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繇回視陳宮,四目相對。
這位陳公臺前來的目的,他自然一清二楚。
如今他以御史中丞、東武亭候身份坐鎮(zhèn)河南尹,實掌郡守之權。
而且治下函谷關,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素有關中門戶之稱!
“公臺,劉郎英名,我也有所耳聞,若繇投于荊州……”
鐘繇剛剛開口,門外忽然匆匆奔來一人。
“鐘君!”
進來管家模樣之人看了一眼桌案前的陳宮,湊到鐘繇耳前,小聲稟報起來。
“他們現(xiàn)在何處?”
鐘繇臉色微變,起身問道。
“就在城門口,讓鐘君前去迎接呢?!?p> 管家又望了望陳宮,平聲稟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鐘繇吩咐了一句,復又坐下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偏頭:“宮臺,恐怕我不能隨你一起前往荊州了……”
“元常兄,發(fā)生了何事?”
陳宮看著聞聲變色的鐘繇,奇怪開口問道。
“天子派來了使者,就在雒陽城門,讓我前去迎接?!?p> “天子來使?恐怕是曹孟德來使吧。”
陳宮嘴角浮起幾分冷笑,隨即看向鐘繇道:“元常兄,當今天下何人不知,曹孟德名為大漢司空,實為漢賊,論起富庶、人力、武備,荊州有何弱于他曹孟德?更別提那曹孟德乃是劉郎手下敗將?!?p> “公臺兄,曹孟德縱然不敵荊州,可繇族人和父母妻兒皆在潁川治下,鐘家鄔堡經(jīng)不起大軍攻伐啊。”
鐘繇苦笑中帶著幾分無奈。
鐘家是潁川名門,族口數(shù)百,若他今日投了荊州,保不準明日鐘家就覆滅了。
陳宮眉頭稍皺,隨即爽朗笑道:“既然如此,元常就準備一番去迎接天使吧?!?p> “多謝公臺兄?!?p> “元常無需客氣,宮也要隨你去見見那位朝廷來使呢。”
鐘繇微怔行禮道:“繇入后堂換身官服,公臺兄請便?!?p> 陳宮拱手點頭,又坐下倒了一杯清茶,自斟自飲起來。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侍從左右望了一眼,小聲道:“陳君,這里不安全了,要不在下護送你現(xiàn)在出府?”
“不可,我來是替郎君招降鐘繇,不是把他推向許都的,現(xiàn)在離去誠意全無,你我便是郎君的罪人?!?p> 陳宮絲毫不慌,這是荊州給他的底氣。
有張繡陳兵邊境,還有襄陽劉使君的支持,他相信只要鐘繇腦子不壞掉,就絕不敢為難于他。
跟隨前去見天使,只要他能將朝廷的使者駁到無話可說,鐘繇自然會選在荊州這邊。
“可這位鐘元常都說了家人都在曹賊手上,他又怎會降于荊州?”
“死中求活,那也等先看了朝廷來使再說,你速去調人,稍后面見朝廷使者,看我眼色行事?!?p> “喏!”
陳宮看了一眼后堂。
……
后院內。
鐘繇腳步匆忙,身后跟著的管家也是臉色難看,抓耳撓腮。
“家主,你真要投于朝廷,那荊州可是大軍壓境,就算拿下陳宮威脅荊州,恐怕他分量也不夠啊……”
管家著急忙慌道。
張繡盡起南陽四萬步騎,列于南陽與河南尹交界之處,看起來還有源源不斷的援兵趕來。
而河南尹呢。
董卓造逆時遷都長安,逼著百姓跟隨前往,還一把火燒了雒陽,死于路上者不計其數(shù)。
即使已經(jīng)過了好幾年,雒陽雖也漸漸走出陰霾,可也沒能恢復董卓亂政前的人口,眼下兵卒不過萬余人,戰(zhàn)馬倒是有好幾千匹。
全靠天子南歸時,一路上李傕、郭汜等人緊追不舍,交戰(zhàn)不斷,雒陽境內的馬匹,幾乎都是在戰(zhàn)事中收攏死去士卒的無主戰(zhàn)馬。
“這我又如何不知?可我哪頭兒都得罪不起。”
鐘繇愁眉緊鎖。
論實力,荊州更勝一籌顯而易見。
那位曹司空當年氣勢洶洶下徐州,圍呂布,攻袁術,可最終啥也沒得到灰溜溜撤回了豫州。
徐州,還有揚州幾個郡縣,都落入荊州和新任徐州牧臧霸之手,事實足以說明一切。
可他家族在豫州潁川郡,若他投了荊州,那位曹孟德可是有屠城滅族的先例,惱怒之下,出兵滅了他鐘氏一族也不是不可能。
現(xiàn)在他也只能先去見朝廷來使,走一步看一步了……
沒過多久。
鐘繇穿著一身御史中丞官服,出現(xiàn)在大堂之內道:“公臺兄,我等這便前去迎接天使。”
“好。”
陳宮立刻起身。
兩人宛如老友一般出門,上了同一輛馬車,出城而去。
……
雒陽城外。
一輛馬車靜靜停在城門十余丈處,車門、窗簾早已大開,馬車后方,立著百余名騎卒。
楊修半躺在車內,鞋履早已脫掉,雙手捏著衣裳下擺,望臉上扇著涼風,腦袋探出窗外,看著車外一名精壯漢子道:“公明,待那位鐘候來了,你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p> 這位名叫徐晃字公明的河東郡武將,是司空曹操派來保護他西行的將軍。
同樣,也是監(jiān)視他是否有異心之人。
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楊郎中放心,晃定不會忘。”
徐晃不茍言笑恭敬回道,可一轉頭看向城門,立刻敲打車窗小聲言道:“楊郎中,有人從城內出來了,馬車后跟著兵卒,不知是不是這位鐘候?!?p> 聞言。
剛剛準備脫衣納涼的楊修,忙又裹上了衣服,整理儀容,正襟危坐于馬車之內,等待著城內之人的到來。
“臣御史中丞鐘繇,參見天使。”
鐘繇躬身而禮,對著馬車內前行禮參拜道。
陳宮也跳下車來靠在車前,打量著不遠處那輛略顯奢侈的馬車。
“不必多禮,天子有詔令,遷御史中丞、東武亭候鐘繇為侍中,代為司隸校尉,遇事可先決后奏。”
楊修探出身子下了馬車,手上拿著一份帛書遞給鐘繇笑瞇瞇道:“鐘校尉,這是詔書,接旨吧?!?p> 看著這位東武亭候鐘繇,現(xiàn)在還來城外迎接自己,他心中多出那么一丟丟竊喜,荊州還在自己之后,自己很快便能回去了。
“嗖!”
一道寒芒閃過。
楊修手中的帛書不翼而飛,被釘在了身后馬車車轅上。
“什么人?”
徐晃大吼一聲,護到楊修之前,警惕瞪著四周。
“徐公明,你還認得我否?”
陳宮悠悠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