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未完的約定
清晨，韓氏族地。
重新修整的大院還殘留著些許桐油的氣息。
演武場前，一大一小兩個人影正相對而立。
韓銘看著眼前意氣風(fēng)發(fā)的父親，神色卻不由得黯淡了下去。
父親說要帶他修煉，這本來該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可是……
“父親，我的身體……”
“不要緊。”
“什么？”
韓銘一愣，旋即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不要緊，什么不要緊，難道說自己這無法修煉的身體，已經(jīng)有了解決的契機？！
“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p> 韓寧摸了摸孩兒的腦袋，語氣有些唏噓，“其實當初為父已經(jīng)找到了為你構(gòu)筑道基的方法，只可惜一朝功散，這才隱瞞了下來。”
“真是嗎？這是真的嗎？父親，你不是在騙我吧？”
韓銘激動的快要蹦起。
因為不能筑基，他從小就與族人分開修行，別人在構(gòu)筑道基時，他在打熬身體，別人在修煉元罡時，他還在打熬身體，別人都在凝練竅穴時，他依舊在打熬身體。
真以為打熬身體會有用嗎？
不是的！
無論一個人怎么打熬身體，也比不過罡氣自生的強大威力。
族人們會因為自己的進步而開心，但是他不行。
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麻痹自己，只要努力，我也可以。
像極了帶著腳鐐練習(xí)的舞者，無論怎么努力，也打破不了上天安排的命運。
可是現(xiàn)在，有人手持巨斧，砍斷了鎖鏈，揮斬了命運！
他怎能不激動？怎能不興奮？怎能不，抱有深深的歉意……
“對不起，父親，都是孩兒不好，若果不是孩兒的身體，父親就不會再次前往鎬京，也就不會……”
韓銘的眼淚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父親為他的付出他一直都看在眼里，可他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父親一定付出了更多更多。
韓寧也沉默了，他一直不太會寬慰人，只能張開臂膀，靜靜的將孩子摟進懷里。
“你不需要道歉，爹的所作所為，從來都不希望會讓你負疚?！?p> “爹說過，我兒有大帝之資，這并不是一句妄言，事實上，先天道基難立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韓寧為他擦去眼淚。
“知道為什么幾乎所有的大帝都出自名門嗎？因為那些天賦卓絕，被天地所限的絕世之資，只有大家族才有能力喚醒。”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應(yīng)該負疚，那也該是我這個無能的父親??！”
“不，不是這樣的……”
韓銘急忙搖頭，想要否定爹親卻又覺得那樣有些欠妥。
“行了，今天喊你來，是要傳授你一項特別的法門，雖然不能助你成道基，生元罡，卻能讓你提前通竅，讓你的體魄更加硬朗。”
“提前通竅？！”
韓銘眨巴著干澀的雙眼，世上竟然會有這種違背修煉順序的法門？
“我會變得像干事們那樣厲害嗎？”
“那當然……不可能。”
韓寧笑著搖搖頭，“你道基未成，元罡不生，一百零八顯穴皆不能動，要想通竅只能從隱穴下手?！?p> “而既然是隱穴，就必定不會讓你有即時的提升，你需要慢慢溫養(yǎng)，等到有朝一日，你的第一處顯穴打通，你就能感受到真正的不同?！?p> “來，爹要教你的，是開周天奇穴。”
“周天奇穴？”
“不錯，上承周天星斗，下合五行八卦，行氣藏身，斡旋造化，共計三百六十有余！”
光陰似箭。
一眨眼三個月的時間過去了。
韓氏一族已經(jīng)徹徹底底的掌握了天風(fēng)城內(nèi)大大小小的幫派，走卒販夫、商賈學(xué)徒，全都被經(jīng)營的鐵板一塊。
韓氏族地，演武場。
韓寧在做著最后的交代。
“銘兒，你要記得，每年臘月，向天雍城上繳稅銀?！?p> “父親，為什么要交稅銀？”
“那是一種交換?！?p> “交換？”
韓銘更迷糊了。
“孩子，你要知道，這個世界，武力就是權(quán)利，拳就是權(quán)，天雍城有最硬的拳頭，所以他就有最大的權(quán)力?！?p> “三百年前，天雍城以王朝自立，將三分之一的宣徽域納入版圖，自號大乾，你覺得是因為什么？”“因為，他們?nèi)^硬？”
韓銘從善如流。
“不錯。我們繳納賦稅，而天雍則護佑我們不被戰(zhàn)火侵襲?！?p> “可是，這值得嗎？”
韓銘皺了皺眉，“雖然孩兒并未遠行，也不知曉邊境戰(zhàn)事，可只要是戰(zhàn)爭，就必定有損耗，物資都在其次，可那些損失的人手，天雍城不會心疼嗎？”
“權(quán)力，是一門藝術(shù)，戰(zhàn)爭也不是天天都在發(fā)生。三百年的滄桑變幻，就算是頭豬也能摸索出那種口味的泔水最好吃。”
韓寧目光悠遠，“何況，價值，有時候是最微不足道的東西?！?p> “那重要的是什么？”
“需要你自己去追尋?！?p> “父親，你說，我能把天風(fēng)城也建設(shè)成天雍城那樣的大城嗎？”
“我期待著。”
韓寧背著包裹，又一次離開了家鄉(xiāng)。
一路向東。
穿過城鎮(zhèn)，穿過樹林，穿過大片貧瘠的土地，穿過一座座高山和夜晚的繁星。
直至乾國邊境。
“唳——”
荒原上一聲鷹啼驚醒了打盹的地鼠。
半趴在石塊上的圓潤身體猛的一個激靈，本能的想要逃走，卻又舍不得那擺在它面前的甜美食品。
它抬起頭看著前面那個高大的身影。
“不可以，祭品是不可以亂動的，不過這塊燒餅可以給你?！?p> “吱——”
它被突如其來的幸福砸暈了。
兩只小爪子撇開石頭，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一步三晃的撲騰到大餅上面。
它小小的腦袋里從沒有見到過這樣巨大的食物，這樣美味的東西。
“吱——”
真是太感動了！
它望著人影，抽了抽鼻子，滿眼的感激。
呼~
北風(fēng)凜凜。
韓寧提著一壺酒，端坐在墓碑前。
說是墓碑，其實是一把長約二尺，深埋進土的鋒利小劍。
劍脊上刻著它主人的名字——小雪。
“好久不見了，小雪?！?p> 韓寧笑著，把酒杯放在地上，慢慢的為他斟上一壺。
“我今天正好來到這里，想著先跟你打聲招呼?！?p> 他把酒杯往前推了推，似是勸酒。
又拿出另一只，放在自己面前。
點點酒花漾在杯面。
“真是的，像你這樣的人，竟然安睡在如此清靜安寧的地方，實在是太諷刺了。”
“最近幾年，二十四節(jié)氣在江湖上的動靜越來越少，再也沒有當初那樣猖獗了?！?p> “這不禁讓我懷念起那段被你們追殺的時光，那時候的武林，多么有趣??！”
韓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你那么安靜沉穩(wěn)的性子。我遲遲未能履行當初的那個約定，想必也不會讓你有些許焦急吧？”
“若是猜錯，請允許我在這和你賠個禮，畢竟我可沒承諾你任何期限，所以啊，你就暫時再耐點心，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我答應(yīng)過你的事情，一定會做到。到時候，你可不能嫌吵哦?！?p> “那么，后會有期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