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奕聞言,眨了眨眼,將自己從沉默中拉出??粗讶换謴推届o的二女,說道:“方才飯間聽你們聊天,我倒好奇你倆和你倆丈夫是作甚的?!?p> 二女聞言噗嗤一笑,劉小娥道:“我倆都還沒成親,和那些嬸嬸都是給這山頂上的人做飯的,我倆自小被三當家收養(yǎng),所以這里算是半個家?!笨粗n奕說錯話的尷尬模樣,劉小娥低聲說道:“至于他們丈夫是做什么的,寨子不讓問,嬸嬸們也不說?!?p> 韓奕有些詫異,道:“總可以問別人吧。”
劉小娥道:“山頂上的人從來不會說,更何況幾位當家的規(guī)定不讓問?!?p> 韓奕道:“問了會怎樣?”
“會被送下山?!眲⑿《鸫鸬馈Ec此同時,賀麗臉上閃過一絲波瀾。
韓奕道:“下山有什么不好?”
“我們沒爹沒娘,也沒闖過江湖,下山自然沒有好日子。再說我們這些被收留的孤兒從不讓下山,一般不許和山下人往來,不過我們也早就習慣了?!?p> 韓奕點了點頭,心想自己能和這二位交談想必倒不是一般情況,畢竟二當家之前叫曹姨照顧自己,但還是謹慎為上,便道:“那我也不問了?!?p> 劉小娥輕嘆一聲,道:“其實我們可能也在這里待不了多久了?!辈坏软n奕發(fā)問,她繼續(xù)說道“我和小麗還有不到兩個月就得嫁人了,可憐嫁給誰都不知道?!?p> 韓奕早聽父母講過大陸之人普遍結(jié)婚早,但至少知道所嫁何人,聽二女如此講,倒像是另有隱情。韓奕正欲開口詢問,只聽一陣急促腳步聲停在門口,然后傳來一名男子聲音“韓公子,有人找你?!表n奕愣了一下,聽這語氣不像二當家喊話,于是望了二女一眼。這時那聲音又響起“韓公子,有人找你?!?p> 韓奕應了一聲,起身出門,只見一老仆立于門口,用眼色示意韓奕往院子中間看。韓奕順著老仆眼光望去,只見一五尺高的男子身披蓑衣頭戴斗笠,一柄刀懸于腰間,神色冷峻地盯著韓奕。
不等韓奕開口,那蓑衣客道:“你就是韓奕?”
韓奕看了眼那人腰間有些似曾相識的佩刀,說道:“不錯,閣下是?”
那人道:“我是拿你歸案之人?!表n奕聞言剛想問歸什么案之時,只見那人三步并兩步,竟向韓奕沖來。
韓奕一驚,閃轉(zhuǎn)騰挪,跳到院子中間,笑道:“你這人好不講理,拿我歸案?”只見那人冷哼一聲,噌,刀出鞘。韓奕立馬認出,這是官差用刀!
就這一愣神的功夫,刀已突至韓奕身前,將韓奕左右用刀光罩住,眼見要被逼進角落,韓奕運起內(nèi)功,腳尖點地,向后上方激退,同時手朝那人一揮,那人立馬舉刀做出格擋架勢。不等那人回過神,韓奕雙腳一點墻壁,一個轉(zhuǎn)身,將那蓑衣客踹出兩三丈遠。
蓑衣客穩(wěn)住身形,雙手舉刀,不緊不慢地向韓奕劈去,韓奕見蓑衣客如此走刀,破綻似乎極大,但想要還擊一時之間竟無從下手,無奈又閃轉(zhuǎn)騰挪。連躲三刀后,韓奕發(fā)現(xiàn)蓑衣客走的是蓄勢之刀法,一刀只比一刀強,當真有趣!果然,蓑衣客第四刀上撩之刃襲來,剛猛迅疾之至!韓奕全力催轉(zhuǎn)內(nèi)力,駕起輕功,向上躍起三丈高。
不等韓奕反應,那蓑衣客竟將刀全力擲出,直奔韓奕,剛猛迅疾之勢尤甚第四刀!韓奕雖有預料,但如此威勢竟還是讓韓奕心底發(fā)寒,只得側(cè)身避其鋒芒。
突然,叮鈴一聲,鋼刀與韓奕右臂錯過,咣當當,兩柄刀落在泥水之中?!皸罾隙?,你就是這么對待我的客人的?”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二當家何斗!
那蓑衣客楊老二聞聲停下動作,和已落地的韓奕對視一眼,又望向何斗,道:“他是通緝犯,先奸黃氏之妻,又殺害黃氏母子,又在楊柳鎮(zhèn)襲擊捕快,府里下令必要將其捉拿歸案。還望二當家莫要阻攔?!?p> 韓奕道:“我沒有玷污那位嫂嫂,至于殺害黃氏母子之說更是無稽之談,我被他們誤會追趕時黃石三的母親還好好地叫罵呢,至于黃石三那日晚間便不在家,干我何事!”
楊老二道:“仵作驗了尸,黃石三母子就是你當日逃跑時分死掉的,又有黃老頭證詞,你還有什么狡辯!”
韓奕聽到黃石三老爹也有證詞,一時竟被冤得語塞,道:“黃石三他爹?這老頭竟也冤枉我?我,我,我怎么知道,都說了我沒有干那些事?!闭f完這話,韓奕心想:以后做事說什么得多留個心眼了!
一臉和善的何斗突然開口,說道:“楊老二,我想你們肯定是誤會韓老弟了,以韓老弟的為人我相信此事必另有隱情。這樣,讓韓老弟先留在我這,你回去跟張知縣說一聲,查清楚了再來找我要人?!?p> 楊老二一臉憤怒,道:“鐵證如山,還不清楚?”
韓奕對何斗的維護既驚訝又感激,但當下不該想這些事,便道:“什么證據(jù)?哪個見我殺人,哪個見我做那種事了?就憑那仵作和黃老頭一面之詞?”
何斗道:“確實不能僅憑一面之詞,你先回吧?!币姉罾隙忠f話,何斗繼續(xù)說道:“給我何某一個面子!”說著示意下人將刀撿起遞給楊老二。
楊老二接過刀冷哼一聲,正欲爭辯時,一男子走了過來,向何斗行了一禮,隨后附在楊老二耳邊說了幾句。楊老二憤懣地瞪了一眼何斗和韓奕,跟著那名男子下山了。韓奕望著遠去的楊老二二人,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心中隱隱覺得這位二當家竟肯幫自己說話,應該是個好人。
何斗依舊面目和善,看了一眼已經(jīng)站在門口觀戰(zhàn)的劉小娥和賀麗,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被雨淋濕的韓奕,道:“你們仨年紀相仿,相處得也不錯,老李,把韓兄弟安排在這個院子里?!敝灰娨恢闭驹诤味飞砼詾槠鋼蝹愕睦吓Ь吹貞艘宦?。
韓奕看著眾人,道:“各位,我沒有殺人,也沒有做那種事?!?p> 眾人沉默,望著韓奕何斗二人。
何斗道:“我信你,韓兄弟。”
韓奕望著其余眾人依舊沉默,心中苦澀,道:“我知道各位不信我,可我真沒做對不起誰的事?!?p> 眾人依舊沉默,何斗拍了拍韓奕肩膀,道:“我信韓兄弟你,先留在我這里吧。”
又沉默片刻后,何斗說道:“老李,安排人帶韓兄弟換件衣服,還有,告訴所有兄弟,除了聚義堂北側(cè)院子,其余地方韓兄弟可以自由出入”又對韓奕說道:“去換件衣服,明天是我大喜之日,來喝喜酒?!闭f罷便出了院子。
韓奕雖無奈,卻也只能被帶著去換衣服。
竹林中,撐傘老奴對何斗說道:“這姓韓的小子果真是個通緝犯?!焙味氛f道:“那他對那日所見之事就更沒有理由撒謊,那件東西應該就在那三人身上,但也說不準。至于武功,只一回合就讓楊老二使出看家本領,不錯了,不過此人輕功倒有些看頭,還是先將他留下?!崩吓珣艘宦?,思考了一會之后,陰笑道:“確實該留著他?!焙味返闪怂谎郏骸安还苋鲋e與否,此人我都有大用,不得胡來!”老奴聞言立馬收起陰笑,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何斗又說道:“方才和他一塊那倆女孩看著不到十六歲吧,讓那倆好好伺候韓奕?!崩吓c了點頭,說道:“老奴明白?!边^了一會,老奴開口問道:“那韓奕被通緝之事咱怎么跟官府交代?”何斗對這個問題似是毫不在意,說道:“這事不像是那小子做的。”隨即輕哼一聲,說道:“不過就算是殺了人,咱香云寨還保不下他嗎?還有,你想辦法把張知縣推掉,別讓他明天出現(xiàn)在這里?!崩吓f道:“這么做值嗎?”何斗道:“那東西我志在必得,自然得謹慎,對了,那三人招了嗎?”老奴搖了搖頭。何斗道:“得抓緊了,夜長夢多?!?p> 一個時辰后,一襲青衣的韓立坐在床頭聞著身上消失的味道,看著還算整潔的房間,又看了看桌上鏡子中干凈的自己,不禁回首這半月的糟糕經(jīng)歷,自己被冤、不被信任不說,家人生死未卜,而面對這一切自己又無能為力,心中真?zhèn)€不是滋味!
就這樣過了一刻鐘,韓奕終于暫時擺脫了這種情緒,開始思考接下來該作何打算:黃氏一案固然不是自己所為,可官府卻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還聲稱有證詞,若是被抓了去,而自己百口莫辯,這冤大頭豈不是做定了!想今日何斗不介意幫自己,且那衙役似乎有些忌憚此人,看來得設法留在香云寨,在查出真相為自己洗冤前留在此地最為穩(wěn)妥;而回無名島之事只能等此事水落石出方可,不然一路被追,能不能回去還得兩說,不過想處理好這兩件事,必須得先找個地形圖,再見機行事。
韓奕心下計較已定,便不多想,聽著屋外的雨聲很快入睡了。畢竟這一路經(jīng)歷對他一個少年來說還是太累了。
申時剛過,一陣敲門聲響起,將韓奕從睡夢中敲醒。韓奕起身開門,只見劉小娥和賀麗各著一身新衣,恭敬地行了一禮,隨后劉小娥說道:“韓公子,現(xiàn)在是用餐時刻,請問公子現(xiàn)在就餐嗎?”韓奕被這二人突如其來的恭敬嚇了一跳,道:“二位別客氣,叫我韓奕就行,一起吃吧,去哪里吃呢?”劉小娥道:“韓公子不必客氣,我們這就上菜?!闭f完便轉(zhuǎn)身走出院子了。
片刻之后,三人便坐在韓奕房間的桌旁,四菜一湯一盆飯,韓奕感慨道:“這些日子可當真沒有好好吃頓飯了。”二女只是點了點頭。韓奕看著沉默的二女,笑道:“叫二位笑話了,來,一起吃啊?!敝灰姸B筷子都沒動,韓奕大感奇怪,便往二女碗中各夾了塊肉,道:“快吃,一起吃啊?!边@時,劉小娥有些為難地說道:“公子,公子你……”話到一半便和賀麗默契地拿起筷子。
韓奕見狀,便說:“干嘛這么客氣,叫我韓奕就可以,有事直說就行。”二女沒有說話,只是用筷子撥弄著碗中的肉,韓奕便道:“咱仨不是朋友嘛,但說無妨?!眲⑿《鸱畔驴曜樱_口問道:“你真拿我二人當朋友?”韓奕看著劉小娥清澈的眼神,彷佛看到妹妹一般,臉上不由得閃過一絲憂傷,不禁說了句:“妹妹?!眲⑿《鹇勓阅樕蠈憹M驚訝,韓奕看著吃驚的二女,便知失言了,道:“我的意思是,我心里當二位是我的妹妹?!表n奕這話不假,他本身就沒有接觸過多少女子,今日下午相談又無不歡,何況與二女都有些天涯淪落人的同病相憐之感,自然覺得與二女很親近。
二女聞言心中一陣感動。沉默片刻后,劉小娥道:“公子拿我們當朋友已是我二人的榮幸,哪里敢和公子稱兄道妹。”
韓奕道:“話老這么說可沒意思了,我是真心拿你二人當妹妹?!?p> 劉小娥聞言,臉上帶著一絲狡猾地笑道:“韓公子?韓大哥?韓大哥,韓公子。”
韓奕被她這么忽然一逗,竟也忍不住笑出了聲,說道:“好了,我又不是大戶人家出身,叫我韓大哥就好。”
劉小娥笑道:“那就好?!?p> 此時一直在旁沉默不語的賀麗開口說道:“韓大哥,聽方才談話,我想你家中定有個和我二人年紀相仿的妹妹,可否給我二人講講你的故事?!?p> 韓奕心下一驚,心想定是方才露出的那絲憂傷被此女捕捉到了,不由贊道:“賀姑娘當真是心思細膩,冰雪聰明,愚兄家中確有一位小妹。”賀麗道:“韓大哥過獎了?!贝藭r劉小娥說道:“韓大哥,繼續(xù)講故事啊,我倆的故事你先前聽了,現(xiàn)在該你了?!?p> 看了看二女一副想聽故事的表情,韓奕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邊吃邊說?!?p> “等等!”只見劉小娥忽然開口,跑去點燈。而韓奕也被這突然一喝點醒了:家人之事不能說,難保這二人不會泄露出去,畢竟有黃老伯證詞誣陷一事的前車之鑒,但話又說回來,正因為韓奕自覺與二女投緣,應該可以信任,所以才將這二人當妹妹看,看來家人之事得真假參半才行,至于這半月的經(jīng)歷倒可如實相告。
看著坐在桌前二女,韓奕緩緩開口:“邊吃邊說,我家是在一座很遠的島上,那里有十幾戶人家,而那座島叫做‘天外島’,家中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