亦是模棱兩可,大可不敬祖宗,小便不足掛齒。
諸如諭責詭詐,懷挾私心,播弄是非,毒殺皇太后俞氏罪名,信手拈來。
弘順帝又玩的一手好權(quán)謀,每每痛斥過后,更要獎賞,真可謂是打一棒子給一甜棗,壞人是你好人也是你!
秦銜玠的隱忍與盡心沒給他換來任何好處,反倒是讓他那生性多疑的三哥愈加的變本加厲,甚至于說不動聲色的突然發(fā)難,讓他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
弘順三年,秦銜玠已被侍衛(wèi)監(jiān)禁,至弘順六年,大局已定,弘順帝從頭收拾。
先讓六哥休妻。又將六哥長子宜哥兒廢除宗室子弟,圈禁宗人府,高墻速高筑。罪狀四十款,款款莫須有。
當民間流傳,蕭文隆等大臣彈劾秦銜玠,更稱其心當誅,按律當斬時,是弘順帝撒了兩行淚,哭瞎一雙眼,朝堂上據(jù)理力爭,行宮中哽咽言情,這才保住秦銜玠一條命,讓他不至于被砍頭的時候,秦銜玠笑了。
他笑的很開心,宛若沉寂百年,忽的被點燃的煙花般,迎風綻放了。
秦銜玠知道,自己解脫了。隱忍了這許多時日,他累了,他該走了。
這四十條罪狀,他不想辯駁,也知道沒人會聽。人們在乎的,往往是弘順帝待曾經(jīng)的政敵,現(xiàn)在的六弟弟的溫情,而不問罪狀是否是真。
這就是秦銜玠的三哥,那個可以一邊說著兄弟情,一邊暗中算計你卻又不讓常人發(fā)覺,甚至能落得個好名聲的人。
秦銜玠笑道:“三哥,只一條罪狀,我不甚滿意!何來的毒殺宣慈皇太后一說,她可是一向與我那可憐的十弟你那親弟弟為伍的呀!”
公子拓跋昱
把清朝改成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