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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末年一牙吏

第八章典史

北宋末年一牙吏 塞雁還 2261 2021-02-23 18:00:00

  聽到敲門聲后,申黎庶二人面面相覷,何偉才就要伸腦袋吹滅蠟燭,卻被申黎庶一把攔下。

  “既已開燈,夜中驚擾,我們在明處,他也在明處,定然非敵,不如先開門看看是何人?!?p>  “若有人要問,就說我病了,正在床上歇息?!?p>  申黎庶腦?!岸!钡囊宦?,傳來另一個靈魂的笑聲:“總算能自己分析了,真讓乃公欣慰。”

  何偉才點了點頭,下床去開門了,申黎庶則將案幾收拾一空,自己躺在了床上,忽然看起來病懨懨了。他剛躺下,又用手在茶碗上熱了一會,把發(fā)燙的手掌貼到額頭上。

  果然,聽院子大門何偉才和一個熟悉的聲音嘰嘰歪歪了一會兒,便有兩個步子的聲音由遠而近,門被推開,只聽何偉才輕聲道:

  “許典史,請?!?p>  原本病懨懨躺在床上,眼神迷離,嘴角掛著口水的申黎庶聽到是許典史來了,立馬翻身坐在床上開始吃茶。

  許典史嘿笑一聲,見申黎庶并不給他讓座,只能自己訕訕一笑,坐在床頭,對著申黎庶輕聲說道:“申手分,是我,許繼業(yè)。”

  申黎庶接著燈光微張雙眼,看許繼業(yè)還是一副書生樣子,笑道:

  “原來是許典史大駕光臨。許典史不請自來,不知有何要事要與我商討?若是公事,大可在衙門商量,若是私事,但許典史卻孑然一身,不像是辦私事的樣子。”

  典史就是押錄,徽宗宣和年改押錄名為典史,它是宋朝承襲五代舊制在縣府中設置的職位最高的吏員,可以算作縣中的主管吏,一般來說,在一縣之衙中,典史地位僅次于朝廷欽命的地方官,是人吏之首。典史的職權很大,收發(fā)、簽押、保管案件文書、催征賦稅、辦理民訴案件、捉拿犯人,都屬他管。

  然而,山陰縣的典史許繼業(yè)卻有些可憐了。

  上任典史曾帶領諸多吏員聯(lián)合犯上,讓朝廷空降而來的兩個知州下不了臺,直到方臘的數(shù)萬人圍攻越州,知州劉韚才設計乘機讓許繼業(yè)的前任死在了越州城頭上。

  雖然劉韚又被調離越州,然而山陰典史的諸多權力全備劃分給了其他吏員,就連兩房的典史房,也被劉韚改名改成了押錄房。

  對于許繼業(yè)來說,平日三個空降縣官防著他,就連職權也被其他吏員瓜分了個干凈,變成了一名光桿司令。

  許繼業(yè)的祖上是東晉的會稽內史許皎,其家族世世代代定居在山陰縣,不過家族傳到現(xiàn)在已有二十幾代,卻再沒出過一個大官,祖祖輩輩始終把兒孫讀書放在第一要事,就想著在后輩里頭出個大員光宗耀祖一會,也算是能告慰祖先許皎的在天之靈了。

  許繼業(yè)自幼才識過人,極好讀書,但自從方臘叛亂之后,他突然發(fā)現(xiàn),看似龐大堅挺的大宋王朝,實則處在搖搖欲墜即將崩塌的邊緣。

  于是他不顧家中阻攔,毅然決定棄文從吏,想憑借自己的腦瓜,在縣里闖出一片天地,為民干點實事。

  為吏的一年,現(xiàn)實卻差點將他擊垮。

  能辦事的吏員不一定是自以為是,但自以為是的吏員一定是辦不了事的。

  眼瞅著自己僅有的一點權力一步一步被其他小吏步步蠶食,他再也坐不住了。

  今日他也瞅見了申黎庶在鄧政思面前大展威風,讓鄧政思吃了癟,隨即又聽說王賢與申黎庶因為獄子的差事有了矛盾,王賢下午又和鄧政思走動許久,申黎庶看起來似乎孤立無援,而他許繼業(yè)素來又和鄧政思不太對付,便想著看能不能來站個隊,幫申黎庶一把,好奪回自己掌管獄案訴訟的權力。

  “今日來找申兄,是許某有事相求,然而衙門人多眼雜,不方便同申兄進一步交流,一到晚上,我便閑的沒什么事干,心里想著申兄大概也沒睡著,便擅自主張,來夜間打擾申兄了?!?p>  “許典史繞了半天,卻還沒說清楚自己來,是要與我商量私事還是公事呢?!?p>  “必然是有關申兄的私事,眼下申兄即將處理獄子差事,又與王書手和鄧貼司鬧掰,在下便想著來找申兄,好助申兄一臂之力?!?p>  申黎庶像看傻子一樣望著許繼業(yè)看了半晌,他終于明白許繼業(yè)的這個典史之所以當?shù)眠@么窩囊,并不是沒有道理的。二人相識不言,氣氛陷入沉默,許繼業(yè)還以為申黎庶在考慮如何給他讓利,嘴角還印了一絲絲得意的淺笑。

  但申黎庶卻突然打破沉默:

  “三弟,收拾一下睡覺了,替我把許典史送走。”

  申黎庶盤膝上床躺好,何偉才小腰一彎,對著許繼業(yè)道:

  “許典史,請?!?p>  許繼業(yè)惱羞成怒,立馬起身,指著申黎庶的腦袋瓜子,“你,你怎么能這樣?如今鄧政思欲與王賢聯(lián)手,你已是孑然一家,本吏大發(fā)慈悲,想著來助你一把,沒想到你卻如此辱我!”

  申黎庶面向許繼業(yè),“許典史,您在衙門當值,先得搞清楚一件事,本手分才是衙門的活菩薩,只有本手分才配資格說慈悲一詞,您還不夠格。再說,這獄子的差事,本吏想怎么辦,就怎么辦,關你何事?許典史如想來這趟差事分一杯羹,就得先拿出自己的態(tài)度。”

  許繼業(yè)被氣的不輕,申黎庶看他漲紅了耳根,又笑道:

  “許典史,你一無權力,二無班底,三無縣衙人脈,四無衙門威望,五無為吏政績,您在衙門當差,總把自己看的太高,總想著讓其他小吏對您俯首稱臣,小吏連主官都敢惹,還怕你一個光桿典史不成?您今天來我這兒,到底想干什么?”

  許繼業(yè)被申黎庶戳到痛楚,瞬間破防,用力把嘴角抿的發(fā)白,眼珠子甚至蒙上了一層水霧,“我,我只想接手原本屬于我的東西和權力,這,這難道有錯嗎?”

  申黎庶坐直了身子,嘆了口氣,看來許繼業(yè)不光自以為是,還總犯文青病,是個十足的理想主義者。

  “屬于你的東西和權力?你來衙門辦差多久?書手貼司以及其他小吏瓜分典史之權已成常態(tài),被你拿走了,他們靠什么吃飯?又不是人人都想你一樣會說話!”

  而且,申黎庶對典史這個位置也頗感興趣。想要在縣衙只手遮天,手分顯然名分不夠,典史好歹名義上是人吏之首,若自己除掉鄧政思后作為典史,定能一步一步把控整個山陰縣衙。

  許繼業(yè)今天完全是自討苦吃。

  “原本典史所屬之一切權力,皆當為我之所有!”許繼業(yè)咬咬牙,突然站直身子,鏗鏘有力地道了一句,何偉才實在沒能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你和那些只會讀書空談圣賢之道的憤青又有什么區(qū)別?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你可真是張口就來!”申黎庶瞪了許繼業(yè)一眼,指著何偉才道:

  “他是誰?他不過是一個小小廳子,今日都敢放肆取笑于你,你又有什么資格,敢拿回屬于典史的權力?”

  許繼業(yè)頓時癟了氣,一年的沉浮已讓他低下了高昂的頭顱,陷入了迷茫,申黎庶所言句句如刀,似要將他放在案板上千刀萬剮。

  他對于申黎庶來說,沒有太大利用價值。

  甚至在未來,很有可能會是申黎庶的敵人。

  “今日我家,就只有我等三人,并無他人,此夜過去,便都當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罷。反正又沒有旁人在場,日后許典史還是我的好上司?!鄙昀枋L嘆一氣,著重提醒了快要哭出來的許繼業(yè)周圍沒人,許繼業(yè)聽完轉悲為喜,立馬掏出腰間錢袋,白花花的幾兩銀子全倒在了申黎庶的桌上,立馬躬身作揖道:

  “還請手分教我!”

  ————

  東晉會稽內史許皎考自《山陰碧山許氏族譜》,今存2部二十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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