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顏寒,十五歲,我喜歡著一個姑娘。
南芳,我的同班同學。從她剛轉(zhuǎn)來我的班級的那一刻起,我就相信這一定是命運的安排,是命運把那樣一個活潑可愛的姑娘送到了我身旁。她紅色的雙眼里始終透出積極和樂觀的光芒,像星星一樣瑩瑩爍爍。我喜歡看著她和其他人談笑,我喜歡她的短發(fā)在微風中劃過嘴角,我喜歡她的倩影在夜路里前行。
我的人生并不幸福,家境困窘,父母節(jié)衣縮食才送我來到這里,但是這個社會的階級早已滲入到了校園生活的角角落落。這個世界對于年僅十五歲的我來說,早就成為了一片漫無邊際的黑夜,我在這黑暗里摸索著,掙扎著,永遠看不到盡頭。
但是她的出現(xiàn),就像是漆黑的夜空里突然亮起來的星星。雖然微小,但是卻無比明亮,從那一刻起,除了生活的重擔之外,我的人生又有了新的希望,一顆星星。三年很快過去了,這三年里,雖然階級的滲壓依然存在,但是在星星的指引下,我每一天都過得很幸福。
然而,這三年的結(jié)束,除了幸福,還意味著畢業(yè)。而畢業(yè),對于家境困窘的我來說,就是與她的永別。
這三年里,我?guī)缀鯖]有和她說過什么話,和她第一次的交談,也只是前不久的那個天臺的夜晚。我真的沒有那個勇氣去向她開口,哪怕只是簡單地打一聲招呼。一直以來,我都告訴自己,只要我能看到她就足夠了。但在這個即將永別的時刻,這樣真的就足夠了嗎?
終于,在那天,我開了口。
“小南,我……”
“怎么了,顏寒?”她用那美麗的紅眼睛好奇地看著我。
“我……”
“嗯……?”
“我……”
“沒、沒什么?!蔽疫€是沒能說出口。
“沒什么那你叫我干啥?”
“啊?這……”我不知所措。
“算了,祝你畢業(yè)快樂喲!”她笑了,短發(fā)在風中劃過嘴角。
看著她美麗的倩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本該感到悲傷的我卻無比幸福。雖然我還是沒能表露心聲,但是看著她的那一笑我就很知足了,盡管那個畢業(yè)對我來說就是永別,盡管……
——視野突然開始模糊起來。
混沌——
混沌——
混沌中,我終于艱難地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漆黑,還有寒冷。我是誰?我在哪?為什么我被鎖了起來?剛才好像做了一個夢,夢里的我好像叫……顏寒。那個姑娘,那個叫南芳的美麗的姑娘,也是夢嗎?
咔——
眼前亮起了一道光線,一扇門緩緩地打開了。這扇門通往一間圓柱形的大房子,圓柱的下底面上站滿了瑟瑟發(fā)抖的人們,圓柱的上側(cè)面則開著幾個高高的玻璃窗口,幾個人站在窗外,只看得清影子。
禁錮住我的鎖鏈打開了。隨著一陣疼痛,我這才發(fā)現(xiàn),我的手腳已經(jīng)被勒得血肉模糊。
“實驗品入場。”不知道哪里響起的聲音。
我茫然地走進那間房子,腳沒站穩(wěn),一個神情崩潰的人已經(jīng)拿著刀向我沖來。
恐懼之下,身體迅速地彈起,下一秒鐘,我已經(jīng)飛出了五米遠,回過頭來,那人已經(jīng)被撕裂成了兩半,我的手,沾滿了他的血。
一種從未體會過的絕望感充斥了我的全身。我干了什么……?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說,我是“人”嗎?面前的人群用同樣的恐懼與絕望看著我,他們害怕的,原來是我嗎?
“試驗品表現(xiàn)良好,繼續(xù)?!?p> 我顫抖地看向那聲音的來源,不知所措,但是不超過三秒,一道震痛的電擊突然無情地降在了我身上。“繼續(xù)。”
“為……什么,我……是誰……”我的全身冒著焦煙。
電擊?!袄^續(xù)?!?p> “求求你們……告訴……我……”
電擊?!袄^續(xù)。”
眼前全是血色,耳邊只有哀嚎。我根本沒資格奢望知道我是誰。我能做的只有殺人而已。如果我不殺他們,我就會死。
“我不想死??!”
“求求你別殺我的孩子!”
“嗚嗚嗚……”
對不起。
“你這個惡魔!”
“去死吧,混……”
對不起。
“嗚……”
“……”
可對不起有什么用?
我想我已經(jīng)瘋了。無法停下,那個聲音在我殺死所有人之前,應該是不會再響起了。高窗上的那些人影,時不時地發(fā)出一聲聲贊嘆,在最后時分,我站在我親手堆起的尸山血海之上,聽著他們發(fā)出幾聲嘖嘖稱奇的議論。
“哈哈,G博士,你這個試驗品很不錯啊。”
“過獎過獎,小玩具而已,不知您意下如何?”
我……只是個用來殺人的實驗品啊。
電擊又來了,我在電擊中拖著麻木的身軀,按照那些人影的指示,走進了我原來待的那間冰冷的黑屋子里,我聽見鎖鏈的聲音響起,皮肉被勒緊的感覺再次爬上全身,我感覺到麻醉針頭插入脊背的刺痛。當我再次睜開眼,還會是這幅噩夢般的圖景嗎?我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意識漸漸模糊了,眼前再次變成了一片混沌。
混沌——
混沌——
光亮——
這里……好像是學校,我為什么會在這里?我記得我是個只能殺人的實驗品啊……
“顏寒,你找我做什么???”
啊……面前這個短發(fā)紅眼的姑娘,是夢嗎?
“快呀顏寒,發(fā)什么呆啊?”
“啊,我……”我想起來了,在這里,我叫顏寒,這是我見這個我心愛的姑娘的最后一面,“沒、沒什么?!?p> “那你叫我來干啥?算了,祝你畢業(yè)快樂喲?!彼亩贪l(fā)在風中劃過嘴角。
看著她美麗的倩影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卻感到無比幸福。在那間堆滿尸體的房間里,我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是誰??稍谶@里,哪怕只是夢境,至少我能感覺我還活著,至少我能知道我叫顏寒,至少我能看見我愛的南芳。
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混沌——
混沌——
G博士饒有趣味地看著腦波圖里的圖畫,竟然又歸于了平靜與幸福。
“你可真是……一個傳奇呢,”G博士嘖嘖稱贊,然后又露出了平靜的笑臉,“可是你不知道,當這個幻夢再次結(jié)束時,你就又會回到那間漆黑的屋子了。”
“人類大腦對絕望的承受極限到底在哪里呢?”他抬起頭,看著實驗室一角擺放的幾個已經(jīng)干枯的大腦。
“撐到這個時候,正常人早就已經(jīng)腦死亡了?!?p> 說著,他看了看顏寒,又低下頭去。
“幸?!绻谀欠N讓你忘記自我的絕望循環(huán)中,能間斷地見到你心中最深的那個期許,大概也算幸福了吧,老朋友,我可沒騙你啊,畢竟他現(xiàn)在,可是在微笑的啊。”玻璃罐里的顏寒,真的又恢復了笑臉。
“你到底能承受到什么程度呢?”G博士灰色的眼睛里閃爍著詭異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