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如期舉行，又順利結(jié)束了。孫亞飛再次收拾行囊，奔向南部。
這一次，孫亞飛想給許杰一個驚喜，所以沒有通知他，就自己悄悄地搭車回到了他們溫馨的小屋。
進屋換了鞋，一室冷清。她不在的日子，這個家似乎也少了煙火氣；孫亞飛不禁心疼起許杰來。
她迅速整好了行李，洗了個頭澡，又洗了衣服。見已華燈初上，也不見許杰回來，便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拔?，你在哪里？我回來了?！?p> “……”電話那頭，片刻沉默?！暗任?，馬上到?！苯又闶敲σ?。
孫亞飛放下手機，啞然失笑，心中莫名澎湃。她見冰箱還有點食材，便著手煮碗雞蛋面果腹。
面條剛端上桌，孫亞飛就聽見急沖沖的開門聲，接著那朝思暮想的身影，便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許杰解下孫亞飛的圍裙，捧起她的臉，看了又看。
“怎么回來也不說一聲。突擊檢查嗎？”許杰聲音低沉，低頭印下一吻。
周圍的氣溫節(jié)節(jié)攀升，孫亞飛一路后退，許杰一路上前，最后他們雙雙倒在了床上，留下一地褪去的衣裳，和一屋令人臉紅耳熱的靡靡之音。
待激情過后，孫亞飛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而她的那碗雞蛋面也已不宜食用了。許杰沖了個澡，穿好衣服，面上含笑道：“走吧，出去吃點東西。我也還沒吃呢?！?p> 這時，孫亞飛的電話響了起來，她看了看來顯，眉頭輕鎖，接起了電話道：“喂，哥?！?p> “亞飛，放假了嗎？今年回家過年吧。你兩年沒回家了。把許杰帶上，見一見咱爸，再去看看咱媽?！睂O曉飛在電話那頭道。
孫亞飛沉默。許杰捉住她的手，捏了捏，對她點了點頭。
孫亞飛頗感意外，隨即嘆了口氣道：“好吧?！?p> 掛了電話，孫亞飛迎上許杰的眸光，充滿了探究。
“你太久不回家，是不行的。陪你回去一趟，剛好解決一些事情?！痹S杰解釋道。
“我們家一貧如洗，我的父親也不是個好客的人。你會很失望的?！睂O亞飛看向許杰的眸光深處，言語中透著滿滿的無奈和心酸。
“你們那兒娶媳婦兒，聘禮一般多少？”許杰淡淡地問。
“一萬三千，怎么了？”孫亞飛隨口答道。
“我要下個聘，把你的戶口先轉(zhuǎn)到南部來，你才有資格考教師啊?！痹S杰笑了笑道。
“??？”孫亞飛有些跟不上許杰的思維了。
“南部教師招考，只收本地戶口的考生。教師資格證，大專以上學(xué)歷和本地戶口，缺一不可?！痹S杰柔聲道。
“那下聘……是怎么回事兒？”孫亞飛臉頰緋紅，輕聲問道。
“就是先名正言順地把你預(yù)定下來，省得別人惦記。等你一畢業(yè)，就把你娶回家?！痹S杰笑道。
“我又不是物品，怎么用預(yù)定的呢？再說了，誰答應(yīng)要嫁給你了呀！”孫亞飛心里高興，嘴上含羞道。
“你除了嫁我，還能嫁誰？你這一輩子都是我許杰的女人?！痹S杰抬起孫亞飛的下巴，目光灼熱地道。
孫亞飛雙眼迷蒙，醉倒在許杰霸道的情話之中。他們又是一陣擁吻，才意猶未盡地出門覓食去了。
緊接著，孫亞飛又給那六個新老師進行了為期三天的集訓(xùn)，觀看并解析了優(yōu)秀課堂案例，并組織片段教學(xué)指導(dǎo)，還交代了開班事宜。
西街小學(xué)的辦學(xué)點順利地開了起來。這樣的教學(xué)模式得到家長的廣泛認可。學(xué)生不用繞著大半個城市，在家附近就可以享受到優(yōu)質(zhì)的教育，節(jié)省了不少時間和精力。為了犒勞孫亞飛，許杰載她來到海邊，請她吃內(nèi)港的海鮮大餐。
停好了車，許杰牽著孫亞飛的手，彳亍于軟綿綿的沙灘上。冬日的暖陽和煦，腥咸的海風(fēng)呼嘯，深沉的海水拍打著巨大的巖石。許杰偏愛這寒冬的海灘，不似夏日的喧鬧，別有一番風(fēng)情。
海風(fēng)吹亂了孫亞飛的長發(fā)，他們時而遠眺，時而低眸，時而相視而笑；但誰也不開口說話——這樣的海風(fēng)，若是話說多了，是要脹氣，鬧肚子的。孫亞飛初來之時，就吃過這樣的虧。如今吃一塹長一智，但笑不語。
長長的海岸線上，留下了兩串項鏈般的腳印。有時，那些腳印重合在一起，那是他們走著走著，忍不住停了下來，互相擁吻的印證……
許是走累了，他們折了回來，抖盡鞋上的細沙，開著車竄進了內(nèi)港的小巷落里，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旁。簡易的布篷底下，隨意擺放著幾張材質(zhì)各異的桌椅。他們也不挑剔，隨便找了一張小圓桌坐下。老板熱情地招呼道：“今天有流水，剛上岸的魚，新鮮著呢?！?p> “兩碗魚粥。炒一盤沙蟲，一盤血蚶，再炒一盤甘藍菜?！痹S杰笑著點好了菜。
“年輕人，內(nèi)行啊。這些都是當季的海鮮，好吃！”老板一面笑呵呵地說著，一面進了里屋。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了。最新鮮的食材，最簡單的做法，那種味蕾的享受，是言語無法表達的。
飯后，他們開著車，邊兜風(fēng)，邊往市區(qū)方向駛?cè)ァ?p> 車里播放著歐美經(jīng)典老歌，歌手渾厚滄桑的嗓音，為這溫情的午后，點綴上一絲小資情調(diào)。
“這不是回家的路?！睂O亞飛進了市區(qū)，便認得路了。
“陪我去個地方?！痹S杰柔聲道。
車子在一家珠寶首飾連鎖店門口停下。許杰攜著孫亞飛步入華麗的銷售大廳?？粗@金玉滿堂的貴氣，孫亞飛有點不太適應(yīng)。立刻，穿著制服的迎賓小姐笑臉相迎。
“我想看一對鉆戒，白金的，結(jié)婚用?！痹S杰言簡意賅。
孫亞飛意外地側(cè)眼看向許杰，心臟砰砰直跳。許杰捏了捏她的手，回了她一個溫暖的笑顏。
“先生、小姐，你們在這邊看看?？钍胶芏嗟??！睂?dǎo)購把他們帶到玻璃柜前，移交給柜臺導(dǎo)購員。
“小姐喜歡什么風(fēng)格的？簡約？時尚？或是其他？”導(dǎo)購員親切地問道。
孫亞飛紅了臉，沒了主意?！澳且粚耗贸鰜砜纯窗??！痹S杰指著一對兒簡潔的銀白色鉆戒，對導(dǎo)購員道。
“先生真有眼光。這一對兒‘我心永恒’，是我們今年剛到的新款，簡約大方的設(shè)計，時尚又耐看。鉆石是最堅硬的東西，用它來比喻愛情和婚姻寓意最好了。而且還可以代代相傳的?！惫衽_導(dǎo)購員的嘴真是舌粲蓮花，唬得孫亞飛一愣一愣的。
不過，這一對兒鉆戒真的挺好看的，許杰的眼光確實不錯。孫亞飛正開著小差，許杰已經(jīng)把那枚女士鉆戒戴在了她的手上，輕握著她的手，細細端詳起來。
“多好看呀。小姐皮膚白，手指纖細，戴這款戒指最合適不過了?！睂?dǎo)購員給予了高度的贊美。
許杰也不接話，又拿起那枚男士戒指，套在了自己左手的無名指上?！罢线m。太好看了?！睂?dǎo)購員真誠地贊道。
孫亞飛也羞澀地點了點頭道：“確實不錯?！苯又?，她不經(jīng)意地瞥了一眼價格標簽，暗暗咂舌，心中猶豫了起來。
“你喜歡就好了。就這對兒吧？”許杰低頭詢問道。
“有點貴，再看看吧?！睂O亞飛小聲道。
“一輩子就結(jié)一次婚，將就不得。就讓它貴一次唄?！痹S杰捏了捏她的臉，淺笑道。
“先生真是個好丈夫，小姐嫁給你真是好福氣了。我這就給你們包起來，請隨我這邊買單?！睂?dǎo)購員殷勤地道。
提著小小的鉆戒袋子，孫亞飛感覺沉甸甸的。一切就像做夢一般，她和許杰就要談婚論嫁了。
一直到車子停在了小區(qū)里，孫亞飛才回過神來。她恍惚地抬起頭，見許杰正笑瞇瞇地看著她，好看的眸子，像極了深夜里的星辰。
“許杰，為什么對我這么好……”孫亞飛喃喃細語。
“因為我愛你?！痹S杰將她擁入懷中，繼而尋找她的芳唇。
轉(zhuǎn)眼就要過年了。許杰約上孫曉飛，再帶上孫亞飛，載了一后備箱的年貨，一同自駕回家。
孫氏兄妹都是沉默型的，不善言辭，許杰又負責(zé)開車，所以氣氛有些沉寂，只有柔和的音樂在孤獨地回響。
“曉飛，我想這次趁著陪你們回老家，向伯父提親，先下聘，把飛飛的戶口遷到南部，等她畢業(yè)了，就辦結(jié)婚證；然后等她工作穩(wěn)定了，再辦喜宴。你覺得呢？”許杰打破了沉默。
“我沒意見。但是我爸那關(guān)你得有心理準備，我吃不準。他……最近身體不是很好，脾氣倒是收斂了很多，但還是不好相處的?！睂O曉飛實話實說道。
“我的事情，已經(jīng)輪不到他管了?！睂O亞飛回想起自己多苦多難的母親，心中便有了恨意，負氣地說。
“亞飛，都過去了。他……也知道自己錯了?！睂O曉飛嘆了口氣道。
“晚了?！睂O亞飛冷聲道。
車里，又是一片沉寂。
車在孫亞飛家門口停下，引來了不少圍觀的鄰居。三人下了車，大包小包地拎進了屋。
家中的房屋更加破敗了，沒有一絲煙火氣。大黃狗不知所蹤，雞窩里也是空空如也。孫亞飛鼻子酸酸的，探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里屋傳來一陣帶著濃痰的咳嗽聲，接著是低啞的問話：“誰呀？”
“爸，我們回來了?！睂O曉飛聲音不大，波瀾不驚。
孫亞飛招呼許杰在客廳坐下，自己則到廚房燒水去了?？粗@冷鍋冷灶的，她的內(nèi)心有些悲戚；母親還在的時候，這地方雖也是老舊，但還有熱飯熱湯，干凈，有煙火氣。而現(xiàn)在……也不知道她父親一個人是怎么過的。思及此，心中的怨氣，竟消了大半。
孫亞飛洗干凈杯子，倒了幾杯水出來，見孫父已經(jīng)披著大衣，坐在許杰對面。只見他發(fā)鬢霜白，面容憔悴，絲毫沒有了以前的那股狠勁兒。父女倆四目相對，孫亞飛輕輕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孫父嘴角抽動了一下，默默別開了眼。
“伯父，我是許杰，飛飛的男朋友?！痹S杰自我介紹道，“南部人，大她兩歲。我這次是來提親的?！?p> 許杰如此開門見山，孫父頗感意外。他仔細看了看許杰，心情有些復(fù)雜。許久，他緩緩開口：“她長大了，也獨立了。她的事情，自己做主就是了?！?p> “伯父是一家之主。兒女婚事，當然要得到父母的祝福。我們?nèi)豚l(xiāng)隨俗，伯父您看要如何下聘，走什么程序，我好準備準備。這幾天就把事情辦妥，然后把飛飛的戶口遷到南部去。等她一畢業(yè)就登記結(jié)婚。辦酒的事情可以再從長計議，您看如何？”許杰從容地說。
“也好。那就按本地風(fēng)俗。聘金一萬三千，另外的聘禮，讓曉飛找村里的媒婆給你列單子，采購好了，你再帶媒婆一起上門提親。禮成了，戶口簿和人你都帶走就是了?！睂O父語畢，又是一陣咳。
“伯父身體不好，我不便叨擾。曉飛你帶我去媒婆那里吧。然后我開車到鎮(zhèn)里去，下午就把東西備齊了，送過來?！痹S杰起身道。
“我也一起去?！睂O亞飛不能忍受獨自跟孫父待在一個屋檐下，急急地說。
“找媒婆給你下聘，你還跟著，成何體統(tǒng)？收拾收拾房間，晚上才有得睡。”孫曉飛阻攔道。
孫亞飛無奈，只得目送他們離開。門外圍著一群好奇的鄰居，孫亞飛干脆出去跟他們打招呼，并挨家分了一些特產(chǎn)。等她再回到屋里，孫父已經(jīng)躲進了自己的房間，孫亞飛也默默松了口氣。
家里什么都沒有，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孫亞飛正愁中午吃什么的時候，就收到許杰發(fā)來的短信：“煮個飯就好，再做一鍋湯。我們從鎮(zhèn)上買些吃的回去?！?p> “好的?！睂O亞飛真覺得許杰貼心極了，她的心瞬間輕快起來。孫亞飛到隔壁大嬸家要了些大米和兩個雞蛋，淘米下了鍋，準備等許杰和孫曉飛回來再做個雞蛋湯湊合一頓。期間，鄰居大媽又送來了一只雞和一些青菜。孫亞飛覺得簡直就是“及時雨”，忙謝不迭。
中午時分，許杰他們終于回來了；一起來的還有村里的媒婆。許杰提著大籃小籃的聘禮下了車，媒婆舌粲蓮花，盡是吉利話。孫父也很配合，換了身體面衣裳，正襟危坐；整個過程簡單順暢，孫曉飛到大門口放了鞭炮，又讓孫亞飛帶著許杰挨家挨戶分了喜糖，算是禮畢。媒婆拿了應(yīng)得的酬金，喜滋滋地回去了。孫亞飛一家四口，坐下來吃了一頓團圓飯。
飯后，孫父很主動地把戶口簿交給了許杰，便默默回房去了。孫亞飛有些感慨，孫父確實變了許多。他不再跋扈，不再面目猙獰，不再與她針鋒相對；就連煙酒，似乎也不沾了。那時不時從他房內(nèi)傳來的厚重的咳嗽聲，給孫亞飛的心，染上了一層薄薄的愁緒。
“下午去看看媽吧?！睂O曉飛沉聲道。
孫亞飛默默點頭，淚水無聲地滑落。她低頭讓長發(fā)遮住臉龐，起身收拾碗筷。
下午，他們驅(qū)車來到殯儀館骨灰存放處，在管理人員的帶領(lǐng)下，在密密麻麻的格子上，找到了屬于孫母的方寸之地。深棕色的陶瓷壇子，下方一個名字和一個編碼。人哪，到了最后，終將是這樣靜靜地步入歸途……
孫亞飛本是紅著眼睛去的，回來時卻腫得像兩只核桃。許杰和孫曉飛也不點破，任由她哭了個夠。
“我們不在，爸一個人是怎么生活的？那鍋灶許久沒人用過了。”孫亞飛聲音沙啞地道。
“我每個月回來一趟，看看咱爸，再給鄰居大媽500塊錢，讓她負責(zé)老爸的一日三餐。如果有什么特殊情況，她還會打電話給我?！睂O曉飛低聲道。
“哥，辛苦你了?！睂O亞飛的淚水再次滑落。對于風(fēng)燭殘年的孫父，她是怎么也怨不起來了。
“回家住兩天吧。陪陪他，以后或許就沒有機會了?！睂O曉飛的話說得含糊，孫亞飛也沒有深究。
“住兩天吧。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痹S杰平靜地說。
連許杰都這么說了，孫亞飛只能默許了。也好，村頭村尾走一走，再回來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畢竟是養(yǎng)育自己的家鄉(xiāng)??！
孫亞飛讓許杰拐到鎮(zhèn)上的菜市場買了些菜，再回家把她和孫曉飛房間的被褥枕頭都拿到院子里曬了曬，再拖拖地板，打掃打掃衛(wèi)生，便已是華燈初上。
晚上，她煮了一鍋地瓜粥，炒了幾樣小菜，再就著他們帶回來的特產(chǎn)，又對付了一頓。
“大黃呢？”孫亞飛猶豫了半天，還是問出了口。
“媽去世不久，它也跟著走了?！睂O曉飛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孫亞飛看向空空的狗屋，心里一陣酸楚。大黃歡呼雀躍，搖尾撒嬌的樣子，在它的腦海里，久久不能散去。
按村里的習(xí)俗，下了聘就是夫妻了。所以，那兩晚，許杰和孫亞飛睡在了一個屋里。他們相擁而眠，在孫亞飛的單人床上擠了兩個晚上。
第三天早上，許杰和孫亞飛吃過早飯，告別了父兄，踏上歸途。孫父起了床，把他們送到大門口，難得開口囑咐道：“丫頭，嫁到夫家，要孝順公婆，早日添丁，相夫教子，做好賢內(nèi)助?！敝笠膊坏葘O亞飛回答，就轉(zhuǎn)身走回自己的房間，關(guān)上了門，傳出一串悶悶的咳嗽聲。
孫亞飛的眼眶有些濕潤了。她的父親，從沒像此刻這般溫情，這是她小時候一直渴望的父愛，雖然它遲到了，但孫亞飛還是覺得彌足珍貴。她隔著門往里喊話：“知道了，爸。我走了?！蹦赣H過世以來，她第一次開口喊他一聲“爸”；孫亞飛覺得，被原諒的是她的父親，而真正被救贖的，其實是她自己……
屋外陽光明媚，枝頭鳥兒歡唱，孫亞飛揮手告別哥哥，與許杰雙宿雙飛。從今以后，她將與這個男人不分彼此，相濡以沫，共度余生！
章后語：親子關(guān)系的融洽，是一個人幸福生活的基礎(chǔ)。當你選擇原諒他人的時候，真正獲得解脫的，往往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