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英,你快扶奶奶回房間里休息!”
女人見到老婦人發(fā)作,立刻停下了碗筷,趕到廚房里去找藥。
女孩秀英一下子慌了手腳,趕忙跑到奶奶身邊,牽住奶奶的手。
卻發(fā)覺她的手背就像冰塊一樣涼,血管條條隆起,身體抑制不住顫抖。
“你沒事吧,老婆婆?!”
阿友感覺到后背有些發(fā)涼,但出于關(guān)心,他立刻催促阿波起來幫忙。
“咱們扶婆婆回房里去!”
兄弟倆幫助秀英攙扶著老婦人回到剛才的房間里,老婦人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坐在床邊,目光緊盯著的卻是床前的城隍像。
一人一神,在黑暗中彼此凝視,蠟燭釋放出妖冶的光,將三道影子襯得大而細(xì)長。
盡管手還在顫抖,但她緊繃的面部卻已慢慢緩和。
“城隍爺保佑永寧街。”
老婦人喃喃地說道,語氣中卻仍然帶著幾分恐懼。
“陳姑,您寬宏大量,放過這些百姓吧……”
這時候,房子的女主人端著泡好的藥湯進(jìn)來了。
她吹了吹勺子里的湯,然后小心翼翼地喂給老婦人喝。
“最近天氣轉(zhuǎn)涼了,多注意身體?!彼f,臉上并無焦急的神色。
秀英在一旁緊張地瞧著,找來手帕擦干奶奶額頭的冷汗,也不知道為什么奶奶忽然目光呆滯。
但阿友看著眼前的一幕,卻莫名有些不寒而栗,究竟是哪里不對勁,他卻怎么也說不上來。
從剛來到這里開始,他便對那尊城隍像產(chǎn)生了一種警惕:
它明明是靜坐不動的,城隍廟里也不是沒見過,可究竟為何而對其感到害怕?
趁著大家不注意,阿友悄悄地走近神龕前,想要仔細(xì)觀察一下那尊神像:
青黑色破碎的面孔,空洞的眼睛,城隍像似笑非笑,雙手持令牌。
然而它的衣服卻很奇怪,上面堆滿了如同毛發(fā)一樣的東西……
為什么,阿友覺得,這黑色的神像壓根就不是城隍,而是某尊邪神的雕塑呢?
他趕緊在心中默念“城隍爺爺原諒”,然而一股惡寒已然倒生向脊背,仿佛條條冰涼的絲線纏住他的身體。
阿友再一看之時,卻猛然發(fā)現(xiàn):
城隍的肩膀上,隱隱約約露出了某種鍍了金箔的圖案,只是,它被毛發(fā)給擋住了。
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他忽然想撥開城隍像的毛發(fā),看看那到底是個什么圖案。
他剛要把手伸進(jìn)神龕,不料,窗外劃過一道閃電,映亮整個房屋!
三道影子變得無比巨大,身后的老婦人突然間再次發(fā)作起來。
“城隍爺!請救救我們!”
她驚惶尖叫,打翻了女人的湯碗,這聲音把阿友嚇得險些跳起來,趕忙把手收了回去。
“送她回去!回去!”
蠟燭熄滅,屋內(nèi)一片漆黑,滲出窗戶的微光斜射在神像上,阿友的眼前僅剩下一道道彎曲的人影。
然后老婦人自己站了起來,阿友看到她佝僂的影子“咚咚咚”地磕頭,像中邪了一樣,哽咽地說:
“她會殺了我們……她來找我們了,城隍爺救救我們……”
黑暗中再度傳來磕頭的響聲。
阿友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極度震駭之余他險些跟著驚叫起來!
“噓!是我。”
他聽到了阿波的聲音,只聽阿波在他的耳邊說道:
“我覺得這里不對勁,咱們還是早點回去向爸爸匯報吧!”
饒是像阿波這樣勇敢的人,卻也心生出一種畏懼。
——那就是“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感,模糊于現(xiàn)實,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僅僅是對未知和怪異心生恐懼。
“媽,你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很快,女人重新點亮了油燈,制止老婦人再繼續(xù)磕頭下去,她對秀英說:
“你留在這照看奶奶,我再去煮一碗藥?!?p> 女人陰沉地朝著門外走去。
阿友和阿波自覺地退到了正廳里,兩人始終不敢大聲說話,氣氛不知不覺有些壓抑。
阿友也的確想著,要找個理由離開這里。
或者,直接逃走。
“喂?!睆N房里傳來了女人的叫聲。
阿友一個激靈,轉(zhuǎn)身看著周圍,只有自己和阿波兩人。
她是在叫我們嗎?莫非,她猜到了我們要做什么?
阿友愈發(fā)感到,自己的想法已經(jīng)逐漸朝著陰謀和詭秘層面思考。
“孩子們,不要害怕?!彼^續(xù)說,“老人家有些糊涂,愛相信那迷信的東西?!?p> 能夠聽出來,女人對老婦人實際上是非常厭惡的,只是出于本分才對其照顧得無微不至。
阿友屏住呼吸。
“我不明白,老婆婆到底在害怕什么?”
“當(dāng)然是陳姑?!?p> 女人的口吻中帶著不屑,“不過是騙人的鬼故事,她卻信以為真,就上個月吧,老人家不知從哪來的江湖騙子手里整來這幾尊破舊的城隍像,還強(qiáng)迫我和我丈夫的房間里也要放上一尊。”
“為什么?”
“你們聽說過‘太平區(qū)的亡靈’嗎?”
女人邊搗鼓著藥邊說:
“老人家,包括整個永寧街的人,都認(rèn)為那亡靈就是陳姑,一定是陳姑回來報仇了。”
“這跟陳姑有什么關(guān)系?”
女人輕聲一笑。
“那些無知的人啊,就因為兇手作案的時間與陳姑死去的時辰吻合,地點都在陳姑死去的鐘樓附近,更關(guān)鍵的是……那些被殺害的人,就有兩位是陳家到西洋留學(xué)回來的少爺……他們的父親——大老爺陳寶亮可是當(dāng)年帶頭逼迫陳姑的人……”
“加上最近有不少人失心瘋了,包括我的丈夫……就因為這些,人們就害怕得不行,真是可笑?!?p> 女人終于端著新煮好的藥湯出來了。
“我也算讀過幾年新學(xué)堂,這世上哪有鬼存在,不過都是巧合罷了……唉,只是我的丈夫,不知怎么就患上了腦子里的病?!?p> “巧合?”阿友刮刮下巴思考。
事實上,他從不相信巧合。
按理來說,世上應(yīng)當(dāng)是不存在鬼神的,可這些事情當(dāng)中卻分明能嗅出些許靈異的氣息。
阿友又想到:沒記錯的話,爸爸最近在調(diào)查的,不正是“太平區(qū)的亡靈”嗎?
會不會,是有人在利用這傳說,以及人們畏懼和迷信的心理,去洗脫自己的嫌疑,讓人們都把視野轉(zhuǎn)向于鬼神一類的東西?
他一時半會兒整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釋,只好暫且記下這一番話,希望未來能對爸爸的調(diào)查有幫助。
“怎么,嚇著了?”
女人走過兄弟倆的身旁,不經(jīng)意間低語道:
“三天之后,便是那陳姑的忌日了,陳家還大張旗鼓地請了個什么天師……當(dāng)初逼死那姑娘的時候,怎么就不感到后悔?死了人,才想著燒香了?呵呵?!?p> 說完,女人冷笑著進(jìn)了老婦人的房間,自言自語道:
“哎,龍哥啊,我的好丈夫,你怎么會被這些騙子給嚇瘋呢……”
兄弟倆怔怔看著彼此,半晌說不出話來。
沒想到他們要找的龍科家,竟然正是此處。
可是他們?nèi)缃駞s沒有一點“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的喜悅,相反,還有一種如入黑境的感覺。
最后還是阿波率先打破了沉默,“逃嗎?”他的聲音幾不可聞。
“畢竟人家好心給我們避雨,總不能不辭而別。”阿友沉思片刻,“咱們還是要說一聲?!?p> “這個……行吧?!?p> 阿波不情愿地說:“現(xiàn)在想想,那桌上的飯,我也有些不敢吃了。那個,小韋,你說爸爸為什么要打探這么怪異的一家人???”
“不清楚。但我有不好的預(yù)感?!?p> 就在兩人打定了主意,要去向女主人和老婦人道別的時候,屋外卻突兀地傳來了一陣清晰的馬蹄聲。
噠噠噠噠……
還伴隨著車輪駛過地面的響動,聲音由遠(yuǎn)及近,頃刻打破了這永寧街的死寂。
兄弟兩人停下腳步,不由得一同望向窗外。
究竟是誰在這暴雨天中駕駛馬車疾馳?
阿友走到窗前,稍稍推開一條細(xì)縫。
卻發(fā)現(xiàn),街道上飛奔過一輛馬車,車頭上坐著兩名頭戴烏紗斗笠,一襲黑袍的男人。
仿佛雨中的騎士駕馭風(fēng)暴,他們斗篷上的饕餮在閃電中張牙舞爪,好像隨時都會活過來一般。
兄弟兩人心中同時一震。
“方警官,永寧街到了。”
車輪漸停,激蕩水花。
馬車的窗戶里探出了一張男人冷峻的面孔,他看著暴雨肆虐的街道,手中的子彈正一顆一顆的填入手槍的轉(zhuǎn)輪之中。
“直接去陳家大院,封住所有的門。”
——咔噠。馬車中的男人將轉(zhuǎn)輪拍回槍身。
微微一笑,拉高斗笠,陰影中露出了男人銳利的眼睛。
“咱們,可不要漏掉任何一個陳家的人……”
阿友“砰”地關(guān)緊了門窗!
心臟劇烈跳動。
他感覺到有什么事情就要發(fā)生了。
因為那馬車上的,正是那日要逮捕爸爸的人……
他們是整個滬津最精銳的部隊。
而他們的名字,叫做“國安新軍黑袍憲兵衛(wèi)”。
玄暉門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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