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達一合掌:“可不是嗎?這一下,壞了二疤子的財路。二疤子打上門來。”
“這二疤子下手也太重吧!”
“你說重,人家說不重。二疤子糾集一批流氓地痞,冠冕堂皇地打著愛國旗號來的。”
“愛國?什么旗號?”
“他們打著一條橫幅,寫著:‘清除漢奸,抗擊倭寇?!簧蟻砭椭钢亲诱f谷建邦里通外國,給日本人當走狗,幫助日本人掠奪中國人的財產(chǎn)?!?p> “那幅畫不是假的嗎?”
“二疤子說,老子用假畫換來小日本的真錢,這是什么行為?這是出口創(chuàng)匯;這是用中國傳統(tǒng)臨摹復制技藝的長處,打日本人有眼無珠的短處;這是長中國人志氣,滅日本人威風的行為,是抗日行為!比那些奴顏卑膝舔日本人屁眼,跟他們合資,伸著脖子讓日本人宰割要強。他一邊砸一邊喊:同胞們,八年抗戰(zhàn),日本人夾著尾巴逃跑了,現(xiàn)在又夾著皮包回來了。要我們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我們絕對不答應。給我砸,狠狠地砸!”
穆廣:“這能挨得上嗎?”
聞達:“不明真相的過路人真以為谷建邦這里是日本人的窩點呢。還有人說,谷建邦就是日本間諜,‘瞧他那樣子,對三歲小孩都客客氣氣,虛偽!’”
“你跟他做鄰居,你信嗎?”
“當然不信啦。胡扯蛋嘛!”
正說著,謝小娥進來,慌慌張張地說:“不好了,日本人來找谷大哥了?!?p> 穆廣:“松井次郎?”
謝小娥點頭:“他來討還印章?!?p> 穆廣起身往外走。這時,外面的人已經(jīng)散去。只有一個掃大街的跟兩個撿破爛的,他們在共同清理現(xiàn)場。迎面來了兩個人,一高一矮,一長一少。個子高而年長的在前,穆廣問:“你是松井次郎先生?”
那人一愣,反問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看熱鬧的?!?p> “看熱鬧的閃一邊去,我們找谷建邦?!?p> 聞達出來:“華廠長!”他對穆廣說,“這就是旭日電器廠的華東副廠長,這就是日本老板松井次郎先生?!彼謱λ麄冋f,“谷建邦給二疤子打傷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p> 華東:“我來討回我們的印章,銅章刻不出來就拉倒了,把橡皮章還我們。那是市經(jīng)委給我們刻制的,丟了,麻煩就大了!”
穆廣:“照印模再刻一個就是了?!?p> “經(jīng)委給我們的是刻好印章,沒給印模?!?p> 穆廣一笑:“經(jīng)委手上肯定有印模,叫他們給你重刻一個不就行了嗎?”
華東白了他一眼,說:“你講得跟唱的一樣!”
站在他身后的松井次郎操著別扭的中國話說:“要求補章的不難,難的是我們無法說明理由。我們不能說,我要翻刻一個銅章?!?p> 穆廣:“不敢跟經(jīng)委講,那就說明你們是偷偷摸摸翻刻印章的。谷建邦幫你們了,現(xiàn)在遇到這么大麻煩,你們應該衛(wèi)護他。不應該擺出興師問罪的架式。”
華東沒拿正眼看穆廣,不屑道:“你是哪個樹上下來的,關你什么事啊?”
穆廣:“谷建邦是我朋友?!?p> 松井次郎心平氣和地說:“你應該知道,一個單位的印章不知去向,這是有很大風險的。萬一人家拿去,用我們的章跟人家簽合同,怎么辦?”
“何況,丟失的可能是橡膠的和銅制的兩枚印章?!比A東:“所以,不當時我是不同意的?!彼D向松井,“走,上醫(yī)院去找谷建邦?!?p> 看著他們的背影,穆廣想,他們是旭日電器廠的,正是自己要找的人。他趕緊追上去,“哎,我跟你們一道去?!?p> 兩人警覺地回頭,松井:“你的?”
穆廣:“我的跟谷建邦是同鄉(xiāng),都是無為高河人。”
華東轉頭拿眼光征詢聞達,聞達把頭偏向別處。
謝小娥搶著說:“穆大哥是我男朋友的大姨父的表妹嫁的……”
松井次郎疑惑,穆廣擰眉,謝小娥急忙改口:“這位是我們的穆經(jīng)理,蕪湖旁邊的無為縣電熱器總廠,銷售經(jīng)理穆廣工程師,我大哥,大大的好人!”
穆廣雙手遞過名片,松井看看華東,華東瞟了一眼,沒有接,頭朝車子方向擺了一下:“上車?!?p> 穆廣上了他們的帆布篷吉普車。到了醫(yī)院,一查問,醫(yī)生說:“包扎好了,在這里等公安局做了筆錄就走啦?!?p> “上哪兒去了?”
“不知道?!?p> 穆廣如釋重負,說明傷得不重,他說:“受傷了,是不是回家了?”
華東:“對,完全可能?!?p> 出來坐到車上,華東對穆廣說:“麻煩你帶我們到谷建邦家去?!?p> 穆廣:“我不知道他家在哪里?!?p> 松井次郎:“你的剛才的不是說你跟他是老鄉(xiāng)的嗎?”
穆廣:“是啊,可是我沒去過他家?!?p> 松井次郎:“那你干嗎上我們的車?”
華東:“人家是熱心幫我們?!?p> 松井次郎:“這種事,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p> 穆廣:“那我下車?!?p> 華東:“你住哪,把你帶回去。”
“老街坊旅館?!?p> 經(jīng)過一座橋,橋上很多人。穆廣看到謝小娥在人群里,他說:“兩位廠長,我在這兒下吧。”下車關車門之際,鄭重地說,“我們,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