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伯父!”
洛禾正暗自思索著,卻聽頭頂響起了少年響亮的聲音,她心里兀自奇怪,父親如此不喜交際,怎的剛坐下一盞茶的時間,便有人來巴結(jié)了?
于是好奇地抬頭看去,那少年剛?cè)胍暰€,洛禾不禁怔了一怔。
那少年也看向她,眼中是同樣的驚詫。
竟然是他。
竟然是她!
是那日在紅裳院門口遇到,又莫名其妙隨她進(jìn)去的男子。
鐘懷生一見洛禾,整個心血便沸騰了起來。
竟會這么巧!他本以為不會再相見,暗自遺憾了許久,這莫不是天賜的緣分,竟然讓他第二天便再次見到了她!
洛擎應(yīng)了一聲后,便發(fā)現(xiàn)鐘懷生這小子眼也不眨地盯著自家姑娘,嘴上還掛著癡癡的笑,當(dāng)時臉就黑了。
“咳!”洛離見狀,趕緊輕咳一聲,走過去拍拍鐘懷生的肩膀。“原來是懷生老弟,最近可還好?”
鐘懷生甩甩頭,回了神,卻還是忍不住地往洛禾那邊看,十分敷衍地回了句“還好還好。”
又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拍開洛離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別叫我弟!你比我大不了多少!”
洛離也不生氣,反而爽快地笑出了聲,他就知道鐘懷生最在意的便是他早幾個月出生這事,于是每次見面都忍不住想調(diào)侃他一番。
一旁的洛禾卻是皺起了眉頭,方才哥哥叫那少年“懷生”,這名字有些耳熟,好似聽誰說過一般。
那邊洛離突然想起來什么,將暗自回想的洛禾拉了過來,介紹到:“這是我妹妹,洛禾?!?,又對洛禾說道:“阿禾,這便是鐘家大哥,鐘懷生。”
鐘家大哥!
是了,洛禾驀地想了起來,是那天聽鐘瑤提了一嘴,只是她那時過于關(guān)注東街的動亂,便沒記在心上。
這么說……那晚從靜玄寺中走出的素衣少年,那個救走蕭承澤的,便是他了。
難怪,難怪在紅裳院門口見到這人時總覺得眼熟,原來真的是見過的,只是那晚光線昏暗下,只看清了大體輪廓,這才只留了個模糊的印象。
“阿禾?”洛離見洛禾出神,出言提醒。
洛禾眼睛回神,看向鐘懷生,微微欠身:“鐘大哥。”
鐘懷生連連擺手,神色有些緊張,“阿禾……妹妹莫要客氣?!彼铧c就要說出兩人之前見過了!話到嘴邊突然想起來,紅裳院總歸不是什么好地方,還是別提了,免得阿禾妹妹名聲受損,只是心里又暗自神傷了,那日匆匆一別,也不知道扶桑姑娘還記不記得他。
扶桑姑娘,是鐘懷生見過洛禾那一面后心里總是呼喚的名字,他本來不喜歡如此明艷的花,可自從那日見過洛禾之后,便再也忘不掉了。
“對了?!甭咫x突然想起什么,湊到鐘懷生耳邊耳語,“鐘伯父一向不喜朝堂之事,也不做官,你怎會來?”
鐘懷生思慮半晌,解釋道:“是寧王殿下給我下了帖子。”
鐘懷生將前因后果吐露了個便,無非就是那晚他知曉東街有異動,前往查看之時,竟發(fā)現(xiàn)寧王殿下暈倒在靜玄寺,身旁還橫著幾具尸體,他愣了許久,卻不得不將寧王殿下先帶走,雖然父親已不是朝官,可皇室水深,他若是當(dāng)時放任不救,萬一被人所知,那么本來就風(fēng)雨飄搖的鐘家只會更加危險。
第二日殿下便被來人接走了,臨走前倒是十分感激,賞賜了好些財物,這不,還派人下了壽宴的帖子,皇子下帖,他敢不來嗎!
鐘懷生語氣頗有幾分抱怨,妹妹身子弱,不喜出門,自己只能孤身前往,還好遇到了洛家兄妹,不然自己得多枯燥。
不過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扶桑姑娘遠(yuǎn)在天邊近在眼前,竟然就是洛離的妹妹,心里又舒爽了幾分,面露癡笑,這一點上倒是要多謝寧王殿下了。
洛禾心思回轉(zhuǎn),手中暗自捏著衣襟。
蕭承澤……
周轉(zhuǎn)間,臣子們紛紛落了座,大殿里也逐漸安靜了下來,隨著手捧拂塵的公公弓著腰緩步從后殿走來,一陣尖細(xì)的聲音吊著嗓子響起:“皇上駕到!”
眾人起立,拱手作揖。
“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龍體康安,千秋萬代!”
明黃色的龍袍自后殿走出,面容硬朗的中年天子和煦地笑著喊道:“眾愛卿平身!”
天子身后,著紅色寬袖衣,繡織金龍鳳紋的女子端莊走來,眉眼間含著笑意,卻從中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輕佻,反而是一種如沐春風(fēng)般的柔和,她步伐極穩(wěn),款步姍姍,裙裾卻絲毫不亂。
洛禾悄悄看了一眼,這便是當(dāng)今的皇后娘娘了,果真有母儀天下之態(tài)。
這隊伍本該到此為止,然而卻在皇后娘娘入座之后,自后殿又聘聘裊裊走出一女子,那女子也是極美的容貌,卻與皇后不同,用小家碧玉來形容倒是更合適一些,只見那女子一身煙霞色宮裝,姿態(tài)撓人,一雙桃花眼婉轉(zhuǎn)生媚。
洛禾視線環(huán)顧四周,竟無一人唏噓此舉逾矩。
原來是容貴妃。
早就知道圣上獨寵容貴妃,沒想到……
洛禾看向端莊而坐,言笑晏晏的皇后。娘娘究竟是不介意,還是無可奈何?
卻沒想到對方竟也回視了她一眼。
洛禾愣了一瞬,看見皇后朝自己綻出了一抹笑容,如棲霞般絢爛,心里雖暗道奇怪,卻也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回了個微笑。
暗自發(fā)愣之時,圣上早已高談?wù)撻熈艘槐K茶的時間,想來無非就是君臣互夸,你推我讓之類的應(yīng)酬話,與她無甚相關(guān),倒是從進(jìn)宮開始便按著這流水線走程序,著實是有些枯燥乏味了,不知這宴會能否出現(xiàn)些讓人提提精神的趣事兒。
“奇怪?!甭咫x看了某處一眼,下意識地低聲道,“怎的不見寧王殿下?”
洛禾聞言,凝了凝神,順著洛離的視線看過去,那是與太子殿下并列而坐的席位,現(xiàn)在空空如也,倒更像是為誰特地留出來的一般。
“這個我知道?!辩姂焉那臏惖叫置妹媲?,壓著聲音說道:“寧王殿下昨日被接回府后便閉門不出,大約是受了驚嚇吧。”
洛離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這樣說來的話,圣上寵愛寧王,允許其晚些赴宴也是說的過去的,隨后想到什么,又搖搖頭,太子本就年幼,寧王卻已到了參政的年紀(jì),并且深得圣寵,如今看來,這局勢實在是不甚樂觀啊。
眾人心中各有所想之時,文官一列家眷席有一女子起身,她穿著一襲桃粉茸線廣陵錦水裙,行禮之時下衣微微擺動,搖曳生姿。
“臣女為陛下賀壽,祝陛下圣體永康,天倫永享!”
視線集中過來,那女子也毫不拘謹(jǐn),像小孩子討要夸獎一般彎著眉眼目視前方。
圣上也轉(zhuǎn)過視線,待看清是誰之后,臉上竟是露出來了一絲慈愛之意。
“朕的羽兒竟已出落的如此嬌俏可人了?”
梁羽掩面而笑,語氣中帶了幾分女兒家的撒嬌,“皇帝姑父又在打趣臣女了,虧得臣女還費盡心思為姑父準(zhǔn)備了宴上節(jié)目解乏!”
天子低笑幾聲,順著她的話問道:“不知羽兒為朕準(zhǔn)備了什么節(jié)目?拿出來讓眾臣們都看看,朕這小侄女是如何的艷彩奪人!”
眾臣聞天子之言,紛紛附和。
梁羽卻嬉笑幾聲,賣了個關(guān)子,“姑父可真是高看臣女了。”在眾人有些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她又緩緩說道:“這節(jié)目,可不是臣女一人能完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