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你還記得你的初心嗎
斗一場內(nèi)所有的觀眾此時都已看見,在臺上僵持的兩個對手之中,終于有一個人慢慢動了起來。
是積蘇。
他半邊臉都被他自己的血沾染的宛如地獄修羅,可仔細(xì)去看的話,卻可以發(fā)現(xiàn)少年的表情依舊平靜無瀾,一如往昔。
這讓他愈發(fā)顯得冷酷無比,甚至跟一直陰狠的凌霜比起來,他反而才是那個最令人畏懼的那個。
此時的積蘇有種旁若無人的冷靜。好像在這處燈火通明的斗一場內(nèi),只有他和對面的凌霜兩個人在,其他人俱是不重要的空氣。
他就帶著這種詭異的冷靜,以及對對手無比的專注,將插在凌霜心口的匕首,又往里送了幾分,緩慢而堅定。
“唔……”凌霜痛的呻吟出了聲,她下意識地將已經(jīng)抓進(jìn)積蘇肩頭血肉中的鋼爪,又深陷進(jìn)去了些許,只是為了茫然地抓牢些什么,以便使自己不會因?yàn)樾目诘膭⊥炊璧乖诘亍?p> 仍舊閉著眼睛的積蘇,好像連聽覺都喪失了,他聽不到觀眾們的叫嚷,也聽不到凌霜的痛苦呻吟,哪怕仔細(xì)聽的話,少女低淺的呻吟中明明摻雜了些悲戚的求饒。
積蘇聽不到。
他也不能聽到。
既然已經(jīng)選擇了動手,那便再無回頭之路,唯有將自己的選擇堅持下去。
這才是桃夭千仞殺手的自我修養(yǎng)。
積蘇甚至連感覺都失去了。他任由凌霜的鋼爪毫無章法地繼續(xù)撕扯著自己肩頭那可怕的傷口,好像那根本不是他的身體。
他全部的心思全部細(xì)致入微的感覺,全都聚集到了那只匕首上,那只已經(jīng)有一半劍身沒入凌霜身體黝黑匕首。
仿佛他所有的感官他真正的神志已經(jīng)完全轉(zhuǎn)移到了那柄匕首之上,指揮著匕首細(xì)微調(diào)整動作,不斷地深入,甚至,轉(zhuǎn)動……
簡直像是要小心翼翼地,將凌霜整個心臟從她的身體里完整地剖取出來。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緩慢而持續(xù)地感受死亡的呼吸才是最令人崩潰的。
靜寂之中,照明的火把悄然燃起更多,看客們終于能看清臺上所發(fā)生的一切了。
然而,即便是最好斗的看客,都有些無法直視這樣殘忍的圖景了。盡管剛才鷹與犬的生死爭斗遠(yuǎn)比這要血腥的多,但是,同樣的血腥放在同類身上,還是令人生出些不適來。
仿佛那尖銳冰冷的劍尖正在自己的身體里攫取生命的熱量。
再加上凌霜隨著無力支撐而一頭歪倒一旁,勉強(qiáng)站立的姿勢,以及那張青春年少宛如花朵卻因?yàn)槭パ兊蒙n白無比的臉龐在跳躍的火光下的明滅無定,無一不讓人從心底升出些憐惜的疼痛來。
盡管這世界流行慕強(qiáng),但對于弱者的憐憫卻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
主持人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強(qiáng)迫自己邁動有些哆嗦的雙腿,走到積蘇近前,道:“我宣布你已經(jīng)取勝,快……快停手吧……”
積蘇卻置若罔聞。他依舊閉著眼睛,操縱著匕首細(xì)微的動作。
主持人從未遇到過這種情形,一時不知所措地望向了看臺上方。
“讓他停下!”宗主憤怒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趕快!”
“積蘇……”主持人有些為難地看著積蘇,抬抬手,又放了下去。他有些拿不準(zhǔn),自己若是貿(mào)然上手,會不會被這小子反手給捅一刀?
“只要踏上這斗一場,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是這樣說的吧?”積蘇忽然開口道。
主持人一時語塞。
積蘇終于睜開了眼睛,匕首隨之往后一撤。
主持人急忙往旁邊退開:“你冷靜!你已經(jīng)獲勝……”
積蘇看他一眼,持著匕首的手卻并未有更多動作,他只是用另一手環(huán)著凌霜,輕輕將她放平在了舞臺地板上。
“她還活著!”舞臺近旁的人有眼尖的,登時瞅見凌霜的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著。甚至,那隨著呼吸的起伏,還平穩(wěn)的很。
這完全不像是心臟被刺穿的傷者??!
積蘇嘆口氣,將仍舊握在手中的匕首往前遞了遞,道:“她當(dāng)然還活著。我只是……只是想解除她的役使身份罷了?!?p> 從始至終,他都沒想過真的要了凌霜的性命。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在了那匕首上尖銳的末端。
曦晨忍不住站起了身,但實(shí)在是隔的太遠(yuǎn),她只能看見在那匕首尖上靜靜地躺著一小團(tuán)的紅,仿佛豆果大小,紅艷艷的,也不知是從心臟里帶來的血所沾染的,還是說它本來就是鮮血的顏色?
可那又是什么東西呢?
想起自己的職責(zé),主持人不大情愿地走近了些,往那匕首上望去:“請……請問此物是……”
“是除翳蟲之外,讓凌霜成為役使的東西?!狈e蘇轉(zhuǎn)過頭,看見主持人的瑟縮,這才像猛然警醒似的,收回了匕首,手指拈起那顆赤紅的小豆子,在自己衣角上擦了擦,這才放在掌心上遞到了主持人面前:
“赤心珠?!?p> “赤……赤心珠是什么?”主持人瞅了又瞅,還是沒敢接過來。不過他倒是知道了,擦去血跡的赤心珠,仍舊是鮮紅如血的顏色。
斗一中斷了數(shù)年,再加上這種活動不管怎么說,都屬于是不太能上臺面的,所以使得目前對斗一懂行的人越來越少。這位主持人算是比較負(fù)責(zé)的了,但他所了解的也不過是斗一的對戰(zhàn)規(guī)則和最基本的動物役使,一旦遇到人為役使甚至驅(qū)役親自下場的情況,就立刻顯出有些力有不逮了。
“赤心珠”這名字,他壓根兒連聽也沒聽說過。
積蘇有些為難,但還是解釋道:“赤心珠就是一種……”
“等等!”
臺下傳來雜亂的喊聲,蠻橫打斷了積蘇的話。不止一個人在那里高聲喊叫著:
“怎么能聽他的?他又不是中立的!”
“他是代表紅色牌的,肯定會挑不利于凌霜的來說了!”
“主持人你是干什么吃的?”
“他說了不算!我們不聽!”
“……”
說話的大都是藍(lán)色牌人。
看臺中間,為曦晨出頭說過話的那位紅色牌人,目光掃視一圈,終于按捺下了想要站起身說話的沖動。
積蘇看著主持人。主持人則尷尬地站在臺中,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
就在此時,他恍惚聽見在混亂中掠過一絲輕嘆,隨即一個聲音冷冰冰道:
“還是我來說吧?!?p> 是凌霜。
吃碗大鍋粥
從泥土中長出,仰望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