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許杰和孫亞飛比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到了南部市西區(qū)的西街小學。
南部小城的教育區(qū)域劃分很簡單。分為東、西、南、北、中心，五個學區(qū)。每個學區(qū)各有一間小學。中心小學的校長由教育局的潘主任暫時兼任，由學校的副校長們協(xié)調(diào)各項工作。而南部大學和杰初教育，就位于這個中心區(qū)內(nèi)。其余學區(qū)主持工作的分別是東街小學的陳校長，西街小學的林校長，南街小學的張校長，和北街小學的黃校長。當然，南部市還有好幾個鄉(xiāng)鎮(zhèn)，每個鄉(xiāng)鎮(zhèn)還有許多基層小學，也歸教育局統(tǒng)籌規(guī)劃，但均屬于農(nóng)村校范疇，不在城區(qū)范圍之內(nèi)。
西區(qū)是南部市街區(qū)當中，僅次于中心區(qū)的經(jīng)濟和教育雙發(fā)達地區(qū)。許杰把孫亞飛安排在這里實習是有考量的。正如他自己所說，他要占領(lǐng)整個教育培訓市場，就必須與各學校合作，便于生源的穩(wěn)定和場地的保證。剛好利用孫亞飛實習的機會，把這一設(shè)想付諸行動。只要孫亞飛迅速成長，能勝任教師培訓這一塊的任務(wù)，南部大學想兼職或是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多的是，后備師資隊伍很快就能建設(shè)起來。另一個出發(fā)點是出于對孫亞飛的保護。林校長和李玫的關(guān)系讓許杰比較放心；有李玫這樣的指導老師，孫亞飛比較不容易吃虧，又能學到東西。有時候許杰覺得自己對孫亞飛有點保護過度了，但他終究還是忍不住為她打點好一切；因為他不能忍受她有一絲的閃失，或許他的心病根本沒有治愈，只是易主罷了……
“你去辦公室找李老師吧。我到校長室一趟。有事電話聯(lián)系?！痹S杰拿上裝著合同的文件袋，與孫亞飛分頭行動。
孫亞飛來到辦公室門口，探了探頭，發(fā)現(xiàn)李玫已經(jīng)坐在里面的一張辦公桌前批改作業(yè)了。她專注地瀏覽著作業(yè)本，眉心輕蹙，畫圈、打勾、寫評語，速度極快。與前兩次見面時不同，李玫穿了一身黑色收腰的職業(yè)套裝，長發(fā)挽髻，略施粉黛，給人一副精明干練的感覺。
辦公室里還有幾位老師，也都忙著自己的事情，偶爾有人抬頭聊上兩句，活絡(luò)活絡(luò)氣氛。
孫亞飛敲了兩下門，打招呼道：“李老師，我來了?！?p> “哦，亞飛呀。快進來。這幾本課本和教參給你用，還有教案本和聽課筆記本你也拿著。你先在這里熟悉一下教材，第二節(jié)四年級就有英語課了。第一周你就跟著我聽課，熟悉教材和學生，還要幫忙改作業(yè)。從第二周開始，我會逐漸放手讓你上課，嘗試每個年級的教學。全程我都會跟著，給你提提意見。最后一周，你得代表我們學校開一節(jié)片區(qū)公開課。另外，每周四下午一二年級的英語社團課由你來上，看到時候?qū)W生報名的人數(shù)，再給你安排教室。你看看，還有什么問題嗎？”李玫低沉的嗓音在辦公室內(nèi)回蕩，給人一種不能抗拒的感覺。
“李老師考慮得很周到。都聽您的?！睂O亞飛乖巧地道。
“小妹妹，拿出點氣勢來。不然要受那幫娃娃的氣咯！”坐在對面的那位老教師調(diào)侃道，“李老師，哪兒弄來這么個水靈靈的小妹妹，改天也給我們一人弄一個，看著就討喜?。 痹谧膸讉€老師都笑了起來。
“來實習的。孫亞飛。臉皮薄，你們多關(guān)照啊?！崩蠲档托Φ溃皝嗭w，這是趙老師。那是孫老師；你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呢?！?p> “趙老師好，孫老師好?！睂O亞飛挨個打招呼道。
“年輕漂亮的小妹妹，到哪兒都受歡迎。自然是要關(guān)照的啊?！睂O老師是個微胖的中年婦女，碎花色的連衣裙外面，套件長袖深藍色針織開衫，嗓門洪亮地道。
孫亞飛陪著笑臉，拿起李玫給她的課本和教案，找了個位置坐下，認真地看了起來。
這套教材是本省自編的，剛剛投入使用。學生從三年級開始學英語，每周兩節(jié)英語課。但由于師資不足，很多學校通常每周只有一節(jié)英語課，農(nóng)村學校甚至不開課。作為旅游城市的南部，經(jīng)常有外國人出現(xiàn)，家長對孩子的英語學習又比較重視，所以英語培訓班應運而生，遍地開花，競爭也比較激烈。
孫亞飛覺得，各種教材其實都差不多，不存在太大的好壞差距。基本知識點也都重合，對學生的要求也都大同小異。那么關(guān)鍵就在于如何讓學生喜歡學，學得會，學得好。
教學是個復雜的過程。備課既要備課本，備教學教法，更要備學生。雖然孫亞飛在培訓學校兼過職，平時上課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方法，但這樣系統(tǒng)的大班教學，還是頭一次接觸，她必須把自己倒空，一切重頭學起。
許杰來了短信，說他談好了，先回去了，中午放學再來接她。孫亞飛心中甜蜜不已，但仍回復道：“不用了，這邊交通方便，我自己打車回去。你都不用上課的嗎？”
“我也差不多進入實習期了。沒什么課了。全力以赴考研而已。勞逸結(jié)合，接接老婆?！痹S杰回復道，“今天第一天，讓我接送接送，讓人家知道你是名花有主的，省得有人打你主意。
孫亞飛不禁莞爾，許杰的寵溺和霸道在她看來，盡是甜蜜。
上課鈴響了，李玫領(lǐng)著孫亞飛走進四年二班的教室。原本喧鬧的“湖面”，瞬間平靜下來。孩子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孫亞飛，等著李玫發(fā)話。
“這位是孫老師，從今天開始，和我們一起學習，大家歡迎！”李玫的話音剛落，教室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李玫示意孫亞飛在教室后面坐下，那些孩子目送著她從講臺桌走到教室最后，有的掩嘴偷笑，有的竊竊私語；孫亞飛始終嘴角噙笑，大方地找個空位，坐下了。她不禁回想起自己上大學第一天的情景，當眾發(fā)言時，由于緊張，差點暈倒在講臺上。不知不覺中，她已經(jīng)成長了。歲月果然是最好的歷練。
李玫的課上得很好。重難點突出，條理清晰，板書設(shè)計合理，課堂氣氛熱烈，教學效果也好。孫亞飛做了滿滿的兩頁聽課筆記，收獲頗豐。
第三節(jié)課，孫亞飛被安排在辦公室里批改作業(yè)。小學英語對學生作業(yè)的基本要求是書寫規(guī)范，整潔美觀。孫亞飛逐本認認真真地批改，到了放學時間，剛剛好改完一個班的作業(yè)。此時回想起李玫批改作業(yè)的速度，孫亞飛頓覺敬佩不已。
孫亞飛走到校門口時，許杰的車已經(jīng)在不遠處的路邊等候了。穿梭在接送孩子的人流車流之中，孫亞飛徑直往許杰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孫老師，第一天上班，感覺怎樣？”許杰溫柔地看著小喘氣的孫亞飛，調(diào)侃地問道。
“It's still a long way to go。”
?。仿湫捱h兮。）孫亞飛的胸一起一伏的，吐吐舌頭，俏皮地說。
“那很好啊。知不足，就是上升的第一步了?！痹S杰刮了刮她的鼻子，啟動了車子。
在孫亞飛的堅持下，從第二天開始，許杰只送孫亞飛上班，下班都是她自己搭公交車回家。充實又忙碌的生活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已到了圣誕節(jié)前夜。
大街小巷都是濃厚的圣誕氣氛，但孫亞飛沒有心思顧及這些。明天，她要開一節(jié)片區(qū)公開課，說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
為了應景，她選了“Merry Christmas”的主題，在五年一班開這節(jié)公開課。她已經(jīng)在五年級的其他幾個班磨過好幾遍課了，每一遍過后，李玫總會提出很多建議，孫亞飛再進行修改。孫亞飛覺得自己磨課都快磨吐了，但還是咬牙堅持。加之前幾日，是她母親的忌日，她與哥哥孫曉飛通了電話，心情更加煩悶。獨自坐在公交車上，看著快速閃過的熱鬧街景，孫亞飛顯得疲憊不堪。
孫亞飛換了拖鞋，放下手中的東西，發(fā)現(xiàn)今天的餐桌有些別致：藍白格子的餐布上，放著一盞精致的歐式蠟燭型小臺燈，前方是一塊小巧的生日蛋糕，旁邊還有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廚房傳來食物的香味，許杰端著兩個盤子走了出來——竟是兩份黑胡椒牛排，還用泡面充當了意大利面條，其間點綴著兩小半顆的圣女果。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許杰笑道，“Merry Christmas！And happy birthday！”（圣誕快樂！生日快樂?。?p>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我都不知道啊?！睂O亞飛動容地說，她的父親重男輕女，她的母親又沒有文化，當年她和哥哥都是在家里找穩(wěn)婆接生的，也沒有出生什么證明，所以她連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身份證上的出生日期是報戶口的時候隨便填上去的。
“飛飛，就按身份證上的日期過生日吧。剛好就是平安夜，多好。也許，你就是上帝送給我的禮物呢?！痹S杰柔聲道。
“可是，我母親的忌日剛過……”孫亞飛嚙咀著，淚濕衣襟。
“傻瓜，你還有我呢。逝者已矣，生者自當珍重。你母親在天之靈，也希望你快樂幸福呀！”許杰輕擁著她，吻去了她眼角的淚痕。
孫亞飛撲進許杰的懷里，緊緊地抱著他。她覺得自己太幸福了。一切就像做夢一般。在她前二十年的生命中，總是苦難多于快樂；她覺得幸運之神終于開始眷顧她了。她又真怕自己只是在做夢，萬一一覺醒來，這一切都消失不見了，那她該如何是好呢？
“飛飛，先吃牛排吧。冷了就不好吃了?！闭f罷，許杰從廚房拿出兩副剛買的牛排刀叉，與孫亞飛共同享用自制的美食。
孫亞飛真的很佩服許杰，做什么像什么。這牛排煎得剛剛好，不帶血，又不會太老；味道也不錯。
許杰開了紅酒，在兩個高腳杯中各倒了一點，說：“飛飛，喝一點點，助助興?！?p> 孫亞飛沒有拒絕，與之碰杯，抿了一口。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緣故，孫亞飛覺得今晚的酒還挺好喝的，于是把那一小杯底紅酒，都喝完了。
酒足飯飽之后，他們點了蠟燭，許了愿，吃了蛋糕。
“糟了！忘記煮湯了！”許杰突然低笑道。
“許大廚，你也有馬失前蹄的時候??！”孫亞飛調(diào)侃道，“沒關(guān)系。鮮榨果汁還是西紅柿雞蛋湯？挑一樣，我馬上做?！?p> “哪兒有讓壽星動手的道理？你挑，我來做?！痹S杰邊收拾餐桌邊道。
“喝點兒熱的吧。西紅柿蛋湯。”孫亞飛接過餐盤，笑嘻嘻地道，轉(zhuǎn)身到廚房洗碗。
“好嘞！”許杰配合默契，立馬也跟進廚房涮鍋燒水，切西紅柿、備蔥花、打雞蛋；動作十分麻利。
十分鐘后，他們喝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湯，聊起了天。
“明天的公開課準備得怎么樣了？”許杰問。
“還好吧。磨課都磨到快吐了?！睂O亞飛一臉無奈地說。
“十年磨一劍，磨個七八遍。臺上一分鐘，臺下十年功。正常。”許杰淡淡地道。
“那還叫上課??？簡直就是表演嘛。太做作了?！睂O亞飛吐槽道。
“當你無法改變規(guī)則的時候，只能去適應規(guī)則。飛飛，別抱怨。努力做好就是了。人家肯給你個舞臺表演，也是看得起你。既然是演出，就要拿出演技來。這對你，對杰初教育，都是一個揚名立萬的好機會。”許杰正色道。
“好吧。徐老師！”孫亞飛撒嬌道。
“好了。單選題：A.早點兒休息，洗澡，睡覺。 B.消消食，一起洗澡，一起睡覺。選哪一個？”許杰嗓音低沉地說。
“??？什么意思？有區(qū)別嗎？”孫亞飛沒反應過來。
“沒區(qū)別嗎？那就沒區(qū)別吧。我?guī)湍氵xB了?！痹S杰壞笑道。說罷，把孫亞飛拖進了浴室，落了門鎖……
圣誕節(jié)這天，孫亞飛穿著正紅色的運動服，戴著圣誕帽，背著裝滿餅干糖果的圣誕袋子，把自己扮成了圣誕老人。
“你估計是最秀氣、最漂亮的圣誕老人了?！痹S杰把她送到學校門口，笑著調(diào)侃道。
孫亞飛把圣誕帽和圣誕口袋裝進黑色塑料袋里，對許杰齜牙咧嘴地說：“你就笑話我吧！回家再收拾你！”
“好啊，洗得干干凈凈的，等你收拾。剛好考研筆試也結(jié)束了，就等著你犒勞犒勞我呢?！痹S杰故意曲解她的話，冷不丁又飆黃段子。
孫亞飛這下連臉都紅艷艷的，與一身紅衣相互映襯；她幾乎是逃著跳下車的，奔跑的一路，仿佛還聽到身后傳來低低地笑聲。
孫亞飛的公開課開得很成功，迎來了多方的贊譽。但她的內(nèi)心很清醒，這樣的一堂課，經(jīng)過精心的設(shè)計和準備，表演的成分居多，實用性卻不強。而且來聽課的不乏老教師，她們多是贊她年輕有活力，其中恭維的成分居多。如果站在出名的角度，那她確實是成功了；但站在出師的角度，她距李玫還有很大一段距離。經(jīng)驗的沉淀需要靠時間來完成，這是沒有任何捷徑可走的。為了勝任杰初教育的新教師培訓師的角色，孫亞飛能想到的辦法就是研究杰初教育目前使用的教材，把每一節(jié)課都像公開課一樣準備到位，再傳授給新教師，作為他們上課的基本思路，再由他們自主實踐和創(chuàng)新。工程量浩大，她得和許杰好好商量商量。
這樣大型的片區(qū)教研活動都是有飯局的，這是不成文的規(guī)定。孫亞飛今天是主角，被安排在了主桌上。她吃驚地發(fā)現(xiàn)，許杰竟然也在，而且跟她是一桌的。這似曾相似的飯局人員構(gòu)成，讓孫亞飛有點不舒服。兩個局里的領(lǐng)導，四個片區(qū)的校長，僅有的三名女性——李玫、劉老師和她；以及與她隔著兩個位置的許杰（這回坐在他們之間的是林校長和李玫）。
孫亞飛不禁腹誹：教研的時候都不見這些個人，等到吃飯了就都冒了出來，還占了主桌，真是很有意思。
“李老師，我跟您換個位置好嗎？”許杰見孫亞飛落了座，微笑著對李玫道。
“沒問題。自己的女人自己照顧?！崩蠲档托χ鹕淼?。
孫亞飛低著頭，臉上飛來兩片彤云。她的余光瞥見許杰落了座，一手還環(huán)在了她的椅子靠背上。長久的相處，讓他們產(chǎn)生了默契，孫亞飛知道他這又是不放心，跑來照顧她了，一絲甜甜的滋味由胸中妙曼升起。
“你怎么來了？”孫亞飛美眸流轉(zhuǎn)，淺笑道。
“當然是有事啦。怎么？看到我不高興嗎？”許杰亦淺笑道。
“明知故問?！睂O亞飛的笑意更深了，坐直了身子，靠到椅背上，這樣，就仿佛許杰擁著她一般。
許杰但笑不語，對孫亞飛的主動很是滿意。低頭嗅了嗅她發(fā)間的清香，在外人看來，幾近親密。
很快，上菜了。許是折騰了一上午，大家都餓了。整個餐廳內(nèi)只有碗筷開動的聲音。大約十幾分鐘后，才漸漸有了說話聲，大家的速度慢了下來，開始邊吃邊聊。
孫亞飛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人們就餐的時候，選擇的座位是自然分層的。當然，今天她是開課教師，上了主桌，純屬例外。離主桌最近的副桌，坐的都是各校的中層領(lǐng)導。接下來幾張桌子，資深的教師坐一桌，年輕的教師坐一桌。不用別人安排，坐得井然有序。而且，主副桌上的以男性居多，其他兩桌則清一色都是女性。這一張張餐桌，就像一道道不可逾越的鴻溝，要換個位置，都要殫心竭慮，費盡心思。但似乎也很少有人想去逾越；大家均安守本分，怡然自得。估計她是局外人，所以看得透徹罷了。
“感謝各位領(lǐng)導、各位老師，對飛飛的厚愛。她不會喝酒，我代她敬各位一杯?！痹S杰率先起身，先干為敬。
“這孫老師啊，是許總的女朋友。我們都見過的，也是杰初教育的外教助教；李玫老師的得意門生?！绷中ｉL樂呵呵地介紹。
“哦。難怪越看越面熟，果然是老熟人啊。”黃校長笑道，“只是怎么又成了許總的女朋友了呢？哈哈哈。”
“人家孫老師低調(diào)，不愿公開。但這樣優(yōu)秀又水靈的人兒，不看緊一點哪兒成啊？追求的人能繞南部市一圈了吧？現(xiàn)在名花有主了，大家也消消念頭啊。”李玫獨特的嗓音如醇冽的清酒，即便是調(diào)侃，也格外動人。
孫亞飛的臉更紅了，耳朵也跟著燒了起來。
“黃校長，明眼人早就看出來了。你那天只顧著看你那位年輕漂亮的卷發(fā)美女了，當然沒注意到啦?！迸酥魅谓訖C調(diào)侃道，惹得一桌的人哄堂大笑。黃校長自己，也訕訕地笑了起來。
“說到Shirly，還請黃校長多照顧。她明年就要實習了。這個女孩聰明、有能力，長得也漂亮，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痹S杰笑著接話，給了黃校長一個臺階下。
“那是自然。我們學校求賢若渴。一定照顧的?！秉S校長狤坡下驢，急吼吼地應聲道。
許杰出去敬了一圈酒回來，又吃了會兒菜，低聲對孫亞飛道：“飛飛，李老師和林校長你必須敬的，隨意就好。”
孫亞飛乖巧地起身，雙手舉杯對他二人道：“林校長、李老師，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和指導，我在西街小學的這段時間，過得充實又快樂，收獲頗豐?！苯又伙嫸M，喝光了杯中酒水。一股辣味兒襲來，孫亞飛掩嘴低低輕咳。許杰伸手輕撫她的背，順便幫她攏了攏頭發(fā)。
“年輕人真是恩愛呢。記得請我們喝喜酒啊?！绷中ｉL笑道，飲盡杯中物。
“客氣了。教學相長，互相學習。話說回來，真挺羨慕你們的呀！”李玫優(yōu)雅地舉起高腳杯，白皙細長的脖子一揚，猩紅的液體滑入口中，盡顯風韻。
“好！不愧是李老師！我們南部教育界的鏗鏘玫瑰呀！”黃局長平時話不多，這一聲贊譽，引來陣陣附和，氣氛熱烈了起來。
孫亞飛松了口氣，乖乖坐了下來，悄悄地沖許杰吐了吐舌頭。
送走了客人，已將近一點半了。孫亞飛直接回了學校，等待下午上課。許杰和局領(lǐng)導一同離開，似乎還有什么事要商討。
許杰喝了不少酒，孫亞飛有點不放心，發(fā)短信給他道：“開慢一點，或者打的就好了。晚上再來取車，順便接我回家。”
“放心吧。老婆?！痹S杰馬上回復道。
孫亞飛嘆了口氣，以她對許杰的了解，稱呼她“老婆”，就是有點喝上頭了。還逞能讓她放心，她怎么放得下心呢？真拿他沒辦法……
“許總和黃局一道兒去了局里，坐的是黃局的專車，我親眼所見，放心吧?！蹦莻€微胖的孫老師，不知何時來到孫亞飛跟前，笑嘻嘻地說。
“是嗎？謝謝?！睂O亞飛不好意思地說。
“小孫老師，沒想到你是許總的女朋友啊。聽說他要在我們學校辦教學點，是真的嗎？需要招老師嗎？”此時辦公室就她們倆，孫老師一臉殷勤地問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仡^我問問看?！睂O亞飛打著太極，推脫道。
“你和他是怎么認識的呀？找個各方面條件都好的對象真不容易，看你平常斯斯文文的，真是深藏不露啊！”孫老師套著近乎，調(diào)侃道。
孫亞飛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兒，低著頭，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喲，還不好意思呢！你們發(fā)展到什么程度了？同居了嗎？我跟你說，這男人呀……”孫亞飛的臉紅得滴血，恨不得找個縫鉆進去。孫老師自顧自地講個不停，她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末了，孫老師又神秘地補充道：“別像李玫老師，偷雞不成蝕把米，校長的原配殺到她家，罵得可難聽了。最近家里鬧離婚鬧得緊呢！”
孫亞飛猛地抬頭，感到吃驚不已。那么風光無限，那么風情萬種的李玫，竟然過著這么不堪的日子。難怪她三番兩次地說羨慕自己呢。在對的時間，遇上對的人，真的很重要。那種“恨不相逢未嫁時”的遺憾，確實令人惋惜。就像Lisa和Johnson，雖是真心相愛，但畢竟破壞了原本幸福的家庭，傷害了無辜的人，是不被世俗認可的。
“你都不知道吧？他們在一起十年了，公開的秘密。所以，小孫吶，老公要看緊一點，現(xiàn)在外頭狐貍精那么多……”孫亞飛覺得挺尷尬的，埋頭改作業(yè)，掩飾自己復雜的心情；孫老師又在那兒不停地說。
“孫老師，說什么呢？說得那么激動？我們也分享分享?！遍T外走進來兩個老師，打斷了孫老師滔滔不絕的自說自話。
“沒什么。跟小孫老師聊家常呢。”孫老師訕笑道。
“人家一大好青年，又覓得佳婿，前途無量。你跟她說什么家常?。恳f馭夫術(shù)。”幾個女人同時笑了起來。
孫亞飛紅著臉，陪著笑，暗暗松了口氣。果然像許杰說的，學校里也是蠻復雜的。她還是明哲保身，畢竟再待一個禮拜就要離開了，犯不著趟這渾水。
下午，李玫沒有來，只是打來了電話，讓孫亞飛代課。放學的時候，許杰已在車里等候，依舊溫文爾雅，眉眼含笑。
“酒醒了？”孫亞飛一上車就斜睇著他道。
“根本就沒有醉，何來的醒？”許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低聲道。
“許杰，以后喝酒就不要開車了好嗎？我會擔心?！睂O亞飛亦看向許杰，低聲道。
“別這么看著我，想要你?！痹S杰瞇著眼道。
孫亞飛急忙別開眼，紅暈滿面。許杰輕笑著啟動了車子，但隨即斂去了笑意，正色道：“下周四下午的社團課，準備招生。到時候Lisa、Johnson，還有我都會去。一到六年級，看看最多能招幾個班，再決定教師的聘用培訓問題。寒假就要開班，估計你元旦過后還得留一個禮拜，負責新教師培訓。然后，一放寒假你就得來，后續(xù)培訓也得完善，直至班都開起來了，還得跟蹤指導。”
“好的。我可以跟輔導員請個假，留幾天。就是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勝任?！睂O亞飛有些忐忑地說。
“飛飛，拿出自信來。別讓我失望?！痹S杰輕輕地道。
“我盡力?！睂O亞飛沉沉地道。之后便是沉默。
“許杰，李玫老師下午沒來，我代的課。聽說鬧離婚了。”孫亞飛換了話題。
“選擇出軌的時候，就要考慮有這么一天。遲早的事?！痹S杰淡淡地回答。車子緩緩停在路口，等待著綠燈亮起。
“那么優(yōu)雅知性的女人，真的很難想象。我有點擔心Lisa?！睂O亞飛輕聲道。
“不用替別人操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享受快樂，承擔責任，二者本是一體的?！痹S杰的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一般人都不是他們想要做的那種人，而是他們不得不做的那種人?！?p> “這么悲觀，一點都不像你?！睂O亞飛調(diào)侃道。
“毛姆大叔說的，不是我。但的確是血淋淋的真相?！对铝梁土闶俊?，還有《人生枷鎖》，推薦你也看看?！痹S杰嗤笑了一聲道。
“那你呢？現(xiàn)在的生活，是你想要的嗎？”孫亞飛沉寂片刻，反問道。
“有你在，我就想——要——”許杰壓低了嗓音，答非所問。
孫亞飛嬌嗔地輕拍了許杰一下，卻被他反手我住，安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輕輕摩挲。
“專心開車！別不正經(jīng)！”孫亞飛抽回自己的手，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
“很正經(jīng)啊。摸我自家老婆，警察叔叔也管不著??！”許杰輕笑道。
孫亞飛自認不是許杰的對手，干脆保持沉默，將目光移至窗外。時光荏苒，去年的今天，圣誕老人為她送來了摯友史瑞可；今年的今天，圣誕老人讓她擁有愛情，又有為之奮斗的事業(yè)，她是何等幸運。史瑞可、陳婷，他們在學校都好吧？孫亞飛拿出手機，給他們分別發(fā)了一條：“圣誕快樂！”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給她哥哥孫曉飛，也發(fā)了一條。
不一會兒，她的手機相繼響了三聲，收到了三條同樣的短信：“圣誕快樂！”
她知道，對于沉默寡言的孫曉飛，能回這樣一條短信，已經(jīng)不錯了。而對于話癆史瑞可和八卦鼻祖陳婷，不知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才發(fā)來這樣簡潔的短信回復。孫亞飛不禁莞爾。
“看到什么笑話了？”許杰停好了車，輕輕問道。
“沒，三個不同性格的人，三條一樣的短信回復。圣誕節(jié)的魅力，真大。”孫亞飛開門下車，主動挽住許杰的胳膊。
中午的飯局吃得油膩，晚飯，他們熬了一點地瓜粥，炒了兩樣小菜，吃得酣暢淋漓。
許杰的招生活動頗為成功。寒假共招了六個班——一二年級一個班，三、四、五年級各一個班，六年級兩個班。許杰在南部大學里弄了個小型招聘會，通過面試，招了六個兼職的大學生。
孫亞飛的實習正式結(jié)束，許杰讓她提了兩盒茶葉分別給了林校長和李玫，她乖乖照做了。與李玫告別時，看著她略顯憔悴的面容，孫亞飛心中一窒，欲言又止。李玫卻了然于胸，灑脫地說：“我的事情，你應該也聽說了。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小姑娘，珍惜自己擁有的，切莫行錯踏偏；一步錯，步步錯。沒有后路可退的。我，就是反面教材。”
孫亞飛的心，久久不能平靜。那樣一朵令人艷羨的鏗鏘玫瑰，將會迎來怎樣的結(jié)局？而相較之下，Lisa和Johnson似乎幸運一些。但女人的容忍和退讓也是有極限的。Johnson的原配，也會有身心俱疲的一天。當所有耐心和真情都耗盡了，也就是緣盡決裂的那一刻了吧。她和許杰呢？孫亞飛的心，竟有些不明朗。
章后語：婚外情，終究是不被世俗接納的，無論它披著多么唯美的外衣。因為，從骨子里，從一開始，它便是一個錯誤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