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淵終于在黎明來臨之前來到了那座藏在林中的內部寺廟,不過身份不再是一位慌張的避難者,而是倒霉的階下囚。
這里和外面那座主要供游客參觀的,集合了各處大殿以及數座偏院的主體寺廟有很大不同,除了象征佛門清修之地的菩薩殿以外,就只剩下林林立立的矮塔,里邊不時有僧人打坐,梵音陣陣響起。
兩位武僧沒有讓崔淵過多的觀察周圍,一左一右架著他迅速穿過了安靜的庭院,來到了位于角落的一株槐樹下。
“兩位這是要把我綁樹上揍?防止我倒下?”崔淵忽然想起來前世一個著名的冷笑話。
不過顯然,這兩位武僧并不懂這種無聊的爛梗,他們只是站定在槐樹前,隨后,左邊那位雙手掐訣,嘴里念念有詞。
崔淵頓時感覺眼前一黑,再次回過神來,已經身處在了一座狹長的地下監(jiān)牢里……
老鼠在地面上頑皮的爬行,角落里蜘蛛結網,墻面上全都是因為潮濕而留下的道道水漬,地表則是遍布著深淺不一的泥坑……
人人敬仰的金山寺下方居然建有這么一條地牢,不知道這條走廊的盡頭,都關著一些什么人……崔淵被武僧推著走,目光閃爍不定。
此刻的他絲毫都不怕死,因為即使沒有發(fā)生這些事情,自己也很快就會死了……
還真就,倒不如痛痛快快的讓自己死得精彩一些。
腦袋里轉著這些念頭,崔淵被兩位武僧推著走到了盡頭……
出乎意料的是,走廊的盡頭并不是崔淵想象中的那種監(jiān)牢,皮鞭釘刺外加刑具之類的,而是一間四米見方的禪房。
而且,此刻禪房里還有一位頭戴兜里,身穿麻衣的僧人正在低頭口誦佛經。
“施主?!蔽渖σ饕鞯溃皶呵椅愦诖说?,除了無法離開以外,每日齋飯充足……”
“能把我解開嘛?”崔淵指了指腳上的繩子,“反正我也跑不了……你們進來此地的那個咒語復雜到我都差點罵娘了?!?p> 聞聽此言,兩位武僧本能的對視了一眼,隨后,其中一位武僧伸手輕輕一指,繩子頓時松開。
“多謝二位師傅!”崔淵拱手表示感謝,接著在兩位武僧訝異的目光當中主動關上了老門。
“不勞煩二位師傅了。”崔淵嘿嘿一笑,直接拿起鐵鎖從外面將牢門扣死。
“施主但也有幾分覺悟……”左側的武僧實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只好充滿神棍精神的夸贊道。
你見過哪位被抓的賊自己把牢門關上,還親自扣死鎖頭的?
真是奇了怪了……
兩位武僧搖搖頭,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地牢里徹底的安靜了下來……
崔淵靠在墻角坐好,這期間那誦經的麻衣和尚依舊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一動沒動,估計已經進入到了去定當中。
不知道那看起來很厲害的老和尚有沒有追上鬼王,如果能追上就好了,他也就徹底安全了……
如果沒追上的話,就還要繼續(xù)茍在金山寺里,尤其是今天晚上見到了那老和尚的手段,更讓崔淵堅定了待在這金山寺的想法。
嗯,還有什么道天宗……那個矮胖道士,俊秀道士,以及那兩個死了的女子,都是道天宗的弟子……
待著也是待著,崔淵開始對這兩個月發(fā)生的時候進行了系統(tǒng)性的復盤。
根據目前的經歷不難推測出一件事情,那就是這群道天宗的弟子不知道為什么,集體的在追殺這兩只鬼王。
而這兩只鬼王,很有可能在這過程中身受重傷,無力趕路,所以才需要自己這個凡人駕駛馬車帶它們前往莫愁江。
于是就有了后續(xù)青龍幫發(fā)布懸賞任務,正好自己適合,于是便接下了任務。
再隨后,那位矮胖道士不知道用何手段找到了兩只鬼王,由于擔心自己實力不夠,所以選擇了用道士的身份過來哄騙崔淵。
當然最后的結果就是被他識破了陰謀,成功聯合兩只鬼王坑死了矮胖道士,獲得玉佩和長劍,以及那枚目前還打不開的戒指。
至于為什么兩只鬼王不需要這些寶貝,全都一股腦送出……
崔淵的猜測是,鬼修和人修不同,無法使用人類的寶貝,所以即使它們留下了也沒有用,倒不如賜給他,也為隨后在破廟里托付畫作一事埋下伏筆。
緊接著,就是宜山城內,俊秀道士用了和矮胖道士同樣的手段接近他,并且用一枚凡人吃了必死的靈氣丹作為誘餌……
當然,也被崔淵識破,并且依仗矮胖道士留下的法寶,成功在后續(xù)的搏命當眾爭取到了一絲微弱的生機,成功反殺那女修士……
這次反殺,運氣成分居多,那女子因為同伴身死,已然是喪失掉了理智,進攻全無章法,心神早就不定,所以才會被他找到機會完成反殺。
那俊秀道士是真的厲害……崔淵想到這里時咧開了嘴,無論是無風自動的赤紅長劍,還是那四張能化作劍氣的符咒,都強大無比……
隨便哪下落在自己身上,即使在套兩層王八殼也擋不住,除非達到鬼王的那種層次……
能擋住五道劍氣不死……難道那兩只鬼王的實力為結晶期?
不對不對,如果真是結晶期的大佬,斷然它們二位沒有必要這般遮遮掩掩。
所以應該還在氣魄境,層次則很有可能達到了巔峰……
至于那俊秀道士,按照其一套打完回頭就跑的結果來判斷,實力應該在先天巔峰,或者氣魄境初期差不多。
至于那兩位女子,實力肯定沒有俊秀道士強,應該連矮胖道士的實力都趕不上,否則,也不至于讓自己含淚舔包。
嗯,這些信息就是這段旅程前半段的全部經歷……
再后來,就是兩位鬼王讓自己攜帶畫作暗中離去,說是它們吸引有敵人的目光,但實際上……卻是把自己當成了誘餌。
而那畫作上的黑色珠子,很有可能就是兩只鬼王被道天宗瘋狂追殺的原因!
當時自己將畫作丟在路邊,被敢來的道天宗修士發(fā)現端倪,事后便有了宜山城外的斗法。
兩只鬼王當中,那只身材矮小的女鬼,則有很大的概率,是死在了那次斗法當中,這也能解釋男鬼王非要殺死自己的原因。
這是把它鬼妻的死亡歸咎到了我的身上啊……崔淵摸了摸下巴。
事情捋到這里,就有了一條無比清晰的脈絡線……
兩只鬼王攜帶著那珠子想要通過莫愁江,但是道天宗卻不希望鬼王成功,于是派出弟子圍剿,但派出的弟子實力都不太行,于是被鬼王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反殺。
嗯,怎么看這道天宗都有種葫蘆娃救爺爺的蠢勁在里邊,畢竟想追捕鬼王,只需要確認行蹤,隨后集體出動一齊動手,如果不行在派個厲害的長老來,保證鬼王連身都翻不了。
所以這道天宗是真的蠢?
還是假的蠢?
崔淵是不太相信一個實力如此強大的宗門,會做出派弟子分批送死的愚蠢決定。
他寧愿相信,這一切其實都是道天宗的計謀,為的就是讓那鬼王經歷九死一生把珠子帶走,絲毫不會去懷疑那珠子是否有問題。
等等……
崔淵眼睛一亮,隱約好像見到了整個事件背后的真相,如果真的按照自己猜測的,那么目前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不難解釋了!
為什么這一路上沒見到一位厲害的大佬,全都是各種實力不強的弟子輪番送死。
為什么這鬼王能屢屢逃生,身受重傷還能這么活躍。
恐怕,這背后從開始到現在都有一雙牽引著那鬼王的手,讓它不斷的疲于奔命,從而忽略到了某些嚴重的問題。
真是……殘酷的修真界啊……
崔淵咧嘴笑了起來。
不過笑著笑著,他就忽然間想起了什么,立馬盤膝坐好,趕緊閉目開始修煉起來。
他怕錯過大日東升……
每天只有這么一次修煉的機會,怎么能錯過?
不過,崔淵明顯是冥想的早了一些,等待許久也沒有感應到天地間的陽氣……
他無奈的睜開眼睛,目光有些茫然了,這身處地牢里邊,也見不到外面的太陽,自己也不能長久的保持冥想,那樣非常消耗精力。
想到這里,崔淵笑著向地牢里的另一位活人問道:
“這位法師,請問還有多久才能日出?”
聽到有人說話,打坐的麻衣僧人聞言忽然止住了誦經聲,沒有回頭,聲音溫軟如玉一般:
“即使日出你也無法修煉,觀想法的關鍵在于這個‘觀’字,只有觀到了實物,才能在心中想出來,只有在心中想出來,才可以使用觀想法門進行觀想,進而溝通先天。”
聽到這番玄妙至極的話語,崔淵的第一反應是,這和尚是不是腦子有病,但隨后他的第二反應便緊跟著出現了!
這和尚不僅沒病,而且還牛批的很!
居然三言兩句就點明了《卯日定真心法》修煉的核心,并且還將那心法上沒有解釋清楚的地方解釋了出來!
大佬,絕對的大佬!
崔淵的眼神中頓時泛起了奇異的光芒,二話不說,恭敬一拜:
“鄙人名叫崔淵,多謝法師不吝賜教,不知法師名號為何?”
麻衣僧人淡漠回道:
“我只是一位苦行僧,其名號不足掛齒?!?p> 崔淵摸了摸鼻子,絲毫不氣餒的繼續(xù)問道:
“不知法師為何被關在此處?”
“我為何被關在這里?”
麻衣僧人淡漠的聲音帶著幾分惆悵,望著頭頂潮濕遍布蜘蛛網的天花板道:
“這金山寺的和尚實在是閑的沒事干,我好不容易下山一趟,路過此地逛了趟青樓,褲子還沒脫,就被這些人給抓了起來,說什么我侮辱佛門,讓我在此面壁思過。
“我面壁他奶奶個雞大腿,我又不是本地的和尚,坐在這里我都念了整整兩百遍菜名了!”
麻衣僧人越說越激動:
“那些誤入歧途的女子還需要等著我去渡她們離開苦海,而我居然在此地虛度光陰!
“愧對佛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