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如火如荼地繼續(xù)進行,在場的人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卻也各懷心思。
有人壓抑住心里彌漫的苦澀,對身邊人的關(guān)懷回以微笑,腦海中卻總是浮現(xiàn)出那抹紅色倩影。
也有人總覺得方才場中紅衣女子的表現(xiàn)惹眼,時不時地偷偷看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那女孩似乎不像之前聽到的那般無才無能,畢竟在這女子嬌柔,整日閉門閨房的安陽城,偶爾出現(xiàn)幾個反骨,如將門殷家的殷紅綃那般,總是格外得人青眼的。
而這女子又與殷小將軍不同,殷小將軍那般的女子,她站在那,便讓你生出幾分俯拜的下位感,而這洛家二小姐,她靜下來時,不會讓你看出她的鋒利,如一塊打磨光滑的璞玉一般,卻是在不經(jīng)意之間鋒芒乍現(xiàn)。
當(dāng)下,她贏了比賽卻不甚張揚,只是端坐在那,偶爾回身與身旁的家人嬉笑兩句,靜若處子。
卻不知這陡然集中的視線引起了多少女兒家的妒念。
梁羽剛結(jié)束與李念昔的比琴,在滿座的稱贊中回了位子,卻怎么也笑不出來。
她琴藝不如李念昔,可也算這安陽女兒家中的佼佼者,可那些人雖然表面上應(yīng)承得好,可別以為她不知道那一個個的眼神都黏在了洛禾身上!
本來想讓她出丑,卻是白白送了她一個出風(fēng)頭的機會,想到這,梁羽竟是連洛星月也埋怨上了,若不是她老在自己面前提起洛禾如何張狂,她又怎會認(rèn)識原來不入眼的洛禾。
越想越氣,梁羽甚至擋過了洛星月遞過來的琉璃盞,卻不料她一時氣急之下竟是用了力,后者是不曾想到的,于是這琉璃盞便猛然跌落在地,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這聲響說大不大,卻在嘈雜的說笑聲中顯得分外突兀,眾人紛紛停下了話頭,視線集中過來。
梁羽有些不知所措,剛要解釋,卻從不遠(yuǎn)處傳來一陣清朗的聲音。
“是誰惹了我這好妹妹生氣???”
在座的文武百官看見來人,紛紛赫然站起齊齊行禮。
“見過寧王殿下!”
“各位快快免禮罷!”蕭承澤面上閃過一絲惶恐,“父皇在上,本王何德何能,怎敢搶父皇的風(fēng)頭!”
卻是景明帝低笑幾聲,聲音溫和:“你這小子,也學(xué)會揶揄父皇了?!?p> “澤兒!”一旁的容貴妃有些生氣地喊道,“今日是你父皇的生辰,這樣重要的日子你都能來遲,不僅不知錯,反而言語輕佻,母妃平日里是怎樣告誡你的?”
蕭承澤聞言,連忙賠上了歉意,掀起衣袍跪拜幾下,正色道:“母妃教訓(xùn)的是,兒臣罪該萬死,竟誤了父皇的誕辰,還請父皇責(zé)罰!”
眾人大氣不敢出一下,皆凝目而視。
而容貴妃也是緩緩起身,托著衣擺欠了欠身,語氣孱弱地說道:“都是臣妾疏忽了對澤兒的管教,才導(dǎo)致了他這般不知禮節(jié)的性子,誤了圣上的壽辰,圣上若要責(zé)罰,還請責(zé)罰臣妾吧?!?p> 美人嬌嬌弱弱,眼中含淚,令人憐愛。
皇后看了容貴妃一眼,沒有說話。
景明帝面色尋常,沒有人能讀出他此刻的情緒。
眾人緊張了半晌,正想著要不要趁機為寧王殿下求情,說不定事成之后殿下還能記住這點人情,卻聽高位那邊大笑幾聲。
景明帝笑了,眼角生出的幾絲皺紋為他的面龐增添了幾分仁慈。
“愛妃多慮了。”他看著一旁的枕邊人,開口說道,“朕知道澤兒素來懂事知禮,今日這般遲定是有緣故的?!?p> 圣上金口玉言一出,底下人說不驚訝是不可能的,竟是一句重話都沒有。
洛禾將景明帝的態(tài)度看在眼里,悄悄掃了一眼御下的一處地方。
她看到那人慵懶地闔著眸子,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打著玉桌案。
猛然間,他忽然睜開了眼睛,仿佛感到了她的視線一般,竟是毫不猶豫地看向了自己。
洛禾心下一跳,兩雙眼睛碰撞在一起,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傳遞。
她微笑,便見他的唇角也揚起,眼神堅定。
洛禾便不再看謝南朝了。
只見弱柳扶風(fēng)的貴妃再拜一禮,纖腰盈盈不堪一握。
“多謝圣上諒解?!比葙F妃起身,又嚴(yán)厲地看了蕭承澤一眼,“澤兒,還不快謝過父皇,向你父皇祝壽!”
蕭承澤自是慶幸極了,連忙叩謝隆恩,祝福之語自是夸夸而出,直說的景明帝眼中泛出了滿意之色。
見狀,容貴妃也放了心,十分關(guān)懷地問道:“澤兒到底為何來遲,莫不是病了?要知道,最精彩的場面可都結(jié)束了?!?p> 洛禾目光停滯了一瞬,沒想到,自己竟入了容貴妃的眼,可不是什么好事。
而被問的蕭承澤顯然沒有多想,而是面露難色,支支吾吾半天才開口:“兒臣不孝,讓父皇和母妃擔(dān)憂了,兒臣……并無大礙?!?p> 寧王早已在外有著自己的府邸,若是平日里身體微恙,宮里不知道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今日一向明朗的寧王殿下語氣卻總讓人覺得隱瞞了什么一般,尋常小官都看出來了,更不用說是久經(jīng)名利場的景明帝。
“澤兒到底怎么了,不妨說來聽聽?朕來為你主持公道?!本懊鞯壅Z氣十分慈善,仿佛不是什么萬人之上的天子,而只是一個為兒子擔(dān)憂的父親。
卻不曾看到席下同樣衣著華貴,卻還稚嫩的幼童眼中閃過委屈,黯然地低下了頭。
場中蕭承澤仍長跪不起。
鐘懷生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神色不安了起來。
他心里打著鼓,卻聽到蕭承澤果然說起了那件事。
“兒臣本不想在如此吉利之日談及此事,只是心中多次思慮,還是擔(dān)憂父皇的安危,今天便是擾了大家的興致也要說出來。只要父皇安全,兒臣甘愿接受任何懲罰!”
年輕有為的皇子字字珠璣,鏗鏘有力。
景明帝眉頭皺了皺,有些嚴(yán)肅地繼續(xù)問道:“到底是何事,朕饒你無罪,但說無妨?!?p> 蕭承澤再次叩頭,話語清晰:“兒臣在前幾日外出時遭遇了刺客,幸得鐘家兄弟相救,這才安然無恙,否則……”
此言一出,群臣皆驚愕失色。
否則什么?否則圣上的誕辰上來到的便是最寵愛的兒子的死訊?
這這這……太過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