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他去土匪窩里了
信鴿從皇城飛到夜都,奔波幾日,早已筋疲力盡,被渺一真覆在手里一動也不動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休息,連翅膀都忘了撲閃。
林淵看著這信鴿好一會兒,然后才慢慢直視他,問:“是皇城那邊來信了嗎?”
渺一真默認。
林淵解開信鴿腿上的紙條,握在手中,如果不是賀清延的話,被綁的人一定是那個不知名姓的女子,而此刻女子的身份就在這紙條中。
林淵打開紙條,王公公的字體他再熟悉不過了,信條上的內(nèi)容足以讓他血液停止流淌。
信上寫道:貴妃八成是在夜都與世子一起,望皇上早日接回娘娘。
果然啊,真的是她。
渺一真接過林淵手上的紙張,問:“當(dāng)下有何對策,公子可有想好?”
他說了什么一句都沒有進到他耳朵里,他此刻只感到內(nèi)心好像是被人用把刀一點一點向中心處剜去,由淺到深,直戳深淵。
秦瑛啊秦瑛,你可要我怎么對你才是?莫不是真要把這顆已殘破不堪的心挖給你可是,或與你祖父一樣,將這天下送與你?
離墨一眼不眨望向林淵,他不知道他是在哭嗎,可又為何又向是在笑,更近一點來說,是一種無可奈何的笑。握劍的手不住的緊了緊,他正想像他請示下一步該如何,一直默默無言的林淵突然開口。
“賀清延哪去了?”
渺一真回答他:“不知道,或許也是去找救兵了,不然真把這貴妃娘娘弄丟嗎?”
“把張忠?guī)??!?p> 本以為逃過一劫不再有自己麻煩的張忠再一次成為眾人的靶心,顫顫巍巍跌在座位上,離墨的劍比剛才更深的往自己要害去。
張忠忙不迭說:“各位老爺,我真不知他們一行人去哪了,夜都多土匪,那土匪自然是狡兔三窟,如今這么大陣仗他們還能躲在一處等著人來抓嗎?哎呦,放過我吧?!?p> 林淵走到他面前,捏住他那張老氣橫秋的臉來回端詳了下,冷冰冰的口吻直向人心:“他叫什么名字,說!”
林淵將他隨身攜帶的刀狠狠插向桌面里,刀柄直立對著張忠。
張忠就差當(dāng)場昏厥,他一個生意人哪見過這樣的場面,“克,克,克謝。邊沙在夜都的土匪基本都歸他管,是,是他,他!”
克謝,好耳熟的名字,渺一真在這時露出了“這人我熟啊”的頗有意味的眼神。
離墨望著渺一真又從自己的腰間出抽出折扇,不由心下一想,這人是哪來的這么多折扇,隨身必備嗎,明明瞧著臨走時根本沒有帶啊。
渺一真不緊不慢說道:“克謝,昔日隨老邊沙王到處征戰(zhàn),一次與中西境的戰(zhàn)亂中,被陳烴用刀在臉上化了一道極深的口子?!?p> 張忠:“對對對,正是他,是他?!?p> 林淵一個眼神,離墨放下了手中的刀,張忠再次恢復(fù)自由忙打探看看自己的脖子是否還是健在,僥幸般大口喘氣。
林淵看著渺一真勝利在握不緊不慢的樣子,蹙眉正色:“你認識?”
“曾有過幾面之緣,不熟?!?p> 林淵吩咐離墨將車馬牽來,去嚴佩寧那再次打探克謝的蹤跡。
馬車再次停在嚴府,管家來報,嚴佩寧邁著碎步越過下人前來迎接。
嚴佩寧依舊那副怕生的模樣,只是這次比以往更甚,林淵眼神中的不和善即使自己站在一段距離后依舊能明顯感受到這次事情可能十分嚴重,吞咽了一下口水,壯著膽子:“不知各位遇到了什么事?”
林淵沒有理睬他徑直往里走去,直到入了后院,說:“克謝,你知道嗎?”
克謝?怎么和他扯上關(guān)系了,這可真是難辦了,自己雖為夜都管事,但一直都他后怕,能避則避,能沒有爭執(zhí)大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怎么突然問起他了。
嚴佩寧果然是毫無建樹,心里想的什么全部都顯現(xiàn)在臉上,林淵不愿和他多繞彎子,直截了當(dāng):“他人在哪?”
嚴佩寧望了眼身后一直看著他的家丁,鎖頭一刀伸頭一刀,也不知道這事過后自己的官位是否還能守得住,可要是不說在世家面前,自己也是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罷了罷了。
“他們的蹤跡不可循,神出鬼沒整個夜都恐怕也沒幾人能知道他準確的位置,對于克謝來說,謹慎是他一直能混到今天最大的原因,包括他的手下,每幾個月都會再次編排只為防止有些人熟悉自己所處的位置的任何消息,所以,這我是真的不知道?!?p> “不過,我倒是知道能再什么地方遇見他?!眹琅鍖幵俅窝a充。
林淵只一個眼神,嚴佩寧縮了下脖子繼續(xù)說。
“克謝常年在戰(zhàn)場,基本就是和刀一起混大的,即便現(xiàn)在再也不打仗了,身體也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當(dāng)年的生活,舊病復(fù)發(fā),他每幾日便會出現(xiàn)在一家賣元宵的店中,那賣元宵的是他曾經(jīng)的故友,或許從他那公子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p> 林淵二話不說,憑著嚴佩寧提供的消息前去了克謝經(jīng)常出沒的元宵店。
一夜的操勞,天已經(jīng)朦朦亮,許多商鋪就著微弱的日光正在準備今日的出攤,林淵絲毫未感到困意,他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現(xiàn)下是耽擱一秒秦瑛恐怕生命就會多一分的危險。
一般人只會選擇在元宵節(jié)時才會去買個一碗嘗嘗,也算是有過節(jié)的氣氛了,所以整個夜都常年累月一直賣元宵的地方并不多,車馬行了幾里路便找到了嚴佩寧所說的地方。
為了出現(xiàn)什么差錯,林淵再次將寬大的衣袍把整個頭顱包裹,打量著面前的元宵店。整個店面并不大,還沒有出攤,里面只幾張桌子,一個老者正在忙碌的搓桿餡料,即使還沒有踏入,在門口都已能聞到一股芝麻的清香。
這個時辰來吃元宵的人并不多,所以林淵一行人出現(xiàn)在店面中一下便吸引到了屋內(nèi)正在忙活的人,擱進了看,除了剛才看到的一老者,還有正在架起柴火燒水煮元宵的一位妙齡姑娘。
那位老者滿是疑惑問他們:“幾位可是來吃元宵?”
離墨正想回答詢問是否認識克謝,豈料林淵攔住了他而是對老者說:“麻煩了,一共三位?!?p> 老者半白了頭發(fā),揉起湯圓的外皮,看了眼還沒有沸騰的水,對三位說:“可能還需要多等一陣子?!?p> 林淵找了張空桌坐下,雖說店面不大,也甚是簡陋,但好在干凈,充滿人情味,倒有些溫馨。等了沒多會,剛才那位姑娘端著餐盤,盤內(nèi)是三碗湯圓,最后叮囑了句“小心燙”,就去干著自己的事了。
元宵皮薄餡多,白皙綿密的外皮輕輕咬上一口,便在嘴里化開,里面的芝麻餡料充斥在口腔內(nèi),甜蜜可口,撫慰了三人一直緊繃的情緒,暫時的放松休息了下。
就在準備結(jié)錢時,林淵不以為然隨口一提就像聊著再尋常不過的家常:“不知老人家可知道有一人名叫克謝?”
老者聽到這名字,找零的手稍稍有些停頓,幾枚銅板被他攏在他滄桑布滿褶子只有層皮包被的手中,神色如常:“問他作甚?”
“實不相瞞,我的發(fā)妻被這位將軍在一次慌亂中不小心認錯了抓走了?!?p> 發(fā)妻?
這次克謝動手他是有所耳聞的,他雖不知抓的人究竟是誰,但應(yīng)該是個男子才是,發(fā)妻是如何來的?
“公子怕是找錯了人,我只是個本分賣湯圓的,實在幫不上公子的忙?!?p> 林淵看向柴火邊的姑娘將一個個飽滿的元宵置向熱水中,大火翻滾,熟透的元宵很快漂浮在水面上,白皙軟嫩。
看向老者,蒼老的面龐上布著雙不再年輕的眼睛,可從里透出的眼神卻依舊堅定十足。林淵直視那雙歲月也催不敗的雙眼,“老人家應(yīng)該是中原人吧,邊沙與中原之間的困處交戰(zhàn)數(shù)十年,生靈涂炭此時還能在這亂世中吃到一碗熱乎的湯圓,可那些流民,怕是這輩子都沒那機會品嘗了,希望閣下可以認清這局勢?!?p> 四海皆平,我輩安康。
早在先前聽聞這次前來夜都的有幾位皇城的人,看著談吐與氣質(zhì),想必就是這幾位了。老者不知在算賬的紙上寫著什么,說:“幾位日后回去可否有機會面圣?”
渺一真看了眼林淵,沒有說話。
林淵回答:“若有機會,自然?!?p> 老者:“那可否對皇上一言,多看看這民間,與他所想的不同,請多看看吧?!?p> 林淵笑了下,對他示意點點頭,他看了,他一直都有看著這世間,他也在為這世間努力做著自己該做的事,為他的子民一直沒有放棄,他也希望,子民可以再給他一點世間,請相信他,也請不要放棄他。
他在努力,努力做一名良君。
老者走出柜臺,領(lǐng)著一行人向店面的后處走去,原來這竟然別有洞天,店面下是一處密道,老者取過燈籠為他們帶路,穿過密道,映入眼簾的不再是剛才的市集,而是一處洞穴。洞穴狹小粗仄,老者將剛才一直書寫的東西交給林淵。
“這是我寫的舉薦信,你們自這條道一直向前走一定會看到一群人,那就是克謝現(xiàn)在駐扎的地方了,我只能說克謝現(xiàn)在雖身在夜都,但夜都土匪眾多,他在做事的時候也是要思慮再三顧忌各方,如果你們能因此作為突破點,想必公子救回發(fā)妻自是可以與克謝交換,至于生命安危,克謝雖為邊沙人,但他本性不壞,欺負婦孺這事,公子不必擔(dān)心,暫時沒有生命危險。我能做的只有這些了?!?p> 老者將燈籠遞給林淵,佝僂的身影原路返回,向自家的元宵鋪子走去。
林淵看了看前方未知的路,與渺一真還有離墨互看了眼,向內(nèi)里走去。洞穴時而會有水聲,猜測應(yīng)該是靠近河流,每走一步,腳底的礫石被踩的簌簌作響。洞穴難以支撐三人在里面直起身子,一行人歪著頭朝前方去,好在只一會,就看到了前方的人還有火把。
想必這就是那位老者說的克謝的占據(jù)點了。
土匪們也發(fā)現(xiàn)了他們,竟是未知的面孔,很快眾土匪紛紛抽出刀將他們圍起來,離墨見此情景也忙抽出刀,一時兩派對峙。
林淵環(huán)顧了下四周,包括這地方的朝向,細細聆聽不像剛才的洞穴水聲陣陣,想必已經(jīng)是遠離了河流。再次從袖間抽出老者給他的信,對氣勢洶洶的土匪頗有禮貌開口:“無意冒犯,我們是來投奔的,這是舉薦信?!?p> 投靠?
土匪們不能做主,將他們?nèi)藟合蛄死锩妗?p> 克謝坐在高位,一手執(zhí)酒壺,另一只手中端著一個酒杯,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去,沒了蒙面還有月色的籠罩,如今篝火的照射下,臉上一處的刀疤顯得格外醒目??酥x面有紅潮,周身一股濃重的酒氣,跌跌撞撞站起身直著被壓上的人,說著一嘴比張忠還流利的中原話迷糊道:“你們是誰?”
土匪中一領(lǐng)頭做了個手勢,對克謝說:“這人說他是來投靠我們的?!?p> 克謝醉醺醺一路走來,注視著林淵,問:“你是中原人?就是你要來我們這?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林淵回視他,神色鎮(zhèn)定說:“知道?!?p> “誰讓你來的,這么不怕死嗎?”克謝抓住林淵的肩,狠狠捏去。
林淵吃痛,神色略有不安,沒有一絲慌張:“不怕?!?p> 他與克謝就在這充滿酒氣的密閉空間內(nèi)互相博弈,良久,克謝身邊的謀士說:“你說你有舉薦信?”
一小土匪在他袖間掏出交給克謝。
克謝就算喝的再怎么迷糊腦袋昏漲,這再熟悉不過的字也是能分辨出來,抬了抬手讓下面的人松開他們,捏住信的一端對林淵說:“知道在這里要干什么嗎?”
“殺中原人?!?p> 林淵回答:“我知道?!?p> “你知道?很好。”緊接著他伸出手指指向林淵的面具,半晌,“面具摘下來?!?p> 離墨面露緊張,沖向林淵面前護住他,視死如歸直面克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