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溫柔的聲音 終上
當顧城打敗蝎，下到二樓時，視野的中央，走廊的盡頭站著一個身穿黑色戰(zhàn)斗服的人。
她的身材是女人，應該是看到了他吧，她脫掉黑色的頭盔。
于是，長到后背中間的白銀頭發(fā)畫出了一條曲線。在電燈的照射下，每一根都閃耀著光芒。直直地看著這邊的臉給人一種端莊而虛幻的印象。
透過戰(zhàn)斗服可以看到她的身材纖細，但她的線條卻有著女性的曲線美，雖然年輕卻十分嬌艷。
她那清晰的雙眸就像一對淡紫淡紫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似乎沒有任何感情。或者是已經(jīng)謀殺了情感?
看到這個眼熟的身影，顧城向前走了一步。無論犧牲什么都想見到的少女就在那里。下意識地叫了一聲名字。
“雪……”
少女只是盯著他。沉默在兩人之間流淌。當顧城開口的時候，那通透的歐陽雪傳到了耳朵里。
“城……我全都知道了?！?p> 她的語氣很冷淡。這在顧城的心里引起了騷動。不知為什么，他感到了一股討厭的惡寒。那種感覺就像走在墳墓上。
“我們是一樣的，正因為如此……”
突然刮起了風。那是顧城習慣的黑發(fā)。隨著迎面吹來的風，她告訴他。
“只有互相殘殺?！?p> 話音剛落，顧城的右臂就飛了起來。
宣戰(zhàn)和先發(fā)制人的攻擊結(jié)束。
然后，少女把斷了的手臂、帶著厚厚的刀刃，帶刺的觸手恢復到原來的長度，向他奔來。
歐陽雪鉆進顧城的懷里，右臂變成大砍刀，左臂變成雙刃劍，毫不猶豫地砍向顧城。
右臂已經(jīng)恢復了，但這只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真正的手臂在他身后。
他周圍的七件武器雖然能抵擋住猛烈的攻擊，但動作非常遲鈍。
判斷到這樣就能攻下后，一邊緊貼著不斷后退的他，一邊用表現(xiàn)出殺意和力量的雙臂，多次砍向他。一邊彈射防御的武器，一邊前進。
“為什么，雪!我……!”
“我叫零號，我是怪物。你是什么?你也是，城。你用你的力量殺死了蝎?，F(xiàn)在不需要說話了。所以，閉嘴。”
輕輕跳躍。同時揮下了大砍刀形狀的右臂。它武器機相撞，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沒關(guān)系，我能做得很好。
歐陽雪鐵面不改色地對自己低語。抱著殲滅敵人的想法而變質(zhì)的這雙手，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動了。既然如此，表情和聲音應該也沒有問題。
“雪!”
他叫道。同時用左手戳了戳胸口。雖然又被武器阻擋，但沒關(guān)系。
“我不是說過我叫零號嗎?”
簡短地回答。極其冷靜、冷漠。
事到如今，她想。他是個無底的笨蛋?，F(xiàn)在正面臨著生命的危機，卻只顧著保護，不去責備。
作為她的基礎(chǔ)的顧城與追求穩(wěn)定性、扼殺力量的自己相比，能夠更直接地發(fā)揮這種力量。
雖然和歐陽雪想象中的樣子大不相同，但她想，顧城肯定變了。
對于為什么要使用力量，她找到了答案。對她來說，就是這樣隨意揮灑，現(xiàn)在她覺得這樣就可以了。
“是嗎……啊!”
不必要的思考占用了時間。在這段時間里，顧城的眼睛變了色。用兩個武器抵擋這邊的刀刃，剩下的五個從上面和左右飛來。他的動作比剛才敏銳得多。
瞬間中止所有攻擊動作，向后退。在戰(zhàn)斗服的輔助下，歐陽雪一步就拉大了距離，面無表情地喃喃道。
“……是的，這樣就可以了。”
再次沖鋒，這次他也應戰(zhàn)了。沒有戰(zhàn)斗經(jīng)驗的他動作笨拙，但忠于基礎(chǔ)。
雖然結(jié)結(jié)巴巴，但周圍漂浮著的武器橫槍也很麻煩。它不僅會從死角飛過來，還會妨礙她的行動。
這次沒有那么輕易地把它揣進懷里。但是不管不顧地繼續(xù)進攻。防御交給戰(zhàn)斗服內(nèi)置的楔符就可以了。
避開的動作保持在必要的最低限度。這就是她在研究所鉆研出來的戰(zhàn)斗方法。
不管受到多大的損傷，只要先飛起來就是勝利。身體會自動再生。
歐陽雪只能像兩個人多次對弈的游戲中的棋子一樣，定義自己。
——對不起。
道歉的同時，揮下刀刃。通過迄今為止的動作確認了。以她能避開的勉強的速度和強度。
她第一次拒絕右臂，是因為她無法原諒被鮮血染紅的右手與他同在。他的血統(tǒng)不相配。因為自己和他不一樣。
——其實她不想做這種事。
他的右手假想的手臂伸向自己的臉。他轉(zhuǎn)過身躲開，用這一動作砍向?qū)Ψ降能|干。
但是他用左手擋住了那個。但似乎是自己的力量太強，黑色的手臂出現(xiàn)了深深的裂痕。
雖然嚇了一跳，但努力不表露出來。碎片掉落。它伴隨著一瞬間的光還原為靈素，從那里看到的既不是肌膚也不是血液。
好像已經(jīng)沒有左手了。大概是被蝎弄傷了吧。松了一口氣，但這個事實讓她咬緊了嘴唇。
——你看，果然如此。
“笨蛋”，她沒有說出口，只是自言自語道。任何時候都是這樣。如果牽扯到自己，顧城就會受傷。
但是，無論他遭受多少痛苦，都沒有屈服。當她意識到自己正在往這里走的時候，她也這么想。同時，也很高興。她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很可惡。
討厭。是自己的錯讓他受傷。和骯臟潰爛的自己不同，漂亮的他弄臟了自己，這讓她懊惱不已。
正因為如此，當她看到右臂上滴落的血液時，才恍然大悟，原來不是她的。是自己讓溫柔的他做出了殺人的決定，她深感羞愧。
——她并不是那么有價值的人。
然后，決定了。她做出了隱約的決定。就算被他殺了，不管結(jié)局如何，不管是否任性。
希望他能像聽到的那位叫霞的女人一樣，記住自己。
這場戰(zhàn)役之后，顧城一定會后悔的吧。但即便如此，他也會繼續(xù)前進。一邊迷茫，一邊懊悔，即便如此，也會超越一切，繼續(xù)前進。
雖然一起度過的時間很短，但她確信這一點。因為他和小說的主人公非常相似。不知為什么，一次也沒說出口。
——喂，城。我有話想對你說。但我絕對不能說，我想說的話。
沒有說出口，而是在心中編了句話。同時鉆進了懷里。他的臉就在身邊，隱約聞到的是汗味、血味兒，還有刺鼻的嘔吐物的味道。
她不討厭那個。反而是對讓他痛苦的事情感到抱歉。揮著刀刃，卻夠不著。那就好。
——我啊，想和顧城多在一起。如果可以的話一直。和你一起出門，看到你對我的任性露出為難的表情，但最后還是會笑出來。
一起做飯、吃飯，然后看書、聊天、玩棋牌游戲。有時也會吵架，但最終和好如初。我想過和以前一樣的日子。
武器直擊腹部。但是它被防護符阻擋了。自己走一步，他就退一步。他一前進，自己就退縮。歐陽雪覺得好像在跳舞。
——只有一次，以后就再也不會有了，不過，如果能更和睦相處，每天晚上在一起的床上睡，哪有只有互相安慰，有時或增強兩人之間的紐帶，就好比接吻或愛，這種事也不是和別人，就只是你。
胸口痛著，同時也很熱。
她很想馬上說出來，但那是不行的。他有更適合的人。那不是自己，而是某個人。想到這里，她說不出話來。
——……城。我很幸福。雖然時間很短，但那一定就是幸福吧。
你全都告訴了我。
最初抱起胳膊，也是在相互信任之后做的行為。所以顧城慌了神。吃飯也是如此。和關(guān)系好的人，有興趣的人，和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很開心。
只要是想和他在一起的人，無論什么飯都好吃。真是不可思議啊。和誰住在同一屋檐下也是一樣的。我全都知道了。
他是怎樣想的呢?不知道。唯有劍戟聲此起彼伏。
防護的記號也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吧。
就這樣，放棄自我，繼續(xù)進攻。他操縱的武器好幾次直接擊中身體。沒有戴頭盔的臉上有好幾處過度擦傷。但是，他不會退縮。
——所以，我也希望顧城能幸福。希望你不要受傷，保持健康，有很多幸福的想法。
這就是我的愿望。
從現(xiàn)在開始一定會受傷的，對不起。這是最后一次，請原諒我的任性。無論如何，我都想讓你記得我。
武器的側(cè)面貼著她，讓她的雙肩舒展開來。不是用尖端的刀刃來刺，而是用打擊。
確實傳來的沖擊和疼痛表明防護符已經(jīng)失效。然后姿勢被打亂了。身體毫無防備地朝向他的正面。
明明應該出現(xiàn)在視野里的他的表情，不知為何變得模糊了。
只見他的右手在那一端從側(cè)面向這邊揮去。應該是想砍頭吧。這是正確的判斷。因為不管身體受了多少傷，都會再生。
——我很喜歡你，城。在外面的世界第一個見到的人是你真好。
擁有和你一樣的力量真是太好了。如果不是你，我肯定是不行的。
我唯一心愛的人。
面對即將到來的結(jié)局，閉上眼睛。然后編織了最后一句話。
——謝謝你，城……。最后，對不起……。然后，再見。
早有心理準備的死亡怎么等也沒來。
取而代之，歐陽雪感受到的是沒有輕微疼痛的沖擊，以及給脖子帶來的閉塞感。還有他的氣味和心跳。
睜開眼睛，從破掉的襯衫里露出黑色，繞在脖子上的兩只胳膊變得更有力。雖然有強烈的壓迫感，但對她沒有傷害，反而很舒服。
說:“這個混蛋，……?；ハ鄰P殺?。磕銥槭裁磿锌薜谋砬榘?。為什么會那么讓人心痛啊。
你到底想什么??？把武器拿出來隨隨便便揮舞。那不是你！我要你……要你全部說出來!全部，不要有隨意的什么決定，不要無視我的心情啊!混蛋!”
她茫然的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話。
他的表情皺巴巴的。雖然沒有掉眼淚，但也不知道是在生氣還是在哭。
這句話刺痛了她的心。她很想回答。雖然很想回應，但這樣一來就會溢出多余的東西。所以她只說一句:
“放開我……”
不知什么時候，推著胸板的雙手已經(jīng)放松了?？孜溆辛σ廊唤≡?。
但是，已經(jīng)擁有同樣力量的他卻紋絲不動。術(shù)還在發(fā)動，力量上卻是敵不過的。
“不要，不要放開?！?p> 他這么一說，他更用力地抱住了她。放棄身體的抵抗。反而用語言反駁。
“城和我在一起時總是受傷。我不想讓城因為我而受傷?！?p> “所以，你才會用那種方式離開我嗎?我不管受什么傷，都想和你在一起。我討厭痛苦，但更討厭失去你。”
“我沒有那么大的價值。”
“對我來說不是?！?p> “城和別人在一起會更幸福?！?p>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確很幸福，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了?！?p> “……比和霞在一起的時候?”
“你這個問題太刁鉆了吧……”
“回答我。”
她用強烈的語氣，抬頭看著一臉困惑的他說。
他那刻著深黑眼圈的橙色瞳孔不停地搖晃著。連他的表情都很可愛。
“……同樣幸福?！?p> “要不要再殺一次?這次是認真的?！?p> 這句話讓他的肩膀劇烈地跳了起來。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
這很可笑。同時浮現(xiàn)在心中的這種感情是嫉妒嗎?她自己也覺得很任性，但又不想讓他察覺到這一點，把額頭稍稍用力壓在他的胸板上。
這個動作讓他渾身無力。然后，繼續(xù)問答。
“城和我不一樣，我和你不一樣。”
“是啊，我和你不一樣，所以我才會被你吸引?！?p> 確實如此，她想。正因為自己和他不一樣，才會如此吸引對方。
最初只是出于興趣接近。但現(xiàn)在不同了。
歐陽雪希望在了解他的成長經(jīng)歷和人品的基礎(chǔ)上，和他在一起。
正因為如此，他才沒有對自己下手。不，從一開始就沒有這個打算。
“從下次開始，每晚都能睡在一張床上嗎?”
“這、那我的心臟還能維持跳動嗎……”
她知道，這個男人不理解氣氛。如果是小說的話，現(xiàn)在絕對是肯定的回答。
到這里了卻來拒絕，真是呆頭呆腦。
不過，這倒也有顧城的風格。既然說了，那應該是有精進的想法吧
她對那個充滿期待。
“因為我很辛苦……”
對他說了和以前一樣的話。這次，她不想弄錯答案。
“我也很辛苦，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不過，我還是想見你。想用我的心臟維持著想你的跳動?！?p> 胸口猛地一跳。喉嚨瞬間發(fā)熱。像是在尋找那個去處，垂下的手臂繞在他的背上。然后用力抱緊。
“對不起……讓你受了重傷，還讓你殺人……是我，是我的錯……我很想和城好好談談，但是沒能說出來。對不起?！?p> 伴隨著充滿懺悔的話語，幾滴溫熱的液體從臉頰上流淌下來。
那些從下巴滴落下來。他想要阻止，卻停不下來。她為傷害了他感到悲傷，但又為他來見她而高興。
“不是你的錯。全部都是我選擇的結(jié)果，所以我要背負全部，背負著你的各種各樣的事情。所以，今后我們要互相支持，兩個人一起?！?p> 嗯，他大聲點頭。
他仰視的表情在燈光下炫目。歐陽雪臉頰熱得不得了。眼淚像決堤一般涌了出來，停不下來。一邊不停地擦拭，一邊點頭。
“對了，別哭，第一次看到你哭的樣子?！?p> 顧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說道。這句話讓她羞愧得不得了。
再次將額頭貼在胸前。他的術(shù)已經(jīng)解除了，脖子的壓迫感不知不覺就消失了。作為交換，他把抱在背后的手臂用力。
“……叫我名字?！?p> 嘟噥了一句。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氣氛上可以看出他在微笑。耳邊傳來溫柔的聲音。
“別再擅自消失了，歐陽雪。”
“我知道，顧城，你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