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隱對弟古的印象的確是在羅薩那寺廟地坑里面的洞之后就變得情緒不穩(wěn)定,可是莊隱實在想不到他的內(nèi)心有如此的焦慮,以至于晚上一人趴著偷偷的說話,做夢或者想記錄著什么東西。莊隱想拉開帳篷問弟古,問他到底為什么會這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生病了??僧?dāng)莊隱輕輕地將帳篷的拉鏈又拉開了一些,他把手又縮了回來,因為在帳篷打開的時候,月光又透進了更多,剎那間帳篷里面的景象看得清楚了,以致于莊隱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弟古會有這樣奇怪的舉動并不是因為焦慮做夢,或者想記錄著什么。莊隱靜靜在帳篷外站著,不去驚動弟古,靜靜地觀察一下他下面的行為。
莊隱就站在帳篷外面偷偷的看著帳篷里面的弟古,他盡量使自己不發(fā)出任何聲音來,事實上弟古趴在那里,嘴里發(fā)出的聲音也是極其低微,要不是這片古怪小林子如此寂靜的話,連莊隱也不容易聽見弟古趴在帳篷里喃喃自語,悉悉索索足有半個小時之久,而且維持原來趴著的姿勢一動不動。莊隱越發(fā)覺得弟古這種行為不正常,他心中有些慌亂。那此刻他越不能驚動弟古,又過了15分鐘就看到弟古趴在那里的身子移動了一下,他將身子躺直,然后靜止了幾秒鐘,再然后弟古整個人伏在地上,后背弓了起來,那是一種蛇要移動時候的姿勢,也像是最虔誠的宗教儀式,趴在那里,敬畏他所尊敬的神靈擺出的那種祭拜的姿勢來。
莊隱仍然站在帳篷外,一聲不吭地看著帳篷里面低谷。帳篷里弟古弓起身子,揚起雙手,上身也上揚,然后身軀一動的扭起來,接著又雙手按在地上。莊隱看著弟古的這種舉動感覺弟古真的像是在進行某種宗教儀式。弟古連續(xù)做著六七下這樣的動作,繼續(xù)發(fā)出那種喃喃悉悉嗦嗦的聲音,但是莊隱仔細聽根本聽不懂弟古在說什么。弟古開始圍著帳篷里面轉(zhuǎn)圈圈,就這么在那里打轉(zhuǎn),身體一拱一拱的,像一條蛇,又像是虔誠的宗教儀式。
莊隱現(xiàn)在和弟古之間的距離不到三米,弟古嘴里發(fā)出的聲音極其輕微,聽不出他在講什么,可是莊隱也能感覺到弟古講的是藏語,而且它的語音表達的情緒是他現(xiàn)在十分痛苦。弟古在帳篷里面就這樣轉(zhuǎn)圈,又過了15分鐘左右,弟古弓著身子停了下來,他定定地拱著背,然后趴在地上。他此刻趴在地上,弓起身子的時候仍然是背對著莊隱,莊隱仍然看不到他的臉部。只看到他一直維持著這個弓起后背的奇特動作一動不動,像是蛇行進過程當(dāng)中突然定在那里硬化。弟古低著頭,眼光的角度來看,他是在觀察自己的胸口。
弟古就這樣對自己的胸口又呆呆的看了半分鐘。一個人為什么會對自己的胸口發(fā)生如此興趣,真是古怪。但是看弟古不但看著自己的胸口,而且用一只手按自己的喉嚨上。莊隱在這個角度才看到的事情,這只手不知道在喉嚨上按了多久。那種稀稀疏疏低沉的聲音還在發(fā)出,后有一下,這一下聲音非常大,像是一種沉痛的呻吟聲。這呻吟在黑夜里將莊隱嚇了一跳。莊隱可以肯定弟古現(xiàn)在正遭遇極大的痛苦。如果不是身體有極大的痛苦,這種呻吟聲不會如此的扭曲沉重。弟古現(xiàn)在到底有什么困難?莊隱想設(shè)法幫助他。可莊隱還是忍住沒敢往帳篷里面鉆,畢竟他想看個究竟弟古這個人到底心里埋藏著什么秘密??删驮谶@個時候弟古弓起身子的位置稍微有了變化,那是因為他痛苦扭曲的身體做某種移動,弟古疼痛的身子一歪,然后他那只卡在喉嚨上的手又支撐在了地面,莊隱看到他那只手緊握著拳頭,死死的頂在地面上,看起來像是地面才是他一個兇惡的敵人。就是這時,莊隱菊花一緊,因為他此刻才發(fā)現(xiàn)弟古的眼睛一直盯著胸口的位置,其實他看的不是他自己的胸口,而是以那角度低頭往后看,以一種十分奇特的姿勢,動作夸張地盯著正在帳篷外偷看的莊隱。原來弟古一直知道莊隱在窺視他,只是弟古也不動聲色一直沒有表露出來。
莊隱看到了這種情形,心中不禁害怕,實在不知弟古在搗什么鬼。他在蛇動的時候,身子圍著帳篷旋轉(zhuǎn)著,有幾次轉(zhuǎn)得臉向著莊隱,由于距離和黑暗,莊隱也看不清他臉上的神情,不過從他蛇動膜拜的動作愈來愈痛苦的情形看來,似乎剛才莊隱的判斷沒錯,弟古口中現(xiàn)在還悉悉索索著一種十分古怪的音調(diào),那種音調(diào)聽來倒有點像光光反復(fù)念的那句咒語。
弟古此刻弓著身子釘在帳篷里連續(xù)悉悉索索又哼了十多分鐘,接著他嘴里的聲音停了下來。莊隱在帳篷外看到弟古靜靜的待那里弓著身子,之后他身體軟了下來,趴回在地上,又開始發(fā)出了正常睡覺的聲音。莊隱取出煙來,點著給自己抽上。當(dāng)打火機點亮的時候,莊隱借著火光探到帳篷里面稍微看清了弟古現(xiàn)在臉上的表情,弟古趴在帳篷里面睡著了,現(xiàn)在看來十分平靜,完全不像有剛才那種古怪的事情發(fā)生過。莊隱心中不由覺得奇怪,這弟古到底是怎么回事,難道這些藏民都會有這么奇怪的行為。深半夜的,又像是夢游,又或者是別地原因做出的古怪行動,感覺這未必像是藏民的傳統(tǒng)。
想到這里,莊隱又在帳篷外觀察弟古大約15分鐘,弟古沒有什么后續(xù)行為,莊隱就沒有再看下去,煙也抽完了,莊隱引回到篝火邊坐下。靜靜的思考。莊隱在篝火邊喝著小酒,沒多久之后聽到了帳篷拉開的聲音,接著是腳步聲。莊隱看看時間,也到了弟古跟自己輪班的時候。莊隱在想弟古剛才也沒有調(diào)鬧鐘起來的聲音,他現(xiàn)在自己知道時間醒來了,那剛才的行為,他到底知不知道呢,他是在假裝睡覺嗎。既然弟古選擇在帳篷里一個人的時候做這樣古怪的動作,而且從剛才的舉動看,他未必就不知道莊隱正在帳篷外看他。莊隱在篝火邊看到弟古走過來,莊隱也沒有什么異樣舉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喝酒。
弟古在莊隱旁邊坐了下來,然后開始烤火。莊隱遞給弟古一根煙,自己也點上一根抽,莊隱睡眼朦朧的樣子,此時他跟弟古距離很近,可以清晰的看出弟古現(xiàn)在沒有任何的異樣,弟古身上那種發(fā)綠的顏色也消失不見了。抽完煙后弟古跟莊隱說:“那你休息了。這小林子真安靜,什么聲音都沒有,睡覺挺舒服的?!?p> 莊隱一面答應(yīng)著一面忍不住的看弟古,又往他的胸口看一眼。剛才莊隱看到他全神貫注地低頭望著自己的胸口,當(dāng)然莊隱也懷疑當(dāng)時弟古看的是莊隱,而不是自己的胸口,可是當(dāng)莊隱忍不住去觀察弟古的胸口的時候,真奇怪,弟古似乎特地用手擋住他胸口的部位,似乎不想莊隱在看他那個位置。莊隱還是忍不住的看,一下子也沒看出什么來,弟古把胸口的衣服緊了緊,然后扣上扣子,自言自語的說:“這小林子的夜晚真冷啊?!本瓦@么短短幾句的說話間,弟古已經(jīng)把外套的拉鏈拉上呢。這拉鏈里面到底有什么呢?那時候弟古到底是在看莊隱還是真的在看他胸口的某個位置?
這里也無法考究。莊隱打了一個哈欠,也緊了緊自己的外套,往帳篷里鉆了進去。莊隱躺在剛才弟古躺過的地方,他就反復(fù)觀察帳篷里有什么異樣。觀察片刻,莊隱發(fā)現(xiàn)帳篷里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情況。他在帳篷里躺下睡覺,可是他根本睡不著,腦子里都是剛才的弟古古怪的行為。下來的時間當(dāng)中,莊隱透過帳篷的拉鏈小縫隙看到弟古一直停留在篝火旁邊。莊隱現(xiàn)在也睡不著了,他偷偷在帳篷里面觀察弟古會不會又有什么奇怪的舉動,可是弟古就呆呆的坐在篝火旁邊,一點異動都沒有。莊隱見弟古沒有什么異狀,他就睡著了,畢竟這一路很累,所以也需要休息。
這一夜弟古也沒有叫莊隱起來,輪班等到天亮,莊隱自己醒過來,弟古還呆呆地坐在篝火旁邊,莊隱起床,把篝火生旺,做了簡單早餐。此刻弟古看來還是完全沒有異樣,莊隱將事情放過一邊,不再和弟古講起他昨晚古怪的行為。
莊隱和弟古吃完早餐,兩人繼續(xù)往水潭的方向前進。又過了一個山頭,此所經(jīng)過的路全是類似這古怪小林子的森林路段,樹木都跟外面的不太一樣,散發(fā)出古怪的氣味,弟古不斷地揮動著手里的刀在前面開路,莊隱跟在他后面??墒瞧婀值氖?,弟古似乎好幾次有什么話對莊隱說,但是卻沒有開口,莊隱也意識到弟古的古怪,現(xiàn)在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莊隱也不想過分刺激弟古,就這么倆人默默無聲的一直在野林子里面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