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世子進(jìn)入宗人府
賀清延不明所以,先不說她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即便是能去但自己也不是皇帝的血親,身份這一層也斷然沒有可能。
他們之間心中所想盡不相同,秦瑛嗤笑一聲,打破雙方維持的平靜:“怎的不能?你不是血親但卻是王,無論承認(rèn)與否,關(guān)邊總歸是北蠻王管轄境地,這點大臣也好,皇帝也好,這都是不爭的事實。異姓王也好親王也罷,既是王那便已是皇家的人。”
賀清延:“為什么是我?貴妃娘娘究竟在謀劃什么,切莫把我搭進(jìn)去,我人微言輕只不過關(guān)邊十二城為我撐腰,死了我一個也還會有其他的北蠻王,貴妃娘娘就不同了,皇上的貴妃只有你。”
“我拿什么和你玩,日后的皇后娘娘?”
若說之前的世子是個紈绔,風(fēng)流瀟灑,那此刻的他,眼神中透出的尖銳足以刺穿人心。秦瑛對上他凜冽的眼神:“世子難道來皇城的理由不是為了關(guān)邊,穩(wěn)固自己的勢力還有您的父親。”
眼神似有閃躲,緊抿唇瓣,他從未向他人提過這事,她是從哪知道?就像當(dāng)日宴席上為自己準(zhǔn)備的一桌素菜一樣,她不明白卻好像最明白。
賀清延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她雖瘦小卻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力量,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針鋒相對,和一個女人。他明白自己的父親胸?zé)o大志自以為是關(guān)邊的主實則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一把桶向邊沙的刀,之所以能夠去往皇城除了讓皇上不再小覷關(guān)邊,更大的是保護(hù)父親清理掉那些利用他的人。
“我們目標(biāo)雖不一致但結(jié)果一樣,怎么,不愿和我來次合作?”
饒有興致的看著秦瑛,賀清延低笑了聲,懟他承諾:“謹(jǐn)遵皇后娘娘教誨。”
需要的東西已翻閱完畢,剩下的也都是殘卷,二人不再多留繼續(xù)充裝世子與小廝離開了宗人府。
當(dāng)天晚上,林淵的案桌上便出現(xiàn)了賀清延呈遞的一封奏折,請求任職宗人府宗人令一職。
林淵對著這封奏折思慮再三,在次日朝堂上問向文武百官。
賀清延在奏章中清楚寫著自己的請愿,昔日關(guān)邊犯下罪責(zé),世襲王爺為君分憂卻未能將禮儀記法牢記在心,今日上書懇求明辨是非,熟悉章法與宗族關(guān)系,日后謹(jǐn)遵禮記安于關(guān)邊。
滴水不漏,當(dāng)真是無懈可擊。
反對的人無非是抓著并非皇帝血親一由不放,可卻又說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朝堂之上,賀清延身著烏青蟒袍,減一爪耳,俯身聆聽眾大臣的言論,此事,他勢在必得。
半晌,林淵懇許,開創(chuàng)我朝前所未有的異姓王以宗親身份主掌宗人府。
林淵并不是未曾察覺賀清延所思所想,只不過如今國勢動蕩不安,朝中關(guān)系錯綜盤結(jié),是敵是友尚不明確,皇帝不怕臣子生,只怕臣子熟。關(guān)邊十二城的勢力必須歸于大靖,而他想要的也可以給他。
賀清延勾出笑容,領(lǐng)了圣旨。
同一時刻,身在翰林院的秦瑛也聽聞了這個消息,如今可以進(jìn)行下一步了,他齊白不能做到的,她會將這一切搬回正軌。
“如今這些是你想要的嗎?”鐘亭問向她。
秦瑛看著鐘亭,自己想要的連自己都不知。
想要什么?前一世的解釋,慘死后靈魂徘徊的無奈,世上大多事情都不能靠著“想要”便去追逐,名垂千古還是臭名昭著,成敗自是留給后人去評判,上窮碧落下黃泉若只求得君心似我心,從來都是不夠的。
自認(rèn)為從未得到過滿足,又何談“想要”一說?
見她無言,鐘亭只得作罷繼續(xù)埋在書堆里做著自己的事。
良久,手里的筆停下,神色恍惚:“世家中好像出現(xiàn)了一股不明確的勢力。夜都行省嚴(yán)佩寧府上的人花了重金買下了所有廢田。”
夜都地處皇城東北角,不毛之地,難以耕種,廢田居多,買了荒地作甚?這倒是勾起了秦瑛的好奇心,“有查到是何人所做嗎?”
鐘亭搖了搖頭,此事自己也是毫無頭緒,“不知,雖是嚴(yán)大人府上的謀士,但派去的探子來報府中謀士中此人猶為神秘,雖是謀士但日常與嚴(yán)大人親身見面基本沒有,大多都是書信往來,或由人代為轉(zhuǎn)交。敵在暗我在明,還是小心點為妙?!?p> 秦瑛長長的舒了口氣,正欲和鐘亭說些什么,外面的通傳聲打破了房內(nèi)的氣氛。
“皇上駕到——”
隨著小太監(jiān)一聲傳報,鐘亭忙從座中起身拂了拂袖子向皇上請安。
林淵先是看了一旁的秦瑛一眼,轉(zhuǎn)而對鐘亭說:“不必多禮,愛卿起來說話。”
鐘亭說:“不知皇上今日前來可有要事吩咐?”
“今日早朝關(guān)于賀清延的事我想你已經(jīng)知道了,剩下的編集在冊,宗親案錄這些事不說想必你也該知道?!?p> “臣這就前去安排?!?p> 臨走之際看了眼面無表情的秦瑛,隨即關(guān)門離開。
內(nèi)閣只剩下二人,鐘亭沒有什么習(xí)慣,平日內(nèi)閣除了各種堆放的雜物就是典籍,書冊,擺放可供觀賞的物件更是沒有。林淵穿著黃袍與此地格格不入,他手指有節(jié)奏砸在案桌上,看著秦瑛:“賀清延,是你叫的嗎?”
“是?!?p> “為什么?官職你有,貴妃你有,你究竟還要做什么?宗人府只不過一具空殼,他一個世子會傻到這個地步前去贍養(yǎng)案宗?你與他做了什么?”
不置可否望著眼前自己的妻子,下朝后來的路上他一點點說服自己,她只是一時玩過了頭,她能想要什么?可真當(dāng)自己見到了這位貴妃,這么日日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一句肯定,當(dāng)下將他擊潰。
林淵不能不懷疑她是否是第二個權(quán)律,朝中事自有朝中人,難道從一開始一切就是錯的嗎?
秦瑛神態(tài)自若,眼神堅定對著林淵:“無論皇上相信與否,這是賀清延最好的出路也是我的,我堂堂正正從未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日后皇上自會明白,若是真的發(fā)生了什么,秦瑛也隨您處置?!?p> 秦瑛跪下向林淵承諾。
見狀,林淵不再作勢,抓住她的雙臂與之相擁:“瑛瑛,我沒有不相信你,從未。從前如此,現(xiàn)在如此,日后也仍會。朝堂萬惡,一旦……”
“一旦我亂政?”
林淵當(dāng)即心下一沉,自己想說的話從她口中傳出卻已是另一種意思,秦瑛說話間噴出的氣覆在林淵的脖頸上,留下溫?zé)幔骸半扌拍悖肋h(yuǎn)信你。”
說罷,微閉雙眼輕輕在她額間貼去。內(nèi)閣偏離前堂,雖有扇窗卻是太陽照不到的方位,屋內(nèi)總是陰冷,這一時刻下林淵只感到心中有火燃燒,緊擁住眼前人,心下想著天機閣的動作得快點了。
接受完一眾不知何人的恭賀后,賀清延回到國子監(jiān)找了本《官箴》好好拜讀,所謂新官上任,樣子該裝還是要裝的。任職宗人府的消息很快傳出,包括國子監(jiān)上上下下,本就是以世子的身份在這里享清福,如今更是再鍍了層金,昔日嫌他只是個有頭銜沒實權(quán)的繡花枕頭的那些人也來巴結(jié)他了,門外站了一眾前來與他問好諂媚的人,夏飄飄看著這個陣仗,本就對他心有不滿現(xiàn)下更是達(dá)到頂峰,扯開人群踹門直進(jìn)。
賀清延癱在椅子上只一瞬瞥了她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簾隨意翻著手中的書。
夏飄飄:“賀清延,你要走就走!別搞得這是你的寢宮我們都是下人?!?p> 聲音太刺耳,賀清延厭煩的用手撫摸了下自己的耳垂:“世子,小王爺,大人,這么多稱呼不叫,直呼我大名,改日是不是還要跑我頭上拉屎撒尿?”
“我騎你?你娘的,我呸!我還嫌臟了我自己,和你這樣的人呆久了我都嫌自己身上沾上一股子騷味。”
輕嘆了一口氣,她從哪學(xué)的話,怎么說個沒完,嘰嘰歪歪的,把書放到手邊的桌子上,開口:“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我這還沒病你就開始?xì)馕伊?,哪天若是真病了,豈不是隔日就把我拖到野外不管死活了,我可真是寒心呢。”說完還意猶未盡搖頭惋惜。
柿子要挑軟的捏,要是硬柿子怎么辦?
用溫柔鄉(xiāng)泡死!
這一番話激得夏飄飄耳朵脖子從里向外的紅,目眥盡裂氣急敗壞喊道:“我管你牛頭還是馬面,王爺怎么了,我讓你今日去黃泉閻王就留不得你到明日!”一場激烈的廝殺不能避免。
門外一群連拜帖信都寫好的人紛紛湊近,憑著一點的小縫聽著里面的動靜。
一聲慘絕人寰的叫聲傳出,是世子的!眾人連忙推開門只見夏飄飄將賀清延推到在桌子上,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捆住他的臉,賀清延控制不住這個瘋子,雙手抓住她的頭發(fā)望向看熱鬧的人以示求救。
眾人一見可還得了,連忙快步請了先生過來。國子祭酒正教導(dǎo)諸生,聽到此事胡子都因驚嚇脫離原處,和羅清漪一同趕來。廢了好大的力才將二人分開,夏飄飄衣衫不整頭發(fā)松散,怒氣沖沖望向被護(hù)送離去的賀清延,心有不甘。
管家在車架看到世子這副模樣,忍俊不禁,賀清延瞪了他一眼,眼神中充斥著不和善的寓意。一路車架奔回宮中已是將近黃昏時分。
晚膳照例還是幾碟素食,皇城與關(guān)邊不同,關(guān)邊蔬菜大多新鮮,這邊在地里刨出那邊可能洗凈便端上了桌,而皇城不同,皇城中的菜都是各類地方所貢,雖仍是佳肴卻總少了那么些意思,賀清延拿著筷子將欲夾起最終還是放下了。
外面幾個小太監(jiān)正張羅著挑起燈籠,掛在各個屋角上,賀清延突然覺得一切都很是厭煩沒了興致隨即放下筷子進(jìn)了里屋。
拖出紙筆,寫上一封書信寄給關(guān)邊的父親,今日之事他應(yīng)該也已有聽聞,自己還是要告訴他才是。古人總把孤雁代為游子,思鄉(xiāng)的托物,可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思鄉(xiāng)更多的是自己的身不由己,無能為力罷了。
卯時,天色微亮,寢殿內(nèi)已經(jīng)開始忙活起來,管家在外有秩序點指示一排小太監(jiān)和宮女井然有序往里去,今天是世子第一次入職,凡事都得周正點才是,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寢殿內(nèi)賀清延正伸長手臂仍由宮女在他身上擺弄,從里衣,到外袍還有腰間系的玉帶,一品文官的官服面前繡的是仙鶴補子,手指撫過紋繡的圖樣,輕笑了一聲。
用過早膳,賀清延將將出門,管家為他披了件披風(fēng),早上不比中午車架難免透風(fēng),面露擔(dān)憂叮囑他好生行事,切莫像在家中一樣魯莽。
宗人府外,上下官員還有之前見過的掌事紛紛出來站成幾排等待賀清延的到來,宗人府一度處于要廢不廢的地步,就算真的有什么事也大多是由禮部指揮,并無什么實權(quán)。如今皇上派了北蠻王世子前來,是否代表著地位將發(fā)生扭轉(zhuǎn),眾人都對這位世子信心倍增。。
賀清延環(huán)顧了下四周,隨人象征性的熟悉了下府中大小事務(wù),眾人都在等待他的回話,可沒想他只說了三個字——這難嗎?
前路漫漫,慢慢來吧。
宗人府并無什么大事,瑣碎的事也都輪不到他們,所以平日里清閑得很,只是按時點卯,剩下的該搓麻的搓麻,該逗鳥的逗鳥,著實自在,賀清延也不打擾他們,大家對這位北蠻王也都頗有好感。
這地方的茶葉大多品種不行,不是賀清延的喜好,所幸自己從關(guān)邊帶來的還剩點毛尖,就在這一隅內(nèi)研究茶藝,半晌,煮好一杯清茶,散出的清香飄滿整個房屋,賀清延心下滿足,對自己的能力贊賞,隨手遞給了那位掌事一杯。
賀清延:“上次真是麻煩大人了。”
“不麻煩,不麻煩,都是在下該做的。”
“不知吳大人對前一位皇帝了解多少?”
這吳大人吳本才也算是科舉出身,但一直毫無建樹再加上年級稍大便被安排在宗人府了,做著整理,編撰玉蝶的工作。
聽聞世子這一疑問,當(dāng)下緊張起來:“不知世子對先帝有什么疑慮?”
賀清延隨意一笑似是無心依舊用那副半吊子口氣說去:“大人不用擔(dān)心,只是前幾日我來到這看到關(guān)于這位皇帝的生平時發(fā)現(xiàn)記載的竟是這么少?”
吳本才年近五十,雖胸?zé)o志大但為人老實,這番話瞬間打消他的疑慮,雙手環(huán)住茶杯升騰的白氣撲在鼻子上,鼻頭被蒸的通紅。
“先帝在位時間短也沒有什么建樹,在位期間上朝次數(shù)屈指可數(shù),記載的自是沒有太多,只不過我一直不太明白。”說到這,吳本才皺了下眉頭。
賀清延被勾起了興致,繼續(xù)打探:“哦,是嗎?所謂何事?”
吳本才圈起脖子四下探了探,后小聲說:“先帝身子不好是不假,但也沒有不好到很快就沒了吧。”
賀清延沒說話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每個月記錄先帝的生活的小官都會把書冊交給翰林院學(xué)士蓋章,緊接著再送到咱們這宗人府來,原先開始送來的書冊都是記錄完善的,后面不知怎的,送來的東西中間都消失了幾張,看那樣子像是被人為撕了?!?p> 吳本才看著賀清延陷入沉思的神情,心下不禁一喜,自己告訴了世子這么個事情,和他的關(guān)系自是和外面那些人比不上的,頓時抖了抖肩膀,露出笑容撮著杯中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