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少女的記錄
這個世界是封閉的。少女這樣想著。
一面堅固的白墻。在嵌在那里的厚厚的玻璃后面，穿著白大褂、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孔，外面世界的居民正看著這邊。
這個設(shè)施的外側(cè)好像也是如此。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少女從來沒有出過研究所。
在書中讀到，國家的邊界上有一道又厚又高的墻，那是住著非人類怪物的廣闊森林。
對外面世界的羨慕，自古就有?，F(xiàn)在也是這樣。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出門。沒有人告訴過她，她一輩子都會活在這個白色的世界里。
就這樣，她一直認為自己會和擁有同樣面孔的人互相殘殺。
但是，在殺害了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第四零一八名少女的第二天，一個留著胡茬、留著短發(fā)的中年男子來到了房間。
少女認識那個男人。穿著白大褂的人們叫他“局長”。而且，也是少女稱之為父親的人。
“恭喜你，親愛的女兒，你被選中了?！?p> 一開始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少女雖然見過父親在玻璃對面，但像這樣直接見面和他說話還是第一次。他突然叫她女兒，她也沒有任何實感。這很奇怪嗎
“你得到了外出的權(quán)利，我也想好了合適的名字?！?p> 這句話讓她大吃一驚。這是為什么呢同時，也很高興。甚至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然后是名字，少女喃喃道。
名字是為了將人或事物與他人或事物區(qū)別開來而起的。但是，少女通過書本上的知識知道，名字不僅是這個，也是父母帶著希望給心愛的孩子起的。
到現(xiàn)在為止，少女被稱為三六號。她第一次在自己的心中抱起了可以稱之為期待的東西。
“這是從你經(jīng)常讀的書里取的，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就叫零號?！?p> 聽了他的話浮現(xiàn)出的心情是沮喪吧。但是沒有表現(xiàn)在表情上。因為少女被教導感情是不必要的東西。
就這樣，被賦予了怪物的名字，擁有與之相應(yīng)的力量的少女，被三個穿著同樣黑色衣服的不同面孔的男女，用白色的車帶到了研究所外面。
外面很明亮。她看了看車上的表，是傍晚的時間段。書中寫道，這個季節(jié)，在高緯度的這個國家，即使是夜晚也很明亮。
而且，恐怕那就是海吧。往那邊一看，明明很遙遠，卻能清楚地看到高墻。
一切都和書上寫的一樣。
這種相遇是必然的。但是，這兩個人是偶然的。
白夜下，街道被無數(shù)燈光所產(chǎn)生的色彩所包圍。
在大街上排列的各種車輛的燈光下，紅綠燈指揮著人們和車輛。
沿路建造的各種店鋪招牌上的霓虹燈，以及從住宅窗戶灑落的燈光，都是它的原形。
有個少女從一輛車的窗戶望著那束光。
她端坐在車窗上貼著濃重煙霧的后座上，用玻璃般的淡紫色瞳孔凝視著微微發(fā)黑的景色。
但是，她的眼睛只是反射著外面的景色，似乎沒有任何感慨。
少女乘坐的是一輛涂著白色的高級轎車，另外還有三名同乘者。駕駛座上一個人，副駕駛座上一個人，還有少女旁邊一個人。
少女旁邊坐著一位女性，前面兩個人是男性。大家無一例外都穿著黑色西裝。他們有時會相互開口，但唯獨不會和少女搭話。
仿佛少女不在這里一樣。
“能按計劃到達總部嗎”
昏暗的車內(nèi)，女性開口道。語氣凜然，車內(nèi)的領(lǐng)導似乎是她。
她看了一眼戴在手腕內(nèi)側(cè)的手表。短針所指的時間是晚上十點。長針的位置在數(shù)字“一”的正上方。
“說實話，很嚴峻，今天路上比預想的還要擁擠?！?p> 回答女人問題的是雙手握著皮質(zhì)方向盤駕駛座上的男人，戴著墨鏡的臉上浮現(xiàn)出苦笑。
聽到答案的女人嘆了口氣，微微搖晃著蹺起的腿，像是在說焦急。
“真是太不像話了?！?p> 她撇著染紅的嘴唇，咂了咂嘴。她厭惡地注視著前方的車隊。
聽到女人的話，坐在前面的兩個人都發(fā)出干巴巴的笑聲，副駕駛座上的男人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苦笑開口道。
“先等等，馬上就是行政區(qū)了，去那里的話一般車輛幾乎都沒有了?！?p> 對于他的勸解，女人冷淡地回答:“我知道你很痛苦?！钡?，少女的表情卻很嚴肅，她斜眼看向窗外，仿佛與我無關(guān)似的。
再次吐了吐舌頭。
“說到底，為什么必須由我們來運送呢我們是辦公人員嗎還是有其他什么意圖？”
女人話音未落，回過頭來的男人臉色蒼白，喊著她的名字制止了她。這聲音在車內(nèi)回響，反應(yīng)過來的不是女人，而是剛才還在向窗外看的少女。
“……我，擔心”
少女的聲音很清澈，聲音雖小卻很通透。問的是坐在旁邊的女人，她那玻璃球般的淡紫色瞳孔直直地對著她。
除了少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隨之而來的是沉默。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臉上掛著凍結(jié)的表情，視線從女人轉(zhuǎn)移到少女身上。
他的手緊緊地握在腰上，準確地說，握著系在腰帶上的槍柄，以及裝在槍柄里的□□。
女人的表情混雜著驚愕和恐懼，睜著被眼線勾連的眼睛。它微微搖晃著，似乎在拼命尋找少女問題的答案。紅唇緊繃，紋絲不動。
極度緊張導致的沉默還在繼續(xù)。
也許是沒有注意到現(xiàn)場的氣氛，少女的視線一直沒有移開，只是大大地歪著頭。純白的長發(fā)隨著她的動作搖擺。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握著把手的手更加用力。駕駛席上的男人也和剛才不同，只手握著方向盤，空著的手放在夾克下面。那只手和旁邊的他一樣，握著掛在襯衫旁邊的槍夾里的□□把手。
“沒關(guān)系的，別放在心上，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對不起?！?p> 打破沉默的是被質(zhì)問的女人的聲音。旁人也知道她的聲音在顫抖。聽到她拼命用溫柔的聲音回答，少女無言地再次將臉轉(zhuǎn)向窗外。
看到這一切，除了少女以外的三個人慢慢放松了。他們的氣氛從緊張轉(zhuǎn)向松弛。
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把手從腰間移開，轉(zhuǎn)向前方，駕駛座上的男人也重新用雙手握住方向盤。女人窺探著少女的側(cè)臉，然后把視線移向與她相反的窗戶。
“哼，別開玩笑了，怪物?！?p> 她小聲說出的咒罵和咂舌并沒有傳到少女的耳朵里。不，是為了不讓她聽到而小聲說的。
女人看著前方。車隊開始緩慢而可靠地行駛?；璋档臒艄庀拢鋫渖瓏赖拇髩φ稽c點靠近。她們的目的地在那對面。女人的腿抖得更快了。好像心里在說快點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