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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臨長安

【二十七】收徒

月臨長安 望君兮 4018 2021-03-03 19:00:00

  好人的定義是什么?

  如果好人就是行善積德,不違法犯罪,不濫殺無辜的話,那么寒蘇的確算不上好人,甚至可以說,他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不過在江湖之中,惡魔一抓一大把,反倒是好人成了鳳毛麟角。

  兩人沒有再聊這個話題,一路閑聊下了山,一座四四方方的小廟出現(xiàn)眼前。廟里攀墻而出一株巨大梧桐,枝干上綁滿了隨風(fēng)飄揚的紅絲帶。廟里男男女女成雙成對,祭拜著一個什么神,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他們在做什么?”溫縈擰著脖子好奇地探頭看。樹下男女含情脈脈地望著對方,執(zhí)手系上絲帶,好像在祈福。

  寒蘇輕咳了兩聲,拉住她,指了指廟前古體書寫的牌匾:“這是月老廟?!?p>  溫縈恍然大悟。怪不得里面的香火客都是一對一對的,渾身散發(fā)著幸福的荷爾蒙。拉著寒蘇走進(jìn)月老廟,廟不大,只有三間小殿。正殿里供著一位手執(zhí)紅線白發(fā)白須的紅衣老人,即是月老。

  被拉進(jìn)這種卿卿我我的地方,寒蘇似乎挺無奈的。他不太喜歡人多到摩肩擦踵的地方。寒蘇道:“你做什么?”

  “我要拜月老?!睖乜M擠進(jìn)了祭拜月老的隊伍,下一秒就被寒蘇拉了出來,指著院中高大的梧桐道:“拜天拜地拜父母,拜他做什么,我們不如去看看那個?!?p>  溫縈被他拽得只能跟著。走到梧桐下,才發(fā)現(xiàn)滿樹綁著的紅絲帶上面都寫了字,大多數(shù)是一男一女的名字,加上幾句“長長久久”的吉祥話。樹下擺著一張鋪著紅布的桌子,筆架上從小到大一排毛筆,有個廟里的小童在不停地磨著墨。

  寒蘇不知道從哪拿來了一條嶄新的絲帶。溫縈笑道:“寒大宮主,沒想到你也信這東西?!?p>  寒蘇推了下她的額頭,拿起一支小號毛筆,沾滿墨汁在上面板板正正寫下兩個正楷小字“寒蘇”,把筆遞給溫縈:“縈兒,你來寫。”

  溫縈拿過筆,沒有想太多就下筆寫了自己的名字。剛寫完“縈”字的最后一點,她忽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什么時候會寫毛筆字了?再看紅絲帶上的字跡,工整娟秀的行書字體,就好像是印在自己潛意識中的條件反射,拿起筆,便能行云流水地寫下。

  “溫縈,這是你的名字。溫暖的溫,魂牽夢縈的縈?!?p>  恍惚間,溫縈似乎聽見了年幼時桓君宇稚嫩的聲音,攥著她的手在紙上笨拙地寫著名字。

  想多了,就又愣了神。直到寒蘇一臉迷惑地喊她名字:“縈兒,你怎么了?”

  溫縈晃了晃頭,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并不愉快,又聽寒蘇道:“縈兒,你這兩天怎么總是發(fā)呆?”

  溫縈干笑了兩聲,摁著太陽穴:“可能是趕路風(fēng)吹的,老是頭疼。”

  寒蘇把紅絲帶系在樹枝上,修長的手指劃過她額頭,在太陽穴處不輕不重地揉著:“這樣好嗎?”

  “舒服。”溫縈眼波掃過樹上絲帶,寒蘇已經(jīng)在兩人的名字下添了兩句詞,“月開春幕,世見桃花,玉蝶翩飛朱顏嘉;年少驚夢,青絲華發(fā),執(zhí)劍紅袖閱天涯。”

  “兩位感情真好?!鄙磉厒鱽硪粋€輕軟的女聲。一個身穿鵝黃襖裙的少女挎著一籃子五彩斑斕的珠花正對著兩人笑,“郎才女貌,真是一對令人艷羨的璧人。這位公子,要不要買一朵珠花送心上人?”

  少女的珠花雖然是家庭作坊做出來的,但十分精致,絨花蓬松,挽成纏枝半月梅的樣子。寒蘇笑著問道:“這個多少錢?”

  “一錢銀子?!鄙倥Φ妹髅?。

  溫縈趕緊打斷:“哎,我不要。我不喜歡這東西的?!彼恢庇X得古代的發(fā)飾既麻煩又費時,平時只簡簡單單盤半發(fā),帶兩片翠葉裝飾,從來不用繁瑣的珠花步搖之類。

  拿著珠花的少女有些尷尬,手不知道該抽回來還是繼續(xù)伸著。寒蘇從荷包里拿出一塊銀子遞給少女:“我要了?!?p>  少女歡天喜地地接過銀子,把珠花給了寒蘇:“祝二位花好月圓人長久?!?p>  “唉?!睖乜M無奈。但看著寒蘇手上精致的珠花,顏色素雅不張揚,不由得想象放在自己頭上應(yīng)該也挺好看的。寒蘇要把珠花戴在她頭上,溫縈趕緊攔住,搶過珠花放進(jìn)懷里:“這是你第一次給我禮物,我怎么能待在天靈蓋上風(fēng)吹日曬的,應(yīng)該找個香案給供起來?!?p>  寒蘇哭笑不得看著她的幼稚行為:“這種東西你要多少我就可以給你買多少,至于么?!?p>  “至于?!睖乜M點點頭,神情頗為嚴(yán)肅。

  寒蘇眉目含情地看著她,半晌側(cè)過臉來在她腮上輕輕一吻:“縈兒,你太可愛了。”

  這一句話讓溫縈瞬間紅了老臉,扭頭四顧,發(fā)現(xiàn)有人看著他們在笑,推了寒蘇一把:“干嘛啊,要發(fā)情你回去發(fā),這是公共場合?!?p>  寒蘇故作純情,半歪著頭:“難道我回去發(fā)情,你就會讓我做嗎?”

  “咳咳咳——”身邊挨得近的人已經(jīng)發(fā)出了忍耐不住的笑意。月老廟里雖然卿卿我我的人多,但都僅限于拉拉小手,敢大庭廣眾之下親吻的都沒有,更不要說言辭曖昧猥瑣了。溫縈血一下子沖到頭頂,指著他顫聲道:“你你你你....你實在太不要臉了!”

  半掩著臉沖出月老廟,寒蘇魅影似的跟出來,笑道:“好了,別生氣了,我說著玩的?!?p>  “真不知道你的臉怎么長的,趕得上城墻厚了?!睖乜M白眼翻個不停。寒蘇笑著上前,忽然把她抱起,飛身上馬,在她發(fā)出驚呼之前就握住了韁繩。

  駿馬長嘶,寒風(fēng)陣陣。寒蘇騎著馬,帶著她沖進(jìn)了岐山云霧繚繞的積雪中,朝著長安的方向跑去。

  二月二之后,天氣漸漸轉(zhuǎn)暖,柳枝翻綠,迎春花開,銀月宮的幾個人忙碌起來。聽寒蘇說,銀月宮每兩年會在二月二之后的春天收徒招生,會由護(hù)法幾個大弟子一同挑選合適的弟子,收入門下。

  收徒是門派延續(xù)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銀月宮能在江湖上屹立不倒這么多年,除了寒氏血統(tǒng)的變態(tài)武力值之外,就是在挑選弟子上更為變態(tài)的嚴(yán)格。

  收徒的攤場擺在滿星澤附近,背靠懸崖絕壁。江微瀾,楚明心和祁蕭三個換上了淺紫殘月錦衫,統(tǒng)一高高束起的長發(fā),簪一白色玉簪。還有銀月宮數(shù)位大弟子,柯雩,唐笑,祝一華等人,也穿著同樣齊整的殘月錦衫,但顏色卻是淺藍(lán),象征護(hù)法和弟子之間有別的身份。

  銀月宮等級制度比較嚴(yán)格,大弟子指的是入門十年以上,濺玉劍法六重以上的弟子。剛?cè)腴T的弟子會被劃入基礎(chǔ)班,由大弟子分帶,學(xué)習(xí)武道基礎(chǔ)。入門七年后,習(xí)完《墨梅心經(jīng)》和一些基礎(chǔ)劍訣,就可以學(xué)習(xí)《濺玉劍法》,修習(xí)至三重以上便可由護(hù)法直接教授,六重以上由宮主指導(dǎo),并且成為大弟子,修習(xí)之余需帶新人。

  濺玉劍法是銀月宮弟子的必修課,但劍術(shù)并非唯一選擇,在力有余時,弟子還可以擇暗器、高級輕功等予以輔助。暗器由楚明心和江微瀾教導(dǎo),而高級輕功則是祁蕭教導(dǎo)。要想成為預(yù)備護(hù)法,必須在大弟子的基礎(chǔ)上擇一練至爐火純青,單憑劍法是遠(yuǎn)遠(yuǎn)不夠的。

  今年銀月宮開門收徒,慕名而來的人繞滿星澤排隊三圈,原本寂靜的銀月宮前境烏烏泱泱塞滿了人。護(hù)法的招生攤子前豎著一個巨大的“肅靜”牌匾,因此人雖多但都很安靜。銀月宮規(guī)矩森嚴(yán),一旦有不服管教的刺頭,立刻會被踢出銀月宮境。江湖上,銀月宮收徒嚴(yán)格是出了名的,因此沒有人敢去犯這個忌。

  溫縈在銀月宮百無聊賴,這樣熱鬧的盛事自然屁顛顛地跑去看熱鬧。她去時,收徒早已開始。幾排人正在護(hù)法面前扎馬步。其中有幾個人雙腿哆嗦得厲害,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眼看就要撐不住倒下去,案前的幾個人都沒有讓他們起來的意思,默默然地看著他,似乎在看他們有多大能耐。

  楚明心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忍不住直翻白眼:“這才扎了五分鐘馬步,就晃成這樣子,是不是男人啊。”

  話音剛落,只聽有個人“哎喲”一聲抱著腿肚子坐倒在地——大腿抽筋了。

  “下去吧?!苯憮]了揮手,在案上的花名冊上劃去了一個名字。那男人一臉懊惱,一瘸一拐地走開了。往后的幾分鐘,又有幾個人堅持不住倒了下去,結(jié)局自然是出門右轉(zhuǎn),贈送銀月宮大門半日游門票一張。

  半小時之后,幾排人剩下了幾個人。祁蕭指著清夢亭頂,對那幾個人說:“我在亭子頂上藏了一幅銀月圖案,誰先拿回來,誰可以留下?!?p>  幾個人爭先恐后往清夢亭去。清夢亭有將近兩人高,立于湖心,并且周圍沒有可以踩踏借力的地方,此舉是在考察候選人的輕功基礎(chǔ)。溫縈忍不住問江微瀾:“江護(hù)法,這些基本功不是入門了要教的嗎,現(xiàn)在考是不是超綱了?!?p>  江微瀾道:“銀月宮沒那么多功夫教這些皮毛,直接挑選基本功扎實的省時省力。要不收一群蠢笨之徒進(jìn)來,也是白費功夫?!?p>  溫縈暗自感嘆銀月宮的變態(tài),又問道:“那直接寫上,收有武功底子的不就行了?!?p>  江微瀾道:“也不行,入門的弟子必須保證沒有學(xué)過其他門派的武功,否則路數(shù)不同,兩相沖突,容易走火入魔。”

  溫縈點點頭:“原來還有這些道理?!?p>  說話間,清夢亭那邊傳來了動靜。前去找殘月圖的人紛紛“咕咚”進(jìn)了水里,會游泳的正掙扎著往岸邊去,不會游的湖里沉浮,大呼救命,最后被守在旁邊的銀月宮弟子給撈了上來,趴在亭邊吐了好幾口水。

  “嘖?!背餍拿媛缎臒┲嘀夹?,“這都什么垃圾玩意?。恳簧衔缌?,一個成器的都沒有?!?p>  祁蕭嘆了口氣:“近年來江湖浮躁之氣日盛,三腳貓的功夫就覺得自己能耐不得了,人越來越不成器。”

  江微瀾也十分無奈,對著下一波人招手:“第五組上來?!?p>  又是黑壓壓一群人走上前??粗懊嫠慕M敗相難看,這些人都面帶惶恐之色,顯然是對自己不自信,或是對銀月宮的嚴(yán)格要求不滿。這次不扎馬步了,改打拳。一群銀月宮弟子搬著幾十個沙包人放在他們面前。江微瀾聲音不高,卻頗有威嚴(yán):“力量是練武之基,誰能將這沙包人打散,便可以進(jìn)入下一輪?!?p>  聽到不用扎馬步,一些人開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然而那沙包人看著像不堪一擊的稻草人,其實是天山蠶包裹的海砂,堅韌無比,像一團(tuán)棉花似的無處著力。為的是測候選人的筋骨強度和脈息,筋脈越寬越利于真氣培養(yǎng),越能發(fā)揮力量和耐力。沒過多久,有幾個人的拳頭已經(jīng)磨出了血,沙包人還是巋然不動,泄了氣干脆不打了。

  “微瀾姐,我頭疼?!背餍难鲋^長嘆了一口氣。

  江微瀾瞇起眼睛,指了指其中一個人:“你瞧瞧那個人怎么樣?!?p>  順著她的手指過去,那是一個面容瘦削身材高挑,看起來十二三歲的少年,漆黑的兩只大眼如墨一般。他穿著粗布麻衣,腰間圍了一圈深藍(lán)色的紗帶,正盯著沙包人一拳一拳打下去。就連溫縈這種外行也能看出少年拳法是有規(guī)律章法的,不似其他幾個人張牙舞爪擠眉弄眼。

  少年的拳下,沙包人天蠶絲的外皮漸漸被磨得锃光瓦亮。少年忽然停下規(guī)律的打拳,目光一凝,聚氣凝神,一拳直擊沙包人面門。只聽“嗤”地一聲響,沙包被砸出了個拳頭大小的洞,里面的海砂滾落出來,灑了一地。

  楚明心來了興趣:“有點意思,微瀾姐,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江微瀾看著花名冊,慢慢說道:“他叫凌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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