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幾小時前。
瓦雷第家族中軍。
在一座臨時搭起的簡易帳篷之中,瑪麗·拉·瓦雷第正在來回踱步、焦急的等待著來自戈斯威倫城中的消息。
瑪麗已經(jīng)把離開時戈斯威倫時穿著的宴會長裙換成了女士皮甲,烏黑的長發(fā)披散在肩上,甚至沾了些泥水,早已不復(fù)兩天前宴會上的光彩。
一名有著黑色短發(fā)的強(qiáng)壯青年則站在一旁,正安靜地擦拭著鋼劍,他身披全身板甲,左胸前的盾型紋章上是一個托舉著人頭的半身像。
他是瑪麗的嫡子——亞里安·拉·瓦雷第。
帳篷的角落里坐著一名包裹著頭巾的男子。
男人正在玩弄手中的匕首,胸前掛著泰莫利亞盾型紋章,藍(lán)色的長袍下露出閃亮的鎖甲。
帳外的通報聲打破了沉寂。
“亞里安男爵,有人求見?!?p> 帳簾被掀開,一個身穿鎖甲的白發(fā)男人走了進(jìn)來,手中抓著一張卷成一團(tuán)的尼弗迦德黑旗,不知里面包了什么東西。
看到來者并不是自己人,瑪麗的臉上立刻失去了神采。
她已經(jīng)可以猜到,政變失敗了。
“亞里安·瓦雷第男爵,瑪麗·瓦雷第女爵?!?p> 杰洛特依舊使用著敬語,卻早已沒有了宴會上的禮節(jié)。
他又看向了帳篷的角落里的藍(lán)衣男人,先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隨即又釋然地點了點頭:
“弗農(nóng)·羅契。你果然也在這里”
“利維亞的杰洛特,好久不見?!彼{(lán)衣鐵衛(wèi)指揮官收起匕首,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獵魔人,看來我們注定要在戰(zhàn)場上見面?!币姷浇苈逄?,亞里安同樣也意識到政變已經(jīng)失敗,但他卻沒有像他的母親一樣把情緒寫在臉上:
“你是放棄了獵魔人的行當(dāng),正式當(dāng)起了外交官了?我猜猜看,這次你又要替哪位國王傳話了?!?p> 杰洛特毫不理會亞里安的諷刺,嗓音依舊低沉而冷靜:“恩希爾陛下希望你們...”
“陛下?”亞里安直接打斷了杰洛特:“我們勇猛不屈的白狼什么時候成了一只小狗了...”
高大的青年掂了掂手中的鋼劍:“希望我們投降是么?為什么這個對話如此耳熟?杰洛特,你要重復(fù)兩年前在瓦雷第城堡之上對我說的話?你要求我投降,而國王會待我的家族以榮譽(yù)。結(jié)果呢,杰洛特?不如由你來提醒我一下?!?p> 白狼沉默不語,一向牙尖嘴利的他也被說的啞口無言。
瓦雷第一家子都被杰洛特坑過。
兩年前,在第三次北方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瑪麗作為泰莫利亞國王情婦且育有兩名私生子的消息走露。
國王弗爾泰斯特薄情寡義,拒絕承認(rèn)自己是兩名私生子的父親,并堅稱那兩個孩子是瑪麗和亞立安****的產(chǎn)物
于是亞里安為了捍衛(wèi)他和他母親榮譽(yù)直接舉起了叛旗。
弗爾泰斯特率軍征討瓦雷第家族,當(dāng)時身為保鏢的杰洛特也參與了圍城戰(zhàn),并一通嘴炮說服了亞里安投降,避免了一場血腥的屠殺。
杰洛特保證母子二人會被待之以榮譽(yù)和禮節(jié),結(jié)果國王弗爾泰斯特卻把兩人直接下獄,并試圖屈打成招,強(qiáng)迫兩人簽下悔過書承認(rèn)亂倫。
巧合的是,就在當(dāng)天國王弗爾泰斯特遭到了雷索的刺殺,而作為保鏢的杰洛特被誤認(rèn)為刺客,被關(guān)進(jìn)監(jiān)獄,成為了瑪麗和亞里安的獄友。
而帳篷中這個身穿藍(lán)衣、正在把玩匕首的男人——弗農(nóng)·羅契,就是曾經(jīng)的泰莫利亞的“特種部隊”藍(lán)衣鐵衛(wèi)的指揮官。
他堅信杰洛特不是真兇并將他秘密釋放,而獵魔人在越獄的過程中也順手救出了亞里安和瑪麗。
尼弗迦德人適時地出現(xiàn)了,他們協(xié)助了越獄行動并承諾保護(hù)瓦雷第家族。已經(jīng)沒有選擇、且對泰莫利亞王國徹底失望的兩人也毫不猶豫地投靠了尼弗迦德勢力。
“告訴我,獵魔人...”亞里安直接舉起鋼劍指向了杰洛特:“這次與上次又有什么不同?你的新主子又能夠保證什么?”
“皇帝無法給你們?nèi)魏伪WC。”杰洛特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道:“恩希爾會剝奪阿奈絲的泰莫利亞王位。但如果你們投降的話,他會留你們一命?!?p> 獵魔人停頓了一下。
“當(dāng)然整個瓦雷第家族都會被流放。”
“哼。毫無外交禮節(jié)...”瑪麗終于開口了,她輕蔑地哼道?!斑@確實是恩希爾的風(fēng)格。所以他才總是需要一名大使。”
杰洛特緩緩走上前,幾乎把臉貼到了亞里安的劍尖上:“我們之中沒有人喜歡恩希爾。所以我以自己的名義而來?!?p> 他輕輕撥開了亞里安手中的長劍:“在我到來之前,你們應(yīng)該一直在等待城里的消息吧。”
獵魔人嘆了口氣:“我想,你們什么都沒等到...”
他把手中用尼弗迦德軍旗包裹的“禮物”遞給了瑪麗。
接過杰洛特遞來的東西,瑪麗立刻摸出了被軍旗包裹之物的形狀,她雙手一抖,沒有被抓穩(wěn)的包裹掉到了地上,軍旗散開,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莫爾凡·符里斯毫無血色的人頭。
“因為所有人都死了,莫爾凡死了,他安插的所有叛軍、策反的所有禁軍都死了。”
瑪麗·瓦雷第一下子坐到了椅子上,以手遮面。
杰洛特走到她身前,蹲下身子。
“瑪麗,你還記得那個名叫扎克·斯圖亞特黑發(fā)青年么?你在宴會上見過他的...”
獵魔人看向地上那個死不瞑目的頭顱,加斯唐宮中的一幕幕在他眼前閃過:
“你永遠(yuǎn)都無法想象,那雙眼睛曾經(jīng)見過什么...”
女爵緩緩放下雙手,呆滯地看向了自己情人的頭顱,莫爾凡那瞪圓的雙眼中還殘留著無限的恐懼,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極為恐怖的景象。
“相信我,瑪麗,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面對什么?!?p> “你們沒有任何勝算?!?p> ----
帳篷中陷入了寂靜。
瑪麗雙肩開始顫抖,抽泣聲打破了沉默,又變成了怒吼:
“尼弗迦德殺了我的兒子!”低著頭的瑪麗咬牙切齒的說道,如同一只低吼的母獅?!岸飨柌坏珰⒘宋业膬鹤樱€在計劃暗殺我的女兒!”
一旁的亞里安已經(jīng)戴上了頭盔:
“既然你已經(jīng)甘愿做恩希爾的走狗了,就像當(dāng)初為弗爾泰斯特賣命一樣。那我們沒什么好說的了。”年輕的男爵看向了自己童年時的偶像:“杰洛特,我是聽著你的故事長大的,上次沒有領(lǐng)教到你的劍法,這次不要再讓我失望了。”
看到亞里安的情緒有些失控,羅契趕緊插嘴道:“杰洛特,我知道你之前一直忙于與狂獵周旋,最近又在陶森特隱居,所以不清楚泰莫利亞最近的局勢...”
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和悲涼:
“恩希爾自始至終根本沒有打算遵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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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篷外,杰洛特正在收拾馬鞍準(zhǔn)備返回戈斯威倫。
談判破裂了。
獵魔人以自己的名義來到這里,想要勸降瓦雷第家族。
畢竟泰莫利亞是他曾經(jīng)服務(wù)的國家,弗農(nóng)·羅契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與亞里安也有些交情。
他本以為可以消泯一場刀兵之禍,但現(xiàn)卻也知道了這場戰(zhàn)爭根本沒有和解的可能。
尼弗迦德自始至終都沒有真心給予泰莫利亞自治權(quán)。
皇帝恩希爾已經(jīng)受夠了封建貴族。
在恩希爾的計劃里,泰莫利亞會被徹底重組為帝國的一個行省,由皇帝指派的尼弗迦德總督統(tǒng)治。
為了這個計劃,恩希爾一直想要把瑪麗的兩個姐弟私生子擄走,在那個過程中還意外殺死了弟弟鮑爾西。
在泰莫利亞獲得自治權(quán),姐姐阿奈絲成為女王之后之后,瓦提爾卻派人暗殺阿奈絲,試圖暗中顛覆瓦雷第家族。
事情敗露之后,恩希爾又秘密命令中央集團(tuán)軍在征服整個北方之后,再重新南下武裝控制泰莫利亞。
兩邊其實早已經(jīng)撕破了臉,這才導(dǎo)致瓦雷第家族徹底倒向恩希爾的敵人——莫爾凡·符里斯和他背后的商人公會。
局面到了這個地步,恐怕連那個法師都難以從中斡旋了。
杰洛特嘆了口氣,翻身上馬。
“杰洛特!”一個聲音喊住了他。
獵魔人回首,見羅契從帳篷里追了出來。
“加入我們吧,利維亞的杰洛特。泰莫利亞的榮耀還未蒙塵,弗爾泰斯特的血脈和遺志還沒有斷絕。我以祖國的名義發(fā)誓,戰(zhàn)爭之后,我會盡一切可能說服瓦雷第家族支持你營救希里的行動?!?p> “杰洛特!加入我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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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如何回答的?”城墻上,扎克對身旁的杰洛特問道。
“我不是已經(jīng)站在這里了么?!鲍C魔人低聲回復(fù)。
扎克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這對杰洛特來說是一個艱難的選擇。
羅契和亞里安是獵魔人的老朋友,瓦雷第家族的叛變也是因為尼弗迦德背信棄義在先。
尼弗迦德作為侵略者在北方的土地上犯下了種種暴行。
然而相比于泰莫利亞,尼弗迦德對精靈、矮人以及施法者們則更為包容,也代表了更加先進(jìn)的政治體制。
如今皇帝恩希爾更愿意提供一切幫助尋找希里。
白狼抽出了掛在背后的十字弓弩:“我們每個人都必須做選擇。”
這場戰(zhàn)爭中沒有正義的一方。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每個人都要做出自己選擇。
他望向城下已經(jīng)發(fā)起沖鋒的瓦雷第士兵。
“最起碼我還有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