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終于轉(zhuǎn)晴了。
孫亞飛與許杰依依惜別,繼續(xù)踏上歸途。
汽車避開山體滑坡的高速路段,幾經(jīng)輾轉(zhuǎn),終于在上午10點左右,到達(dá)目的地。
孫亞飛走到校門口時,遠(yuǎn)遠(yuǎn)看見史瑞可在一旁大榕樹下等候,一見到她,就興奮地?fù)]舞著雙手,一如既往的夸張賣萌。
孫亞飛嘴角噙笑,大步上前。史瑞可等不及了,一路小跑到她跟前,接過她手中的行李,打開了話匣子:“阿斗,你也真是運氣超好!出趟門吧,也能遇上超強(qiáng)臺風(fēng),再贈送山體滑坡!你也不屬掃把星的吧!晚上我請你吃頓好的,壓壓驚!叫上陳婷她們一起??!大家熱鬧熱鬧!”
“有沒有那么夸張啊?不過,大家聚一聚倒是真的。下個月自考,然后我就要去實習(xí)了,等我回來,就差不多放寒假了;下學(xué)期又輪到你們?nèi)嵙?xí)了,接著就是畢業(yè)季。能在一塊兒的日子確實不多了。”孫亞飛略帶傷感地說。
“別想那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啦!先回宿舍休整一下,然后叫上陳婷她們,‘歡聚園’,不見不散!”史瑞可豪氣地道。
“我回來啦!”孫亞飛一跨入宿舍的門,便把行李一放,沖進(jìn)去,和幾個舍友抱成一團(tuán)。
“哎喲,終于回來了。擔(dān)心死我們了!”陳婷用力拍了拍孫亞飛的肩膀道。
“史萊克說中午請客,去‘歡聚園’。我們準(zhǔn)備準(zhǔn)備吃飯吧!”孫亞飛笑著說。
“哇!你一回來就有好吃的!還說那小子對你沒意思?”陳婷笑得一臉奸詐。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好吧?小心史萊克聽到了不高興,不讓你吃飯。哈哈?!睂O亞飛邊收拾衣服準(zhǔn)備洗澡,邊調(diào)侃道。
“他敢?姑奶奶我肯去,那是給足了他面子!”陳婷雙手叉腰,一臉痞氣,逗得大家笑作一團(tuán)。
有這樣一群舍友,真好!孫亞飛由衷地感慨道。
史瑞克是個情商很高的人。他再也沒有提及關(guān)于許杰的話題,孫亞飛也很有默契地配合;他們依舊相處融洽,回到了以前的純友誼模式。
但陳婷就不一樣了。她是個直腸子,藏不住話?!皻g聚園”回來的路上,陳婷就以消食為由,約了孫亞飛,單獨到林蔭路上散步。
陽光透過林蔭道上茂密的枝葉,流瀉出斑斑點點的晶瑩,散落在水泥地面,宛如璀璨的星空。陣陣微風(fēng)拂過,樹葉沙沙作響,遍地影影綽綽,煞是好看。偶有幾片樹葉如鳳尾蝶般翩然起舞,姍姍飄零。好一派仲秋之色!
孫亞飛對這不足百米的林蔭道充滿深情。在這里,她邂逅了愛情;在這里,她偶遇了友情;現(xiàn)在,她又將在這里,與最親密的舍友交心。
“亞飛,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可能不愛聽。但請你一定聽我說完,好嗎?”陳婷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是關(guān)于許杰的嗎?你說吧,我聽著?!睂O亞飛回想起陳婷在南部遇見許杰之后的態(tài)度變化,以及離去時擔(dān)憂的眼神,心中有了丘壑,于是平靜地道。
“有一個大我兩屆的師姐,也是我的舍友;她像你一樣漂亮、單純,是我們系的系花;曾經(jīng)也是許杰的女朋友?!标愭谜f罷,停了停,側(cè)眼看了看孫亞飛的反應(yīng)。
短短的林蔭道走到了盡頭,她們又折回來,繼續(xù)彳亍于光影之中。光斑在孫亞飛沉靜的面龐間流轉(zhuǎn),晶瑩閃爍。
“你說的是……小憐?”孫亞飛努力地從記憶中搜尋出這個名字,輕聲問道。
“你都知道?”陳婷頗為驚訝。
“一點點。你知道的一定比較詳盡??梢愿嬖V我嗎?”孫亞飛抬眼看她,目光幽如深潭。
“那時候,追小憐的男生很多。但她偏偏看上小她兩屆的大一新生許杰。他們幾乎是一見鐘情,認(rèn)識不到幾天就確認(rèn)了關(guān)系。
小憐純潔、善良,感覺跟你很像。起初,也都很甜蜜。小憐跟我親近,經(jīng)常跟我談起許杰,但因為害羞,都以‘他’代之。所以,我雖沒有見過其本人,但對他們的事情很是熟悉。
可是,好景不長。突然有一天,小憐哭著跑回來,失魂落魄地對我說:‘陳婷,他不要我了?!?p> 我追問原因,她嗚咽著說:‘他跟我那個了,我沒有落紅,他說我不貞潔……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 ?p> 稍微有常識的人都知道,有些女孩子第一次的時候是沒有落紅的。而且***這個東西,有時候因為種種原因,在小時候不小心破裂也是有可能的。
總之,小憐這么好,而許杰卻如此苛刻,這讓我很生氣。出于無奈,幾天后,我陪著小憐去找許杰,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他的樣貌——雖不是異常帥氣,但身上那種特殊的儒雅氣質(zhì),確實令人印象深刻。
不知道他說了什么,小憐自回來之后就沉默不語,頹廢不堪。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一天,小憐喝了很多酒,還是我們同系的師兄送她回來的。她還是不吭不聲,只是默默流淚。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對她說:‘師姐,一個負(fù)心漢而已,犯不著!你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又不是世界末日!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兒?’
‘她說我讓他惡心,他說要找一個真正純潔的女子做他的女友和妻子。他讓我別糾纏他,說他會替我保密……可是,我真的是第一次……而他才是讓我失了貞潔的那個人……’小憐泣不成聲,在我懷里瑟縮不已。
‘天殺的臭男人!敢這樣貶低威脅你!’我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把那個負(fù)心漢碎尸萬段。小憐就這樣哭著哭著睡著了,第二天,完全恢復(fù)了平靜,像是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但我隱約覺得她變了:沒有了笑容,多了幾分寞落。
后來,她畢業(yè)回了老家,不到半年就嫁人了。我出席了她的婚禮,他的丈夫看起來高瘦儒雅,竟與許杰有幾分相似。
后來,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說:‘第一個男人,總讓人印象深刻。之后總是忍不住去尋找他的影子。這對后來的人很不公平,對自己也是一種折磨。所以,第一次要慎重,不可輕易交付自己的身心?!?p> 最后,她離婚了。至今過著單親媽媽的生活,一個人帶著年幼的女兒。
亞飛,那一天我看到你男朋友,才恍然大悟,難怪我對他的名字如此耳熟。雖然才見過他一次,但印象過于深刻,所以,不會錯的,就是他——許杰。他不是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我怕你重蹈小憐師姐的覆轍,今后苦果難咽。聽我一聲勸,早日抽身為妙?!?p> 秋風(fēng)輕撫樹葉,依舊沙沙作響。孫亞飛和陳婷并肩而行,不知在林蔭道上來來回回走了多少圈。一片落葉翩然而至,落在了陳婷的肩頭,孫亞飛幫她輕輕取下,捧在手心,隨即拋向一旁的密林之中。想起初見史瑞可的那個圣誕夜,他就是從那里面鉆出來嚇人的;思及此,孫亞飛不禁莞爾。
“陳婷,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許杰確實做錯了事,是他對不起小憐。但愛情這種事情,很奇妙,沒有道理可言,也沒有后路可退。許杰于我,已是躲不過的劫,不死不休?!睂O亞飛裙袂飛揚,長發(fā)飄飄,仿佛欲乘風(fēng)而去一般。
陳婷睜大驚恐的眼睛,低喊:“亞飛!你怎么也這么傻呢?天涯何處無芳草?”
“芳草萋萋,但屬于我的僅有那么一株。陳婷,你和史萊克都是我最好的朋友;現(xiàn)在我把對他說過的話,也對你說一遍——我和許杰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我自己選的路,就是跪著、爬著,我也會堅持走完?;厝グ?,下午還有課呢。”孫亞飛挽住陳婷的胳膊,巧笑嫣然。
陳婷的身子輕輕一震,輕嘆了口氣,不再多言。
時光飛逝,孫亞飛考完了自考的最后一科,心中如放下一柄重?fù)?dān)一般。一個月后才能查成績,但她已然胸有成竹。
一想到馬上要和許杰團(tuán)聚,孫亞飛的心中,不由地歡呼雀躍。孟冬時節(jié),微寒,孫亞飛整理著冬裝,哼著歌。為期40天的實習(xí)期,又將是甜蜜的回憶。她忍不住給許杰發(fā)了條短信:“我考完了,明天就能過去??梢源皆┻^后返校?!?p> “靜候多時,歡迎回家?!痹S杰不一會兒就回了短信。
晚上,孫亞飛請客,請舍友們和史瑞可,到小吃街的冷飲輕食店小聚,依依惜別。
“果汁代酒,大家隨意,走一個?!笔啡R克舉起他的鮮榨橙汁,活寶似的抖機(jī)靈。
大家都配合地喝了口果汁,吃著薯條、雞塊,聊起天來。
“阿斗,你明天就要走了,這一個多月自己保重,期末回來了我們再聚。到時候還指著你來救命呢!”許杰嘿嘿地笑著,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英語期末考試;所以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
“沒問題?!睂O亞飛一邊吃著薯條,一邊忍住笑意道。
“大恩不言謝!孫大俠,再敬你一口!”史瑞可夸張地道。
陳婷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順手給了史瑞可一記爆栗。
“阿斗,有什么事,記得通知我們,你娘家人多著呢。別藏著掖著,白白受人欺負(fù)!”史瑞可突然正色道。
陳婷的表情也嚴(yán)肅了起來,點頭道:“屎殼郎說得對。我們都是你的娘家人。有事要吭聲!”
其他人不明所以,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也隨聲附和著。
“哎喲,女俠,你怎么又叫我屎殼郎了?這個外號太難聽了,毀我一世英名啊!”孫亞飛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聽史瑞可又大嚷大叫起來。
“你有什么英名可言?不叫屎殼郎,那叫糞金龜?或者金龜子如何?”陳婷抬杠的本事與史瑞可堪稱伯仲之間,氣氛瞬間又活躍起來。
孫亞飛知道史瑞可和陳婷的好意,他們其實是跟她暗下約定:如果許杰做了什么對不起她的事情,她隨時都可以向他們求助;他們就是她的堅強(qiáng)后盾。
孫亞飛滿心感動,舉杯道:“謝謝你們。有你們真好?!?p> 宿舍十點熄燈,因此他們坐到九點就散了。漫步在孟冬的校園里,夜寒涼,風(fēng)低訴;暮色的青黛如宣紙潑墨般暈染開來。一彎上弦之月,高懸于天際,散發(fā)著又清又冷的幽光,如同兩頭帶鉤的扁擔(dān);一頭挑著知己,一頭挑著愛人。
章后語: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但又有幾個當(dāng)局者愿意懸崖勒馬,迷途知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