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 XXXIII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過了良久,我走上前去有些愧疚地道著歉。
泠鳶抹了抹眼淚,破涕而笑:“泱兒,我還要謝謝你,我已經(jīng)、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見到他了,父王怕我因為和親逃跑,便把我鎖在了宮里,直到和親之日還騙我,直接把我送進了祁朝?!?p> “小一,原來小一不是你的名字啊,你叫——藍亦安?”
“嗯?!?p> “你騙我!你明明跟我說你叫小一,你明明跟我說你只是個普通的酒商!你怎么會姓藍?你怎么還有這么大的酒樓?你兩個月前明明在無邊草原上答應(yīng)我要帶我走!你為什么沒有!”喜極而泣的重遇之情之后,泠鳶委屈地大吼:“我等了你一天一夜!你為什么沒有出現(xiàn)!你說話啊!”
“泠鳶,”藍亦安緩緩出聲,“對不起?!?p> “不準說對不起!我說了我最討厭你們中原人這幅怯怯懦懦的樣子!小一,你在樓蘭的時候不是這樣的!”
“對不起、對不起,泠鳶,我是叫藍亦安,我姓藍,是藍家的獨子?!彼{亦安抿唇,緊緊閉著眼,淚水似乎也要滾出。
“你不是說你是孤兒嗎?你騙我!”
“我——”
“不、不,”泠鳶好似被歡喜沖昏了頭腦,緊緊拉住了藍亦安的手:“小一、小一我不怪你了,你帶我走、你帶我走吧,咱們離開隱都,我們回樓蘭好不好?”
“泠鳶你冷靜一點。”我見藍亦安沉默了,便上前一步扶過泠鳶。
“我沒法冷靜!”她哭得梨花帶雨、凄入肝脾:“我們離開吧,我根本不想待在皇宮里!小一咱們走吧!”
“泠鳶!”我犯了急,心里明白得比泠鳶多得多:“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樓蘭的公主了而是祁朝的蘇昭華,而他也不是你記憶里的小一!他是藍亦安,他的身后是藍家!如果他現(xiàn)在帶你走,那藍家怎么辦?藍家是祁朝最大的商賈之家,他儀仗的是皇家,他若帶你走,倒霉的便是藍家,甚至會被株連九族!洛殷離他就算不喜歡你他也不會放過藍家!”藍亦安是藍家的長子也是唯一的兒子,他身上背負的東西可太多了,而這些泠鳶都不會懂:“就算你不在乎這個,那你想過樓蘭嗎?樓蘭是依附祁朝的,你以為你父王就忍心把你嫁到這么遠的地方嗎?你若為了一己私情而逃跑樓蘭也不會脫了干系,難道你就忍心看洛殷離發(fā)兵,看著你的親人族人成為刀下冤魂,你就忍心看洛殷離踩著你親人的血攻破樓蘭嗎?”
我的話的確將泠鳶拉回了理智,但我看得出她還在猶豫且不舍中。
“泠鳶,”我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就算要逃,也不是現(xiàn)在?!?p> “泠鳶,我們出宮的時間很緊急,我、我與藍公子有要緊的話要說,你能出去等等我嗎?”我很想讓泠鳶和藍亦安多待一會兒,可我是真的萬不得已,好在泠鳶許是心思低落,點了點頭便跟隨阿冉出去了。
“謝謝?!彼{亦安突然道。
“你不必謝我,這件事我的確事先不知,只是我真的沒想到——”
“這樣的結(jié)局從一開始我便想到過?!彼{亦安眼里寫滿了落寞二字。
“那你甘心嗎?”
“他是皇上,不容我說甘心于否?!?p> “誰說這就是結(jié)局了?”我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道:“你難道真的不想帶她離開?”
“公主殿下極其聰慧,剛剛對泠鳶所說之事便是我心中所憂之事,人都做不到只為自己活,公主應(yīng)該懂得?!彼恍Γ粗械钠咸丫疲骸澳阈盼叶伎催^了,還沒有與楚公子說過?!?p> “絕不能讓他知道?!?p> “你們既彼此相愛,為何你要逃出宮去?”
“我,”我頓住,抿抿唇:“我有非逃不可的理由?!?p> 他應(yīng)該是知道了我不愿說,便也不說話了。
“真的很謝謝你肯幫我?!?p> “公主客氣了,公主不是說過我們是朋友嗎?為朋友兩肋插刀是應(yīng)該的,且你所求之事于我來說并不難。”
“但信里我已說過此事極其兇險,不過我剛剛與泠鳶所說的話你不必太過在意,從小在皇爺爺那里我便知道藍家的盛名,你們又有皇爺爺?shù)氖种I保身,其實你若真要帶泠鳶走——皇兄他不敢動你的。”
“公主,若于你個人之危和家族之路,你會選哪個?”
“我明白了?!蔽翌D了頓,默默地點點頭,他是藍家唯一的兒子,即便洛殷離真的對他與泠鳶之事不管不顧,那藍家也始終需要他來接手所有的家業(yè),于情于理,他都走不了。
“我好佩服你,”看著藍亦安深邃的墨眸,我不禁道:“我若是你,絕做不到為了深明大義而舍棄自己?!?p> “公主絕非自私之人,早晚有一日你也會的?!?p> “但我不愿,藍亦安,若我說要帶泠鳶一起逃出宮去,你會和她一起嗎?”
“公主,”他好似料到我會說這樣的話,并無半分驚訝:“這是公主的私事,不必說與我聽?!?p> “你好好考慮,我心已決?!蹦┝?,我站起身,說道。
還沒等藍亦安起身拜別,阿冉便急吼吼地帶著花容失色的泠鳶沖進來,說黑甲軍已帶人包圍了御品軒,為首的竟是景爍。
洛殷離發(fā)現(xiàn)了?而且還派了最貼身的親信來抓我回去?
一時間我氣血上涌,還好有足夠的定力讓我裝得云淡風輕些,我沖著景爍燦爛一笑:“景大人,你怎么來啦?”
“公主殿下,請隨微臣回宮。”景爍在面無表情這點跟洛殷離學(xué)得極好。
我的余光已瞥見樓下黑甲軍已把御品軒包圍得水泄不通,連大堂的客人都被趕了出去,洛殷離也未免太大動干戈了。
“嗐,景大人,”我裝模作樣的擺擺手:“你看你,我不過是在宮里待著無聊,出來透透氣罷了,怎惹得你面色如此凝重?”
“殿下,接您回宮的轎輦已停在樓外,請您立刻隨微臣回宮?!?p> 我的臉一僵,知道景爍從來都是洛殷離身邊的不二忠臣,與他再說多了也是無益,只得乖乖帶了泠鳶出了酒樓,樓外果真已聽好了兩輛馬車,我正欲與泠鳶說話,景爍立刻橫在了我們之間,對著泠鳶作了個揖:
“昭華娘娘,您的馬車在后面?!?p> “可是我想和泱兒坐一起……”
“娘娘,陛下的吩咐,讓娘娘與公主分車回宮?!?p> 分車回宮?我暗自不屑,洛殷離,你也就這么點兒手段了,難道你還想搞單獨審訊這一招?心里雖這么想,但我看著馬車外的一片大紅燈籠,心里還是十分惶恐。
明明步行不到半個時辰就可以到御品軒的路,今日突然變得好遠,晃晃悠悠的馬車直搖得我腦仁痛,長街是隱都街市上回皇宮最近的路,因為直通皇宮所以道路格外寬敞、明亮,長街兩側(cè)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將這條路照得燈火通明,我看著那紅燈籠出了神,以前我瞧著只覺得好看,現(xiàn)在我好似突然明白那燈火原來都是一縷縷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