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墮落帝國

　　三人站在塔恩·米拉岸邊，面前的石崖頂端聳立著一座約有百米高的灰色高塔。

　　石塔的外壁仿佛由一整塊玄武巖雕刻而成，光滑的表面反射著清晨的曦光。

　　整座高塔仿佛漂浮在地面之上，塔基處晨霧繚繞，其中還能隱約看到長滿雜草的破碎石塚。

　　仿佛那座高塔早已在歲月的侵蝕下只剩下殘垣斷壁，而白霧之上只是其遠(yuǎn)古時期的幻象而已。

　　‘是半位面法術(shù)...’扎克立刻看出了其中端倪。

　　這座高塔應(yīng)該存在于一個半位面之中，普通人無法到達(dá)，而現(xiàn)在只是和現(xiàn)實位面融合在了一起，暫時打開了一個“入口”而已。

　　獵魔人世界存在著不止一個半位面。

　　六年前的利維亞大屠殺之后，希里把彌留之際的杰洛特和葉奈法藏到了迷霧繚繞的“蘋果樹島”養(yǎng)傷，那里想來就是一個半位面。

　　而在那之后阿瓦拉克也把希里藏到一個叫做“迷霧島”的地方，不但幫希里躲避開了緊追不舍的狂獵，甚至在杰洛特向鏡子大師打聽希里蹤跡時，一向全知全能的鏡子大師也表示無能為力。

　　威倫沼澤里的林中巫嫗曾經(jīng)拘禁過本地居民的兒童，并聲稱將他們帶去了“沒有道路可以到達(dá)的阿德賽爾賓”。

　　阿德賽爾賓是一個古語詞匯，想來也是古精靈遺留下來的半位面。

　　黑發(fā)法師現(xiàn)在回想起來，獵魔人世界到處都是古代精靈遺留下的半位面，甚至算得上“泛濫”。

　　不得不說這些精靈在半位面法術(shù)上的造詣非常之高。

　　要知道在法師文明中，哪怕制造一個僅做存儲之用的微型半位面都是十環(huán)法術(shù)。

　　扎克瞥向一邊的阿瓦拉克，依然不怎么習(xí)慣平視對方。

　　精靈也微笑正看著自己，似乎正在期待著他的敬佩之詞。

　　“還不錯?！狈◣熚⑿Φ溃缓笾苯庸鼟吨`和一邊面露期待的威戈佛特茲飛離地面，直接躍上了那座石崖之上。

　　塔底是一扇沒有門扉的石制拱門，內(nèi)里一片漆黑，如同一個張開血盆大口的灰色巨獸。

　　隨著幾人的靠近，塔頂僅有的幾扇窗戶開始爆發(fā)出耀眼的光芒。

　　一道巨大的光柱從塔頂射出，直插天穹。

　　湖泊，冰面，積雪覆蓋的山丘，白霜包裹的黑云杉林，所有的一切都被劇烈的蒼白光芒所照亮。

　　原本晨霧繚繞的清晨仿佛瞬間切換到了正午。

　　在地平線上方，蔚藍(lán)的天空被光暈籠罩，空中的薄云圍繞著光柱旋轉(zhuǎn)了起來，如同變幻不定的光之緞帶與光之簾幕在空中盤旋，景象怪異至極。

　　那道巨大的光柱的上端逐漸出現(xiàn)了一個宛如漆黑的球體，仿佛把天空刺出了一個大洞。

　　‘世界壁被撕開了...’看著半空中的景象，扎克終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這就是世界之門么？”

　　“沒錯...”精靈同樣看向天空：“但只是一個殘破的艾德·蓋斯（世界之門）?！?p>　　隨著黑色球體的擴張，周遭的氣溫正在急速下降，原本波光粼粼的塔恩·米拉湖很快就結(jié)上了一層薄冰。

　　阿瓦拉克走向了那扇拱門：“但也正因如此，它才會特定的時刻隨機開啟，我們也只能等待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而只有上古之血才能隨意掌控這些世界之門。”

　　“你創(chuàng)造了它？”黑發(fā)法師看著阿瓦拉克，難掩臉上的好奇。

　　精靈笑了笑沒有作答，轉(zhuǎn)身直接走入了拱門之中。

　　黑發(fā)法師站在原地，看著門內(nèi)的黑暗。

　　他的法師塔也可以做到同樣的事情，甚至更甚。

　　當(dāng)初法師塔被召喚到這個世界時，不但撕開了【世界壁】，甚至還穿過了只在概念上存在的【虛空壁】。

　　但無論是十六環(huán)的【世界壁撕裂術(shù)】還是十八環(huán)的【星界傳送】本質(zhì)上都是綁定在法師塔上的【狩源法術(shù)】而已，背后真正的施法者是虛海另一側(cè)的圣法師們。

　　也許這個世界群落還是隱藏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秘密。

　　扎克吐了一口氣，也跟著走了進(jìn)去。

　　石崖之上只剩下威戈佛特茲一個人。

　　他呼出了一口白氣。

　　低溫正在極速地在整個“百湖”地區(qū)擴散，冰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著。

　　那成百上千的湖泊如同一個個被蒙上水霧的鏡面一般逐個變得模糊不清。

　　他仰望著面前的高塔，這是他第一次真正離開這個世界，踏上一次異界之旅。

　　術(shù)士深深吸了一口氣，懷著期待邁入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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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雙眼逐漸適應(yīng)了黑暗，扎克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身處一道漆黑的長廊之中，四周完全沒有任何照明但卻透著微微的光暈。

　　長廊看不到盡頭，其兩側(cè)各有一排圓柱與雕像。

　　這里的空間似乎并不規(guī)整，石塔的內(nèi)部空間遠(yuǎn)遠(yuǎn)大于其纖細(xì)的塔身。

　　黑發(fā)法師向前走去，咔嗒咔嗒的響聲從身下傳來。

　　他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整個長廊的的地板上鋪滿了各式各樣的骸骨。

　　頭骨、脛骨、肋骨、股骨、盆骨，在他落腳之處盡數(shù)碎裂。

　　這座石塔的內(nèi)部宛如一座黑暗恢弘的藏骨大殿。

　　扎克俯身撿起幾塊骸骨打量了起來。

　　它們有的明顯帶著人類和精靈的特征，但更多的是其他物種。比如一些骸骨有著與精靈類似的面部結(jié)構(gòu)，但額頭上卻長著一只短角。

　　而更多的白骨則和扎克所見過的所有生物都截然不同，它們有的有封閉式的胸腔骨骼，另外一些有遠(yuǎn)超兩只眼窩的頭骨，有的更像是昆蟲留下的外骨骼。

　　更有甚者扎克都不確定是不是骨骼組織，而更像是一些未知生物腐爛后留下的無機物殘骸。

　　比如一些如漁網(wǎng)般纏繞在一起的灰色絲帶，還有一些如樹枝一般分叉的紫色晶石。

　　但無論如何，這些全都是生物留下的遺骸。

　　這里是一片戰(zhàn)場，這些堆積如山的殘骸是無數(shù)次戰(zhàn)斗之后的遺留。

　　“它們都是不同世界的居民。”一邊的阿瓦拉克的說道。

　　扎克點了點頭，不用解釋他也知道這些都是艾恩·伍多德精靈們的刀下亡魂。

　　每一次天球交匯之后，隨之而來的必然是一場跨越世界的戰(zhàn)爭。

　　精靈們涌入新世界和土著居民們廝殺，而世界之門附近必定是戰(zhàn)爭伊始的最前線。

　　“我很高興看到這一切?！痹巳酉铝耸种械念^骨，站起身來向長廊深處走去。

　　阿瓦拉克愣了一下，他之前還在思考如何解釋這一切。

　　精靈的內(nèi)心深處明白，他的族群是一個表面上優(yōu)雅而華麗，實則虛偽而殘忍的種族。

　　他們的富庶先進(jìn)、不染凡塵、超然物外全都是建立在對其他種族的征服和奴役之上。

　　所以阿瓦拉克沒有預(yù)料到扎克會這么評價這里。

　　扎克穿行與圓柱與雕像之間，繼續(xù)深入著仿佛沒有盡頭的長廊。

　　腳下咯吱作響，周圍的黑暗有如煙霧一般，包裹著不請自來的低語和輕嘆在耳畔縈繞不去。

　　長廊無窮無盡，隨著法師前進(jìn)，一扇又一扇光門在他身邊打開，周遭的墻壁、拱頂與圓柱也開始扭曲了起來。

　　空間正在變得彎曲。

　　隨著越來越多的門扉在扎克身邊出現(xiàn)，黑發(fā)法師感覺到靈魂空間內(nèi)的潛意識暗流突然翻涌了起來。

　　這座石塔仿佛有著自己的意識，正在試圖鉆入他的頭腦之中，試圖挖出他內(nèi)心身處的記憶與欲望，投射到那些光門之中。

　　但日積月累的冥想早已讓法師的潛意識堅如磐石，遠(yuǎn)非這些低級的心智操縱所能滲透。

　　然而此時扎克卻突然記起了前世看過的情節(jié)。

　　他記得當(dāng)希里行走在這道長廊之中時，這些光門曾經(jīng)向女孩兒展示過她內(nèi)心所渴望知曉的情景。

　　這讓他自己也好奇了起來，刻意放松了對潛意識亂流的壓制。

　　與此同時阿瓦拉克和威戈佛特茲正靜靜地跟在后面。

　　精靈更是有所期待地看著那些漂浮在半空的長方形光門。

　　然而那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不停翻涌的黑霧，如同一片片正在沸騰的墨之海洋。

　　正當(dāng)精靈感到疑惑和失落時，那些虛幻的光門卻突然亮起了紅光。

　　里面展示出了一幅幅讓精靈目瞪口呆的圖景。

　　在一個門內(nèi)，阿瓦拉克看到了一座蠕動咆哮的血肉之山，無數(shù)巨大的觸手在陰暗的天際線上擺動。

　　在另一個門內(nèi)，他看到了一片血紅色的大地正在緩緩蠕動。

　　轉(zhuǎn)眼間，他又看到了一整座山脈被攔腰截斷，緩緩升空，又在一股無形的力量下慢慢倒轉(zhuǎn)。

　　無數(shù)樹木石塊從山體表面上剝落，在萬米的高空中潑灑而下，仿佛無數(shù)細(xì)小的塵埃。

　　下一扇門內(nèi)，無數(shù)流星劃過暗黑色的天幕，一顆血紅色的月亮正在緩緩向著大地墜落，沖擊波掃過整片大陸，城市在高溫中如同沙塑般解體。

　　紅色的亮光在門扉內(nèi)閃耀，把滿地的骸骨染上了一層血色的光暈，無數(shù)黑洞洞的眼窩仿佛在見證著一個遙遠(yuǎn)世界里的發(fā)生過的一切。

　　扎克轉(zhuǎn)身看向身后的阿瓦拉克，卻并沒有在精靈的臉上看到他預(yù)想中的驚恐，反而是一張滿懷期待的臉。

　　那張沒有犬齒的嘴甚至不自覺地咧開了一個笑容，在明暗不定的長廊里顯得有些陰森：“我也很高興能看到這一切。”

　　黑發(fā)法師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看著精靈張開雙臂，吟誦起了咒語。

　　一扇巨大的光門在三人面前張開，強光淹沒了視野，未聞過的花香涌入鼻腔。

　　等到光芒散去，眾人已經(jīng)身處一個小湖的岸邊，身后是一座與雨燕之塔幾乎一模一樣的灰色高塔，只不過它真實地立于鮮花叢生的草地之中，毫無虛幻的感覺。

　　而周圍的山崖上則聳立著更多的灰塔。

　　籠罩湖面的霧氣輕如絨毛，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迅速散去，露出光滑如鏡的水面，赤楊隨風(fēng)搖擺。

　　幾只通體雪白的獨角獸正在湖岸上喝水，幾乎淹沒在鮮花與綠意之中，

　　山崖上的宮殿若隱若現(xiàn)，虛無縹緲，仿佛它們并非真實的宮殿，而是宮殿的幽靈。

　　一條大河貫穿谷底中的整個城市。

　　天空籠罩在藍(lán)紫色的薄暮之中，仿佛永遠(yuǎn)處在日出前的清晨。

　　一切恍如夢境。

　　“歡迎來到提爾納麗雅...”灰發(fā)精靈走到扎克身旁。

　　然而這場幻夢正在更醒。

　　三艘巨大的黑船停靠在城市中央的港口之中，不遠(yuǎn)處的船塢之中還有更多在建的奈吉爾法。

　　灰黑色的鋼鐵與無數(shù)的木材正被運送進(jìn)船塢與工廠之中。

　　周圍的森林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吞噬著。

　　火焰與黑色的煙塵已經(jīng)替代了城市上空的霧氣。

　　一個墮落的文明正在蘇醒。

　　無數(shù)身穿重甲的狂獵士兵正從灰塔中走出，從四面八方向著城市中心列隊匯集，登上那一艘艘嶄新的末日巨艦。

　　“無論在前方等待的是什么...”精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