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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夢口服液

初見

甜夢口服液 藍白底 515 2021-04-17 22:41:22

  我看著眼前的少女,一雙不大的眼睛,總是帶著笑,臉上幾粒紅紅的青春痘,像剛熟的串串葡萄,一雙酒窩點在兩片臉蛋上。他母親身穿柚紅色毛衣。她身穿運動粉色上衣,下面是黑色打底褲。“昨天就看見你姑娘了,我們倆都說怎么長的這么好看?”我禮貌的笑了,心里在掂量著真話假話占比多少。少女叫靜涵,她有些害羞,時不時的看向我的臉,給我一個甜甜的笑。母親問“你們家孩子是藝術(shù)生”“對“靜涵他媽回答“那你們是學什么的?”“鋼琴舞蹈”靜涵晃著小腿回答?!八匿撉偈菑男W的,有一段時間沒學了,這是又要學才撿回來的”“學鋼琴呀,家里厲害啊”母親有些艷羨的說。我有一陣子想學鋼琴,母親阻攔了來著。靜涵媽媽笑了笑,靜涵帶來了一袋零食,就在我手邊,我?guī)С鰜硪粋€圓柱形海苔,打開放到嘴里。靜涵含笑瞇瞇的看我吃,她把我媽給他的葡萄干打開,我心里知道那包葡萄干放了很久,是我不愛吃的,心里埋怨母親為何將那種次品送給別人?!澳莻€在那邊放了挺久了,我一直沒吃,不知道怎么樣”我自言自語的嘟噥著。靜涵拿出一粒放到嘴里,一皺眉,“好苦?!边@時靜涵媽似乎因為靜涵吃東西報不滿?!拔壹夜媚飳W過幾年古箏,強吧的考下了十級,這也好久沒練了”母親說。靜涵媽點點頭?!澳愎媚锷细叨斯薄皩Α薄澳銈兡?,也是高二嗎”“是”“你姑娘成績咋樣”靜涵媽問?!爸械取蔽一卮?。“我姑娘在重點中學”母親插話。母親的話我感到有些不舒服,或許是假謙虛作祟?!苞Q崗的中學沒有幾個。就鶴崗一中還能念吧”我說?!澳闶窃谝恢邪伞膘o涵媽有些肯定又關(guān)切的問。靜涵似乎也張大眼睛,眼睛里漂出幾個好奇的問號?!笆恰蔽蚁?,這給足了我面子。

  來到醫(yī)院的第三天,父親給我和母親買的東西送到了,兩套睡衣,一套是淡粉色的,毛相對另一套更長,穿起來或有水靈的感覺,另一臺設(shè)計和胡蘿卜掛鉤,上衣是灰色,印有蘿卜的圖案,帽子是胡蘿卜的橙色,還在頭頂留出一個洞,洞口用灰色包好,是給女性的長發(fā)留出來的。還有七八盒各種品牌的奶酪,長條的奶酪也買了。母親一時不知道如何儲存,只有拿到病房的窗臺邊。我心思隱隱的幻想,病房內(nèi)充滿了病友們的艷羨。我拿起手機給父親的早安回復。粉色的泡泡從床下冒出來,放出好聞的香氣。

  母親剛來的晚上是在大廳待到半夜的,臨床的阿姨出院了,母親便睡在我臨床,醫(yī)院的床說小,但睡著感覺卻并不漏胳膊漏腿,或許是在體制下精心設(shè)計的產(chǎn)物,缺點就是我和母親的床下都有坑,是各種病人久臥留下的痕跡,讓我們不忍回想,我們病床上在那個時空曾躺著的那個前任前前任,他們是抱著什么原因來這,他們的命運和我身下的大坑如何糾纏在一起,又與我們有何關(guān)聯(lián),他們又是如何離開,還好這里是精神科,不是絕望的生死問題。母親的最為明顯,她常抱怨腰痛,被褥是保潔阿姨統(tǒng)一洗統(tǒng)一發(fā)放的,沒法講就罷了。

  夜里我起夜上廁所,廁所內(nèi)發(fā)出水管咕咚咕咚的聲音,有淡淡的涼意。廁所是很簡單的,或者說有點簡陋,沒有分男女,因此在廁所里有人吸煙的時候我唯恐尿出聲音,讓我尷尬。走廊里靜的步子都分明,躡手躡腳的走進病房,發(fā)現(xiàn)母親已經(jīng)醒了,“喝水嗎”“喝”,咕咚咕咚,“喝酸奶嗎”“不喝”我還很困打算睡下去。我又想起張小姐,其實自我來到哈爾濱,坐動車的路上想到她,住在賓館里想到她,吃飯想到她,玩手機想到她,這種想念,像夢境或是情緒,一醒來,便無影無蹤,頭腦中那一刻的糾纏,似前世的姻緣,留在亞特蘭蒂斯里,沉睡下去。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終于決定發(fā)消息給她:“我住院了,是抑郁癥,嗚嗚嗚?!蹦赣H的哈欠在耳旁,然后讓潛意識代替意識。

  吃完早飯,我去大廳做治療,儀器上都有人,這個時間段大家都沒打針,算是人多,我還是剛剛來治療,不熟悉,直奔著做耳后電的凳子上等待,環(huán)視著做治療的人。一排三個連著的凳子是醫(yī)院銀行里常見的鐵凳,矮矮的,鐵板上有很多規(guī)則的圓點透氣。其他的椅子是老板椅,電腦桌上配的老板椅是最破舊的,搖搖欲墜,使用體驗和電腦前那個讓人專注的游戲一樣給我一種純粹的浪費感。我身旁一個中老年奶奶坐在老板椅上,頭發(fā)規(guī)整的挽在耳后,頭發(fā)泛黃,微微有些無力的彎曲,給人柔軟的感覺。明顯,是一個正經(jīng)老人了,臉上卻露出一種單純的稚氣,好像人們間的一切爭斗,數(shù)學的思維邏輯,知識的欲望,甚至是性都從這張臉上逃開了,逃到身體內(nèi)核去了。她身旁站著另一個的很瘦短發(fā)中年女性,帶著長方形塑料邊框眼鏡,我一見她就會猜她是不是女同性戀,她的短發(fā)還有一片斜劉海罩在額頭,發(fā)型很帥,佩著瘦削的臉,也不會有違和感,穿著不厚的藏青色棉襖,黑色運動褲,臉上有很多皺紋,可哪一條,都不能蓋住她有些冷清的獨立感,我把她和那些你一見到就能感受到體溫的人分開,也許可以說她給人受過教育的感覺,可受教育,也不是這樣子,僅僅是清冷。卻又和哈爾濱融合在了一起。她正看著眼前做治療的奶奶,后來我聽說,她作為陪護,看護她妹妹。

  電腦桌前,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我甚至有些覺得他是長得年輕的老年人,身材微胖,眼睛圓圓的,上身黃花半截袖襯衫,下身男士短褲,腳上一雙潮牌,這個年紀的人穿潮牌,我還是第一次見,好像總是自由自在的,沒有人臉上為求生計的憂愁,莫名給我一種富二代老了的感覺,跟老太太老頭子聊天,總是笑嘻嘻的,在人堆中有特別的自信。

  在擊打頭部治療的機子中央,坐著一個男子大概二十多歲,眉毛濃長,眼圈微黑,灰色長袖衛(wèi)衣,踏著拖鞋,頭發(fā)剃成尖頂,長度讓人舒服而沒有一些寸頭帶來的不適感,眼睛有亞洲人的淡淡混血感,不,只是眼窩深一點點,眼睛里露出一個男人和疑惑或是不安,但是他整體是那么平穩(wěn)。他是誰?怎么來的?為什么?眼睛里,都有什么?

  我坐在椅子一邊做治療一邊觀看遠在對面的男子,他起身瀟灑走出大廳,我心里想他走的這么干脆,心里有一絲悵然,可也害怕男子識破我,感覺像被迫埋下一顆地雷。

  回到病房,靜涵正端坐在病床上和我媽聊天,我一見這場面,心里反應(yīng)了一下?!办o涵來找你玩的??靵怼!膘o涵一直笑瞇瞇的,見我一笑,我自然坐下來,微笑著?!巴纥c什么呢?”我皺眉?!斑@不有五子棋,跳棋嗎,你倆下唄?!蔽覌屨f。我心想這游戲沒勁,得換一個。“玩這個行嗎?”我問?!拔遄悠蹇梢浴本Шf。我倆的行動里都透露一絲初識的緊張尷尬和流動的溫柔。

  空氣還是那么柔和,在這個小病房里,邊上的病友做他們的事,也許也看到我和靜涵這個另一個病房串來的女孩正試著交朋友,也許沒有多加在意。但那刻的人永遠留在了那管長燈管下,那種抱持自我相互流通的感覺都停下。

  她下一顆,她笑,我下一顆,我笑,我停下表現(xiàn)認真看棋,這時候我短發(fā),剛遇到靜涵,很難不表現(xiàn)一點男孩氣。我贏了,晶涵沒看見,五顆黑連上了。

  第二天我午后去大廳做物理治療,幾個老頭老太在大廳桌子上打牌,穿和之前一樣的潮牌花襯衫的男人右腳翹在左腿上笑嘻嘻的和另外三個老頭老太打牌,對面的微微銀發(fā)大波浪老太太傲坐在對面認真看牌,另外兩個老頭悶聲不響的看著手里的牌,旁邊三五個人站著看,之前偷面包要香蕉的男的也背手左晃右晃的發(fā)表幾句評論“我去”“你怎么不管他呢”老太皺著眉有幾分尷尬,似乎下錯了牌。

  靜涵也來了大廳,兩個人沒有說話。晚上,靜涵來我屋里,沒什么事情好玩,便帶我去她病房。我穿著那套粉毛睡衣坐在靜涵床上,靜涵對床是三十幾歲的女人,眼睛清澈明亮,扎著干凈馬尾,穿著小香風外套,下身是秋褲,一舉一動是標準的都市麗人,床邊放著暢銷書。身高165左右,見我來了盤腿端坐在床邊。

  靜涵去柜子里拿飲料,對床女人說“給她拿一瓶飲料?!膘o涵就又拿一瓶給我,我拿著飲料,不知道應(yīng)該感謝誰說了一聲謝謝。

  “你多大”女人問?!?7”“我叫梅薛,你跟靜涵一樣叫我姐姐就行了”“好”

  “你現(xiàn)在念高中?”“對,高二”“姐姐你多大?”我問。靜涵笑著說,“姐姐十八?!泵费Υ稹拔?5,我兒子7歲了”“哇,看不出來”我恭維道,我的確想不到。梅薛對我的恭維表現(xiàn)出淡然的樣子。

  “你父母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我爸是開了個汽車修理店,一個小店。我媽是賣保險的?!蔽椅业闹袑W經(jīng)歷讓我深知對這個社會來說這些職位意味著什么,父母常常羨慕小城市里有穩(wěn)定工作的老師,對醫(yī)生公務(wù)員更是不敢妄想,我自明白位卑,也明白不至于到羞的境地。“但我剛看到你的時候覺得你不像是你說的家庭,我覺得你像有文化的那種”我沒想到她會這樣說,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記得那個場景那句話,我知道她看透了我,我也終身感謝她看到了那個我,并用她的溫柔包裹了我。我當時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說我不像我的家庭背景我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感謝,所以我愣愣的靜靜的品味這段話。

  當時我內(nèi)心自戀的覺得自己是個有作家氣質(zhì)的人,我暗暗覺得填詞的工作自己有一天可以勝任。然而事實是我現(xiàn)在是一個情緒紊亂的病人?;蛟S我甚至覺得病人這個名字也可以因為我自己而戴上美麗的帽子,甚至拿三毛,林奕含和自己類比。我毫不客氣的在內(nèi)心將抑郁癥這個詞語美化,這種林奕含和一些心理工作者極為反對的行為,對于我卻可能在當時成為一種安慰。

  “她皮膚很好”梅薛對靜涵說。靜涵看我的臉“嗯?!蔽伊⒖谈吲d起來。又對靜涵說,“你頭上那痘痘是不是好點了”。靜涵瞇眼對姐姐笑,手撫摸著額頭說“恩”?!拔医o她針挑的,挑完用我的水抹的。“姐姐解釋道。我心里暗暗覺得不在乎對容貌努力這件事。因為當時我覺得,努力容貌是一種盲目的女人們會做的事,我對為容貌努力的所有女人的傲慢,寫滿我的幼稚與不成熟。

  靜涵問,“你們都是什么時候抑郁的。我先說,我是有兩三年了?!泵费φf,“我就這兩年,一到晚上就是必須自己坐在屋里看書,有一點動靜都不行,我家孩子有什么聲音,就覺得自己怎么這樣都做不到啊,心就突突?!蔽谊P(guān)切的點頭?!澳隳?,梅薛和靜涵關(guān)心的看著我,”我,嗯“說實話,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我認為我的抑郁是突然的就莫名發(fā)生了,我對此沒有一點總結(jié)。漸漸的,我感覺梅薛和靜涵的關(guān)心變?yōu)橐环N期待,我說”初中的時候吧,也有三四年了?!皩嶋H上,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我還是不知道抑郁是什么。而我回答三四年也并非全無意義。

  ”你都是怎么想來(這)的啊?“梅薛問我?!拔沂侨私榻B來的,有個朋友推薦說來這個醫(yī)院這個大夫。你呢?也是人介紹的?”“我先去鶴崗的醫(yī)院,然后他沒有儀器就做了個問卷,就讓我來哈爾濱。”“你一開始怎么想到來這(精神科)的?”“我聽一個播客心理開花,那里面講一些心理學知識,包括建議人們就醫(yī),就來了?!薄蹦闶亲约簛淼模叶疾恢泪t(yī)院有精神科?!拔覂?nèi)心升起一種對從心理開花學習的心理學知識驕傲。而我卻也不知為何,感覺自己與面前的人有所不同,認為自己的世界更加優(yōu)越。心理開花上到大的心理理論模型、哲學思想,下到聽眾們的生活心理問題回答。它的存在對于中國心理學科普知識的傳播上是顯而易見的。我就像粉絲一樣的崇拜著這個播客。

  “我心里很驚訝靜涵的事?!澳悄銈儸F(xiàn)在還能碰見嗎?!苯憬銌??!斑€在一個學校,有時候能在路上碰到?!蔽掖?。“能轉(zhuǎn)學嗎,轉(zhuǎn)學也行?!泵费φf,“我之前的時候有一個女生開始跟我玩的挺好的家里挺有錢,然后有個男生長得挺好看的就喜歡我?!啊彼图刀柿耍蚕矚g那個男生。“靜涵接話?!皩?,然后就帶人排擠我,我就趴桌子上哭,那男生越安慰我,那女生越來氣,我就越哭。后來,我父母就帶我轉(zhuǎn)學了。然后就沒事了?!蔽宜挤Q著轉(zhuǎn)學的不可行,首先十八線小城只有一個重點中學,其次我煩惱的不是總見得到她,而是沒法處理這段關(guān)系。

  “你談過戀愛嗎?”我看著靜涵。靜涵說“談過?!薄拔揖秃芎闷婺鞘鞘裁锤杏X啊?!薄昂芴稹薄拔抑疤幰粋€對象,然后他學習好了,就嫌棄我學習不好,跟我分了”“嗯”遺憾和無奈的回答。

  ”我參加高考了,現(xiàn)在在政府上班,哎,有些成年人的事情不能跟你們講。”我超級想聽?!澳闶菍W文學理?”“學理”“理科里面像文科的是······”“生物”我答?!安皇恰2皇腔瘜W嗎”姐姐反駁。靜涵顯得很為難。

  回到病房,王艷躺在床上玩手機,同寢室的帶著眼鏡的女生坐在床上,被蓋著腿,她陪護的丈夫坐在床對面的床上,窗外冬天白白的光射進來照映屋內(nèi),她對著電話問“請問我的作品提交三個月了獎都下來了怎么還沒消息呢?······”她繼續(xù)尋找著手機里的電話號碼。男人說,“算了吧,別放在心上了,已經(jīng)這樣了,不是我們的錯。·······”

  晚上我和靜涵在大廳,我溜達,靜涵踢腿。靜涵身段很柔軟,她為自己是舞蹈生驕傲??吹搅酥霸诖髲d見到的男孩,”張宇“”蘇靜涵“”你呢,哦,我們之前見過?!八麑ξ艺f。我點點頭。張宇正用手機玩游戲,靜涵和他聊起來。我又神游了。想起張敬軒的《迷失表參道》,林夕填詞,常石磊作曲,“率性點更好,西武找不到也好,當我沒有命途,何以謂之迷路?!薄拔魑湔也坏揭埠?,當我沒有命途。······“我腦中伴著電子樂在十字路口黑夜中黃葉飄落的異鄉(xiāng)天旋地轉(zhuǎn),伴著傷身的痛感,孤雁盤旋,接著到”夜深表參道,讓我再起步,何處是旅途,隨處是旅途?!案柙~很快豁達,而我卻依舊沉浸于迷路之狀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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