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k李一直看到十一點,才將這沓看似不多的文件梳理清楚。他確實從中找到了一些線索。比如說,原主人的記錄本上,經(jīng)常提到一處名叫魚尾巷76號的地方。在記錄本的后半部分,這個地名出現(xiàn)的頻率繁多,甚至還被圈了起來。Mark李從沒聽說過魚尾巷76號,在他的印象中,南隴似乎就沒有這個地點。Mark李于是將其記了下來,打算回去后詢問老狗。
再一個,便是在原主人為數(shù)不多的照片中,有幾張角度特別刁鉆,疑似是被人偷拍的照片里。Mark李發(fā)現(xiàn)他總會與一個戴著墨鏡,兜帽的男子同框。這種同框并不是兩人站在一起拍照,而是保持一小段甚至更長的距離。Mark李想在別的照片里尋找是否有與這墨鏡男特征相似的人,結果卻是失望而歸。他將這些疑似偷拍的照片收進了自己的包里,其余地便丟進了不重要的文件堆里。
在整理雜碎的小玩意時,Mark李發(fā)現(xiàn)了一捆南隴市的一家小銀行的匯款單。匯款單上的數(shù)額不算太小,也不算太大。幾乎都是10萬左右,且匯款時間毫無規(guī)律,有一些前后間隔只有兩個星期,有一些前后間隔甚至達到了四個月。并且,Mark李注意到,每一張匯款單上,匯款人一欄本應填真實姓名的地方,都是空的。按理說,銀行的票據(jù)上,匯款收款雙方的姓名是不可以作假的??蛇@家銀行的票據(jù),竟然可以在匯款人一欄上放空。Mark李不知道是銀行所為,還是匯款人故意為之。他收起了最后一張匯款單,打算有空去這家銀行打探一下。
整理完零散東西后,基本上原主人的東西都被清理了一遍。Mark李看著旁邊還有東西的鐵箱,索性將里面的東西全部倒了出來。突然,一個小玩意“咕?!币宦暵涞搅薓ark李的腳邊。他低頭一看,竟是個傳呼機。他差點以為這是自己的那個傳呼機。撿起來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支傳呼機早已布滿了灰塵且電池槽也扣不開了。
自己以前從沒見過這東西,想必還是原主人的。Mark李試了幾下,發(fā)現(xiàn)這玩意早已不能用了。本想丟棄,想了想,還是收進了包里,打算回去找個修理店看看能不能將其修好。
這之后,Mark李看著一地雜亂無章的東西,隨意踢踏了幾下,從里面翻出了一沓散開的賬本。望見這泛黃的賬本,Mark李不由地心里一震。
“這東西怎么還在這里?”Mark李呢喃著,彎腰撿起了賬本。一頁不屬于賬本里的紙從中脫落出來。Mark李拾起,看見上面寫著一行話:榆樹溝路10單元205,欠債10萬,利息兩分六,債主已命償。
Mark李腦海里閃過一段不堪地回憶。那還是約莫20年前的事情。那會兒他還是個半大小子,跟隨著一個名叫七指的大叔,四處討生活。但,與其說是討生活,但他們做的基本上都是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情。
那時候的南隴,城市剛剛興起。吸引了不少外來人前來做生意。許多人都賺的盆滿缽滿,這讓不少本地人看的眼紅,紛紛入了商場。部分人有本金還好說,絕大部分人都是白手起家。這其中,又有一群人打算貸款以解決當下的窘境。但當時銀行貸款手續(xù)繁多,也不好貸下來。然而有需求就有供給,很快,南隴便催生出了一個灰色產(chǎn)業(yè)——民間貸款。
這在當時屬于灰色產(chǎn)業(yè),雖然沒有明確規(guī)定禁止。但也沒有明確的管理。所以許多有錢人開始大搞貸款,利息定的可是高的離譜。但即使這樣,也有許多人前來借貸。但面對高昂的利息,大部分人無力償還。因此,前期有不少還不起的人偷偷跑路。放貸人一看,這還得了。但因為借貸的人太多,放貸者管不了。由此又催生出了另一個灰色產(chǎn)業(yè):暴力討債團伙。
Mark李和七指叔便是其中一個討債團伙的一員。而榆樹溝路的這一單,則是Mark李的最后一單。因為這一單,他有了第一次殺人的經(jīng)歷。也因為這一單,他和七指叔潛逃到了境外。他成了一名雇傭兵,七指叔則留在了鄰國干著黑中介的事。
想來,他也有很多年沒見過七指叔了。時至今日,他也不知道七指叔到底和自己有什么關系。只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便跟著這個右手有殘疾的大叔。受他照顧的同時,也接受著他對自己的培訓?,F(xiàn)在的Mark李能有不凡的身手,精明的頭腦,以及準確的槍法。都要感謝七指當時對他的培訓。
Mark李回憶起七指叔那會對他說的最多的話:“你一定要成為一個合格的獵手,一個能撐起一個包圍圈的獵人!”
呵,那就讓我這個獵人,布下天羅地網(wǎng),直到找到所有謎團背后的黑手吧!Mark李呢喃著,重重蓋上了鐵盒,走了出去……
送走了嚴部長,裴勝和王德發(fā)終于可以單獨交流了。兩人互相碰了碰自己對案件地看法后,又將話題轉(zhuǎn)回到了X檔案上。
“王兄,我下午看老狗給的X檔案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容我從嚴部長的檔案里找一找?!迸釀僖贿呎f著,一邊翻著那份完整的檔案,仔細找了起來。
半晌,裴勝突然興奮道:“有了,就是這個。馬輝案件詳細涉案人員?!彼贿吙矗贿吿统隽耸謾C,從手機相冊里找出下午拍過的另一份X檔案的名單,一個個對了起來。
“果真是少了一個人?!迸釀袤@道,念起了檔案上的資料,“據(jù)悉,除馬輝失蹤外,另有一人下落不明,懷疑是否為馬輝的幫兇…此人姓名為:李世強。具體身份不明。”
“李世強?”裴勝連續(xù)念了三遍,越念越覺得這名字很熟悉,像是在哪見過。仔細一回憶,他突然一愣,這人的名字不就是那個刀疤男的真名么?驚訝之余,裴勝連忙往后翻了起來,卻不慎將幾張紙掉了出來。裴勝撿起一看,發(fā)現(xiàn)這里面的內(nèi)容竟是老狗給他的檔案。裴勝翻了幾頁,發(fā)現(xiàn)內(nèi)容并無變化。
直到他看見末尾頁上打印著涉案人員照片時,裴勝這才專心看了起來。果真,消失地那個人的照片被放到了這里,但僅僅只有一個側臉。裴勝將這個李世強與這幾天遇見的那個李世強做了一個對比,失望地發(fā)現(xiàn)兩人并不是同一個人。
“我當是一個人呢。原來只是名字撞了而已?!迸釀侔脨赖溃鞍准恿艘幌??!?p> “什么人?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么?”王德發(fā)聽得云里霧里。
裴勝只得和他解釋起來:“早先我不是發(fā)現(xiàn)老狗給的那份檔案有問題么,少了個人,說是12個人,除去馬輝外,還有一個人沒有記錄。誰知道嚴頭給的檔案,有那個人的信息。諾,就是這個李世強。這名字和我早上審訊的那個刀疤男很像?!?p> “我看看。”王德發(fā)抓起凳子朝裴勝那挪了一點,開始翻看起檔案。裴勝則拿起了照片頁,盯著李世強的那張仔細琢磨起來??粗粗?,他不知為何,總覺得照片上的側臉,越看越熟悉……
“阿勝?”王德發(fā)突然拍了拍他,“你看這個。有一人臉上被刻了疑似‘死’字樣的痕跡。我和你說過的,當時南崗巷口那兩個死者臉上也像是被刻了字?!?p> 裴勝的思緒被打斷了,他點了點頭,瞄了一眼文件,沒有說話。
而王德發(fā)則繼續(xù)說道:“如果能找到這個死者臉上的刀痕,我可以試著和南崗巷口的死者臉上的刀痕做個對比,這樣說不定能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所為了?!?p> “嚴頭給的檔案好像沒有這些照片?。克麄儽环旁谀睦??”裴勝反問道,他剛剛隨手翻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基本都沒有照片。
“五年前的案子,很難找了。而且又是這么特殊的案子。警局是不會留存檔的,既然國安總部沒有,說不定是在你們俞局長那里?!蓖醯掳l(fā)想了想,認為這個可能性最大。
“好吧,那我明天去問問我們俞局。對了,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父親的案子?!迸釀僭掍h一轉(zhuǎn),“我父親的案子也是發(fā)生在這里。只不過兇手一直沒有找到,就成了無頭案了。”
“你父親?我記得你以前提到過你父親早就去世了,但具體原因你一直沒有說出來?!蓖醯掳l(fā)皺起了眉頭,不知道裴勝為何在此時提到了這個。
“我是不想提,畢竟那個酒鬼賭鬼,對我們一家并不好。只不過我現(xiàn)在看到了一個,和當年殺掉他的兇手長得很像的人。”裴勝盯著面前的照片,慢慢講述起了幼年的故事。
裴勝的父親裴家強曾是南隴的民兵。本來干的好好的,但好景不長,第二年,民兵隊就被解散了。裴家強只好回到了家中。本來退伍后,部隊給安排了個不錯的職務,在市政府里當一名交通員,負責送送信,干一些跑腿的活。然而裴家強并不喜歡這種枯燥無味地事情,可礙于沒有一技之長,找不到別的工作。裴家強于是終日悶悶不樂,挨過了兩年。
就在第二年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在街道紡織作坊的女工,兩人結了婚,并于次年生下了裴勝。婚后的裴家強還是沒有變老實,總是想著要出去闖一番事業(yè)。但那會時代已經(jīng)變了,想出去,除了要一技之長,還要足夠的本金。沒什么錢又沒本事的裴家強只好干巴巴的看著別人。沒事可干的他脾氣日漸暴躁起來,又結交了一群和他臭味相投的人,上班下班,有事沒事了便和這群人吃吃喝喝,啤酒白酒一杯接一杯下肚。
長此以往,裴家強染上了酒癮,每次喝醉了便會回家耍酒瘋。不是毆打妻子就是辱罵年幼的裴勝,甚至酒喝多了,還會連同裴勝一起揍。當時公家單位忍受不了裴家強的混混德性,便將其開除。
失業(yè)待在家里的裴家強不僅沒有悔改,還愈發(fā)的沉迷上了喝酒,終日抱著酒瓶躺在家里。當時裴勝一家里里外外都要靠裴勝的母親照顧。終于有一天,裴母受不了丈夫的虐待,丟下一紙離婚協(xié)議,離開了南隴,拋棄了還在上中學的裴勝及其年級尚小的妹妹。
裴家強這時似乎悔悟了一點,他開始嘗試著做生意。然而不懂經(jīng)商的裴家強很快就賠的一干二凈。他又回到了之前的那般樣子,飲酒度日,喝醉了便以周圍人作為發(fā)泄對象,裴勝時常被他毆打的三天下不了床。
當時的裴勝盼天盼地想要逃離這個家,可又放心不下年幼的妹妹,只好默默忍受著這一切。
結果,某一天,裴勝去接放學的妹妹回家時。他看見了一副改變?nèi)松漠嬅?。自家的大門敞開,父親在血泊之中掙扎著,肚子上被插著一把尖刀。而兩個陌生人就站在父親前面靜靜地看著。發(fā)覺裴勝在門口后,那兩個陌生人迅速撞開裴勝,沖下了樓……
裴家強是在被送去醫(yī)院的路上死的。裴勝是幾天之后才得知自己的父親借了一筆不小的資金,無力償還,被債主派人暴力收貸而死……
“你是說,這個李世強和當年殺你父親的人很像?你沒有搞錯吧,僅憑一個側臉,你就認出來了?”王德發(fā)驚訝地看著裴勝。
“所以說我不清楚啊,這事情都過去多少年了。當時經(jīng)辦這事的好像還是你們警局的李局長。所以我才問你有沒有見過我父親案子的檔案。”裴勝說道。他是屬于探局的人,是屬于國安系統(tǒng)下的,和警察系統(tǒng)是兩個不一樣的系統(tǒng),因為獨立性,導致他無法去查看警局曾經(jīng)的檔案。
王德發(fā)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個我沒注意,就像你說的,都多少年前了,我也不會注意到這些的。不過,如果真如你所說,這兩人是同一個人的話,那你是可以順便把你爸的案子辦下來的,畢竟我們現(xiàn)在有獨立辦案權了?!?p> 是啊,獨立辦安權。裴勝想著。心情頓時復雜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