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積蘇，你這是做什么？”蘇任平愣了。難道自己折騰這半天，人家積蘇根本不領(lǐng)情？

　　積蘇迅速瞥他一眼，復(fù)又低了頭，道：“對不起，我……我終究是殺了阿甲……他一直待我如兄長，我不能……即使族規(guī)可以不追求我的責(zé)任，但我卻不能原諒我自己……”

　　這孩子怎么這么軸呢！蘇任平跺跺腳，一時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阿田甩開扶著她的人，跌跌撞撞跑到積蘇跟前，厲聲道：“積蘇，你這么做是羞辱誰？你只是為了自己心里好受吧？”

　　“我沒有……”積蘇抬起頭，怯怯看了阿田一眼，又垂下頭，低聲道，“不管怎樣，阿甲都是我殺的，我……我不知道自己該怎樣繼續(xù)在族里面對著阿田面對阿豆丁……我沒有這個臉……”

　　“好了，”巫蘇奶奶長長嘆息一聲，道，“你是桃夭千仞的人，還是要遵循桃夭千仞的族規(guī)，是不是？”

　　“是?！狈e蘇應(yīng)了一聲，便不再說話。

　　巫蘇奶奶微側(cè)了身，看向族長：“我族的規(guī)矩，族長應(yīng)該更清楚。該如何處置積蘇，你來說吧。”

　　“我？”族長面有愧色，“剛剛，我自己都已經(jīng)違了族規(guī)……”

　　“那就先處置了你自己，再處置積蘇?！蔽滋K奶奶道。

　　蘇任平替族長咂了咂嘴。

　　族長卻什么表情都沒有，道聲“是”，便在石人祭臺后站定了，對廣場上的族人朗聲道：

　　“我，桃令，桃夭千仞第二十三代族長，違背本族族規(guī)，私自接下了不符本族道義的暗殺單子，當(dāng)如數(shù)退還定金，并三倍賠償下單人……桃令本人需領(lǐng)杖責(zé)五十……”

　　族長頓了頓，道：“因為我還擔(dān)著族長一職，所以容我處理完眼下的事兒，再領(lǐng)罰……”

　　巫蘇奶奶點頭道：“沒問題。”

　　族長才又往下說道：“積蘇……誤傷阿甲性命，雖然是無心之失，但畢竟鬧出了人命，愧對阿甲親人，愧對桃夭千仞同族，所以，罪雖不至死，但依據(jù)族規(guī)，需處以驅(qū)逐之責(zé)罰。著令積蘇立即離開桃夭千仞去往迷思森林自生自滅，此生此世，永不得再踏入桃夭千仞一步！”

　　蘇任平聽見如此處置，眼前不由浮現(xiàn)出了“掏心怪”的丑惡面容。他再看看眼前低眉俯首的積蘇，忍不住叫道：“這怎么可以？”

　　族長面色不善，道：“你雖然是苦主，但并非我桃夭千仞族人，我族事務(wù)，請勿插手。”

　　“你也說了我是苦主，難道我就沒有要求賠償?shù)臋?quán)利嗎？”蘇任平道。

　　“你又沒傷到一根毫毛，賠你什么？”族長壓著火兒道。

　　蘇任平搖頭道：“那是因為積蘇護著我，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在阿甲手下了，所以難道我就不能……”

　　“蘇任平，”巫蘇奶奶打斷了他，道，“眼下說我們族里的事兒，你的問題，待會兒再說?！?p>　　“哦?！痹谌思业乇P上，蘇任平只能入鄉(xiāng)隨俗。

　　族長瞪了他一眼，方又道：“積蘇所有財產(chǎn)全部收歸本族所有，包括此前分配于他的維生丹，亦要全部上繳，一顆也不得私藏。另外，雖然此次暗殺單子接的名不正言不順，但阿甲只是聽命于我的執(zhí)行人，他的死亡，仍是等屬于為了族人利益的偉大犧牲，本族將承擔(dān)阿甲遺孀阿田及其子阿豆丁的照顧與撫育之職?！?p>　　蘇任平聽著族長的話似乎說完了，便挺挺身子正要開口，卻見族長環(huán)顧廣場四周，略抬高了聲音，又繼續(xù)說道：“以上便是對此次爭議的全部處置了。各位族人可還有什么不同意見？”

　　靜了片刻，廣場的各處此起彼伏地響起了聲聲回應(yīng)：“沒有！”“我們聽族長的！”“族長說的是！”

　　族長點點頭，道：“既無異議，那便立即生效執(zhí)行。積蘇，你可以去了?！?p>　　積蘇就手在地上叩個頭，起身從懷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口袋，放到了祭臺之上。那是他全部的維生丹。

　　他始終沉默著，做完了這一切，轉(zhuǎn)身便走，頭都不曾抬起過一下。

　　直到他經(jīng)過蘇任平的時候，手忽然就被拉住了。積蘇不得已停下腳步，低聲道：“這是我們族內(nèi)事務(wù)，你不要……”

　　“族內(nèi)事務(wù)已經(jīng)處理完畢，我可以說我的問題了嗎？”蘇任平仿佛沒聽到積蘇的話，只是梗著脖子，看著巫蘇奶奶。

　　巫蘇奶奶點點頭：“你有什么要說的？”

　　蘇任平道：“積蘇離開桃夭千仞后，是不是與貴部族再無牽涉？”

　　不等巫蘇奶奶說什么，族長先警惕道：“積蘇雖然被驅(qū)出了桃夭千仞，但他需要接受的處罰卻一點兒不能少。你別想找任何借口替他把處罰抹掉?！?p>　　蘇任平仍舊看著巫蘇奶奶。

　　巫蘇奶奶道：“族長說的沒錯。該領(lǐng)的懲罰，必須要領(lǐng)?！?p>　　“那行?！碧K任平也不糾纏，又道，“請問族長先生，您對于私自接單的三倍賠償，應(yīng)該是由你本人所出吧？聽說這一單關(guān)系到了全族的過冬口糧，可見價格不菲。如此，三倍賠償?shù)脑挕恢彘L大人一下子能拿得出這么多錢嗎？”

　　這話直擊族長痛處。但族長只是冷冷哼了一聲，道：“關(guān)你屁事？”

　　巫蘇奶奶道：“雖然不關(guān)他什么事兒……不過，族長，說真的，這筆罰款你準(zhǔn)備從哪兒出？”

　　拋開這次私自接單不說，這一任族長還是做的不錯的，他一向做事公正廉明，在族人中的聲望極高。不過這樣做的人，一般來說往往也不會給自己搜刮什么油水、攢什么體己，讓他一下子拿出一大筆罰金來，那恐怕是給他出了個天大的難題。

　　族長對巫蘇奶奶一躬，道：“眼下，我個人的確拿不出這樣一筆巨款，所以……所以我申請向族里借些錢先把這罰款交了。至于欠款，您放心，所有的族人也請放心，我桃令就算是當(dāng)牛做馬，為奴為婢，都會把這筆錢還上的！”

　　巫蘇奶奶皺了皺眉。

　　蘇任平道：“借公款雖然是個法子，不過，還起款來恐怕不是件簡單的事兒吧？若是族人允許你分期分批的還，那么利息怎么算？還有，這一筆罰金不用想都知道是筆天價，貴部族一下子拿出這么多的錢，會不會動搖到部族本身的經(jīng)濟安全？”

　　廣場上又響起了嗡嗡的交談低語之聲。嚴(yán)冬馬上就要到了，族里必須要多些儲備，才能扛過去。這個節(jié)骨眼上，若是把儲備的老本兒給拿出去，萬一冬天遭了災(zāi)可咋辦？

　　“還有啊，”蘇任平看了看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的族長，仍討人嫌地說了下去，“恕我多嘴啊，族長先生，您是一族之長，代表著桃夭千仞的臉面。如今說什么當(dāng)牛做馬的還債，這……你一個族長都當(dāng)牛做馬了，那讓全族人可該當(dāng)什么做什么呢？”

　　巫蘇奶奶嘆口氣，說出了眾族人的心聲：“這個蘇任平……說的不無道理。”

　　“那你們到底想讓我怎樣？”族長有些崩潰，“難不成叫我自裁謝罪才是嗎？”

　　“族長別激動，”蘇任平道，“我有個法子，許是能兩全，族長先生愿不愿意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