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唱 VIII
“時(shí)辰也不早了,待會(huì)兒還要去覲見陛下?!闭f著,哥哥拂了拂袖,站起了身,拿起那東方白鸛玉骨扇。
“這就要走了?”我微微一愣,心一顫,“這才多長時(shí)間?”
“娘娘,陛下能恩準(zhǔn)我進(jìn)宮見你已是開恩,萬不能再讓別人說了嘴去?!?p> “可是、可是這也沒吃多少啊,哥哥,就再待一會(huì)兒,就一會(huì)兒可好?”我一急,上前一步攥住哥哥的衣袖。
見著哥哥無聲地?fù)u了搖頭,我的手訕訕地從他平整的衣袖上滑落,吸了吸酸楚的鼻子,我揚(yáng)聲道:“芳云!”
“娘娘?!币恢焙蛟诘钔獾姆荚仆崎T而入。
“把我吩咐的那些東西都給哥哥裝上,多命幾個(gè)人送哥哥出去,還有——”
“泱兒?!备绺绱驍辔?,我看向哥哥,只見著他眼神深邃地望著我搖了搖頭。
我嘴一癟,垂下眼眸,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珠,心下悶悶的。
“好了,如今都是大姑娘了,再說咱們以后又不是見不著?!备绺巛p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笑了笑:“以后我們相見的時(shí)候多得是?!?p> “嗯、嗯?!蔽矣昧Φ攸c(diǎn)點(diǎn)頭,哥哥永遠(yuǎn)都是那么清新俊逸,臉永遠(yuǎn)都是白白凈凈的,眼睛雖稍稍狹長一些但眼里盡是淡泊與溫柔。
“哥哥!”淚水模糊了雙眼,我望著哥哥馬上就要走出宮門的身影,狠狠地咬了咬唇,顫抖著聲音叫住了他。
見著哥哥略有單薄的身影一怔,我藏在寬袖里的手緊緊捏著那顆通體冰涼的珠子,手心里沁出的微汗似乎都要把珠子焐熱。
“那顆火齊珠,真的很好看?!蔽覐?qiáng)忍著鼻頭的酸意,擠出笑容,我私心猜著這笑應(yīng)該也是很難看的。
哥哥似乎怔了怔,我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他的眉頭好像都蹙在了一起。
末了,只見他將手里的玉骨扇一收,沖著我深深地作了個(gè)揖,嘴里似乎還在念叨著什么,我聽不見,但那嘴型好像是在說什么“對不起”。
這次換我蹙了眉,也來不及想太多,哥哥便直起了身子,伴隨著木槿滿園里撲鼻的陣陣花香,那抹靛青色的身影終于消失在了未央宮高高的赤色大門下。
火齊珠很好看,就像是你與德妃一同站在一起的模樣,我雖沒見過,但我想象得到,你們在一起的模樣定是很美。
“娘娘,可是要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哥哥走了已有一個(gè)時(shí)辰了,芳云許是見著我一直坐在榻邊神思倦怠才提出要陪我出去走走。
“也好。”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管怎樣,溜達(dá)溜達(dá)心情應(yīng)該會(huì)好許多,腿雖然沒完全恢復(fù),但走走停停都不成大問題,若再不出宮溜達(dá)溜達(dá)我這估計(jì)都要癱在床上了。
“娘娘,外頭日頭大,叫他們備上轎輦吧?!?p> 如今正值晌午,外頭果真是陽光明媚,“罷了,就你我吧?!?p> “是,那奴婢吩咐小廚房不著急準(zhǔn)備午膳,省得娘娘回來時(shí)飯菜都涼了。”
走到寢殿殿旁,瞅了瞅銅鏡中的自己,一個(gè)一身縷金赤色縐紗袍的明艷女子活靈活現(xiàn),我一下子來了興致,左照照右照照,平日里我不喜赤色,是洛殷離說紅色更好看我才開始穿了起來,的確如他所說這赤色更加喜慶也更加襯人,但我私心里還是喜歡白色,想著等這幾日大婚后的喜慶日子過了一定挑好些好看的白色裙子。
走到妝奩旁,我挑起那屜子最底下放著的步搖,這才扶了芳云的手出了宮門。
“芳云,你瞧我這步搖好看嗎?”走在紅瓦之間,我歪歪頭看向芳云。
芳云還真的細(xì)細(xì)看了一番,“好看,娘娘生得美戴什么都好看?!?p> “哼,就不喜歡跟你們這些宮里人打交道,滿嘴都是花言巧語,聽不到一句實(shí)話。”我撇過臉去,看了看不遠(yuǎn)處獨(dú)樹一幟的塔樓。
“奴婢說得是真的,不過這木槿步搖雖是少見,但往往步搖上的簪花不是玉質(zhì)的就是金銀所制,娘娘這支步搖上的木槿花乃是不多見的點(diǎn)翠所制,不僅珍貴而且不俗別致,十分耐看。”
“是嗎?”我側(cè)眼瞧著振振有詞的芳云,撲哧一聲笑出了聲:“芳云你懂得真多?!?p> “娘娘過譽(yù)?!?p> “這可是哥哥送我的!”我揚(yáng)了揚(yáng)頭,十分得意。
“藍(lán)公子?”
“對啊,哥哥眼光不俗吧?”我還記得十分清楚,這青玉步搖正是我受傷之后失了憶,住在隱都后面的木屋子里渾渾噩噩的時(shí)候哥哥送我哄我高興的。
“藍(lán)公子是娘娘的兄長,眼光自然不俗。”
“兄長……”我喃喃,咬著這兩字:“芳云,你有家人嗎?”
“奴婢——早就不記得了?!?p> “不記得了?”我微微一怔,見著芳云那略有傷神的模樣,笑了笑:“那咱們一樣,以前的事啊我也不記得了?!?p> “我的父親和母親都不在了,我仿佛就活在了一場夢里,夢醒之后我便什么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我的父親和母親都沒了,只剩了哥哥一人陪我?!?p> “娘娘……”
我瞧了眼芳云,不知怎么總覺得她欲言又止。
“我真的好像找回之前的記憶啊,”我抬頭望望皇宮里這四角的天上飛過兩只烏鴉:“哪怕只記起父親和母親的模樣也是好的?!?p> “我雖不記得什么了,但是我的心告訴我父親母親一定很疼愛我,沒了他們我心里總是空空的,像是缺了塊兒什么似的?!?p> “娘娘,如今有陛下陪您,一切都會(huì)好起來的。”
提起洛殷離,我不禁笑了笑,扭頭看向芳云,瞧見她眼里噙著淚,我一愣:“芳云你怎么哭了?”
“???”芳云看起來仿佛不知自己莫名其妙流了淚,她快速擦了擦自己的臉:“奴婢沒事,娘娘見笑了?!?p> “芳云……”我心一軟,搖了搖她扶著我的手:“你對我好我也會(huì)對你好,從今以后你陪著我我也陪著你,兩個(gè)孤單的人便不會(huì)孤單啦?!?p> “娘娘……”芳云不僅聲音顫了起來,手也跟著顫了起來。
誰說這深宮無情,如今我瞧著這宮里雖是無情但人人都有自己無法訴說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