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個月

　　基本分歸零的那一刻，艾倫的心情是比較復(fù)雜的。

　　沒人能做常勝將軍，他自然也在決斗中輸過，但他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回合被反殺。

　　要知道，這個游戲的主動權(quán)永遠掌握在進攻的那一方，在對手的回合，玩家只能被動防御，想要打出游凜這么漂亮的防守反擊是很難的，這需要玩家的快速應(yīng)變能力。

　　當時，游凜也可以選擇等到「水晶翼」被「夢鄉(xiāng)人」戰(zhàn)斗破壞，之后再用「黑暗中的陷阱」復(fù)制「逢魔之刻」，將「水晶翼」復(fù)活到場上，那樣艾倫也無法再攻擊，因為他剩下的英雄沒一個過得去「水晶翼」。

　　但游凜偏偏沒這么做，而是敏銳地察覺到了艾倫這邊可以利用的內(nèi)奸，成功在對方回合完成反殺。

　　在腦中復(fù)盤一遍、把所有情況都想通后，艾倫對游凜的印象頓時拔高了很多。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因為聽過亞瑟的描述而對游凜感到好奇，那么決斗一場后，他才真正將游凜視作了同級別的強者。

　　鳳凰人的影子又陰魂不散地飄在了艾倫身后，幸災(zāi)樂禍道：“嘖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堂堂艾倫會長被自己的魔法效果給扣死。

　　那個叫游凜的家伙花樣真多，搞得我都想去當他卡組的外掛了?！?p>　　艾倫眼角微微抽搐，一巴掌拍在卡組上，將鳳凰人的虛影壓了回去。

　　他還沒怪這個鳳凰人當內(nèi)奸呢，這家伙居然就想著如何背叛主子了！他怎么就攤上這么個令人頭疼的精靈呢？

　　隨著決斗結(jié)束，觀眾化作的人流潮水般從幾個出口離開，哪怕遠離了場館，他們也依然議論紛紛。

　　一場友情切磋，水平居然比很多職業(yè)賽還高，來的實在是太值了！

　　艾倫則是和游凜、亞瑟兩人一起回到了樓上的會客室。

　　決斗并不是游凜來羅馬的目的，他們還有正事沒做，而艾倫也很負責任地安排好了相關(guān)事宜。

　　“協(xié)會在羅馬還是有不小根基的?！卑瑐惙龀閷侠镆环菰缇蜏蕚浜玫奈募A，攤開在桌上，“你們來羅馬之前，我就讓人調(diào)查了‘神渡’這個家族。

　　游凜，你父母在決斗者圈子算是比較神秘了，他們非常低調(diào)，醉心于魔法研究，甚至都不怎么和外界交流，協(xié)會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們的痕跡?！?p>　　游凜打開文件夾，低頭看去。

　　只見第一頁資料上印著一男一女的頭像，男的名為“神渡嵐”，戴黑框眼鏡，笑容溫和，像個儒雅博士。

　　女的名為“神渡麻衣”，一頭柔順黑發(fā)，容貌不算出色，但皮膚非常好。

　　兩人沒有十分突出的特征，給游凜的感覺就像是平平無奇的鄰家叔叔阿姨，很難把他們和駕馭了神判的強大魔法使聯(lián)系到一起。

　　亞瑟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又對比了一下游凜的長相，感慨道：“不太像啊?！?p>　　游凜翻了個白眼。不像是正常的，他的容貌因為太一的手術(shù)改變了很多。

　　但如果和一年前的模樣對比，還是依稀能看出他和兩人的幾分相似。

　　游凜將資料翻了幾頁，上面寫的基本上都是神渡夫婦的一些生平。

　　神渡嵐十二歲繼承長輩流傳下來的「魔導(dǎo)書」，之后花了十年進行鉆研，發(fā)掘出了堪稱禁術(shù)的「魔導(dǎo)書的神判」，在決斗者圈子里也掀起了不小波瀾。

　　這些都是老茶告訴過他的信息，游凜沒有流連于此，而是持續(xù)翻頁。

　　最后一頁，他看見了一個人名，卻沒有照片。

　　“神渡望？”他喃喃一句。

　　艾倫轉(zhuǎn)著手中的筆，開口道：“這個人挺神秘的，比你父母和外界的交流還要少，甚至都沒有在網(wǎng)絡(luò)上留下痕跡，調(diào)查起來極其困難。

　　協(xié)會僅僅查出，他是你父親的弟弟，也就是你的叔叔，而且他依然在世，似乎和永生聯(lián)盟有些牽扯?！?p>　　游凜盯著那個名字，看了很久后，大腦深處仿佛有某塊積木被松動，一些記憶碎片再度浮現(xiàn)。

　　讓人窒息的濃煙、將頭發(fā)都烤焦的高溫。

　　還有血，滿地都是血，觸目驚心。

　　“唔……”大腦的刺痛讓游凜捂住額頭，低哼了一聲。

　　“沒事吧？”亞瑟和艾倫關(guān)切地看過來。

　　游凜深吸一口氣，記憶復(fù)蘇的陣痛開始退去。他放下了手中的文件夾：“看到這個名字后，我想起了一些東西，還不完整，但我至少能肯定，我的……叔叔，他可能跟我父親的死有關(guān)?！?p>　　雖然讓人心寒，但這個結(jié)論也不算出乎預(yù)料，以神渡嵐的實力，卻被弄得家破人亡，只可能是遭到了親近之人的背叛。

　　這具身體的破事真多！游凜在心中暗罵一句。

　　說句不太厚道的話，他并不在乎原身體經(jīng)歷過什么，哪怕繼承了那份記憶，也終歸有一層隔閡，不可能真的為父母的死感到悲痛欲絕，當然也沒什么報仇的沖動。

　　但是，如果神渡望和永生聯(lián)盟有聯(lián)系，那么他是否也加入了終焉？

　　很有可能，畢竟這家伙竊取了神判的力量，實力絕對得到了終焉的認可。

　　那么神渡望是否從終焉那兒得知，自己試圖滅口的那個小侄子還活著？

　　而如果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自己這位叔叔是否會出手，永絕后患？

　　游凜意識到，自己不想找麻煩，但麻煩很可能會找上他。此時提早得知這些情報，可以讓自己不被蒙在鼓里。

　　“多謝，艾倫?！彼\懇地看著銀發(fā)青年，“這些信息對我很重要?！?p>　　“舉手之勞?！卑瑐惖奈⑿α钊巳玢宕猴L，就和他的長相一樣，柔和寧靜，“既然來了羅馬，要不要順便看看這里的名勝？協(xié)會可以安排向?qū)А！?p>　　游凜和亞瑟沒有拒絕，好不容易出國一趟，看個文件就走也太虧了。離WRGP還有十四天，不如在羅馬四處逛逛，給游星他們帶些特產(chǎn)回去。

　　……

　　安排好游凜和亞瑟的事，又待在辦公室閱覽了一大堆文書之后，艾倫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眼睛。

　　英雄協(xié)會的領(lǐng)袖可不是會決斗就行，他們還要有優(yōu)秀的管理和領(lǐng)導(dǎo)能力。

　　艾倫父親是一名成功的企業(yè)家，因此艾倫從小得到家境熏陶，是這一代三位會長中管理能力最強的。其他兩位會長也樂得清閑，把經(jīng)營方面的事務(wù)全部交給他。

　　看了一眼時間后，艾倫起身，整理一番桌面，鎖好抽屜，拉上窗簾，因為辦公略微有些凌亂的房間眨眼就整潔如新。

　　之后，艾倫看著桌上擺放的日歷，眼神閃過一絲晦暗。

　　沉默良久，他扭開馬克筆的筆帽，在今天的日期上畫了一個圈。

　　如果湊近就能發(fā)現(xiàn)，日歷本上今天以前的所有日期都被畫上了圈，仿佛在計算著離某一天還有多遠。

　　挎著公文包下樓后，艾倫看到了等在外面的瓦倫蒂。

　　今天的瓦倫蒂化了妝，穿了貼身的女性秋裝，時髦中帶著青春女性的俏皮可愛。她走上前，非常自然地挽住艾倫的胳膊。

　　幾個還沒離去的協(xié)會成員吹了個口哨，發(fā)出起哄的笑聲，惹得艾倫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回家，還是有別的目的地？”艾倫看著身旁的女孩。

　　“去河道旁走走吧?！蓖邆惖俚?。

　　河道修建在著名的臺伯河附近，這兒可以看到不少沿河散步的男女老少。夕陽照射下，泛著點藻綠色的河水波光粼粼。

　　這是艾倫最喜歡的一處景致，臺伯河那起伏的水花映射著細碎的光，每當艾倫看過去，就好像看到了一顆顆漂浮的鉆石。

　　這座養(yǎng)育了他的城市，每一處風景都是鉆石般彌足珍貴的存在。

　　“我還記得，咱們小時候最喜歡來這兒玩。”瓦倫蒂眺望河水，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懷，“我們拿著很多的紙，在河邊折小船，然后比誰的船開得更遠更快?！?p>　　艾倫笑得很是促狹：“是啊，某人每次折的船都先沉了，氣得總是哭呢?！?p>　　瓦倫蒂惡狠狠地踩了艾倫一腳，急得他大喊“這皮鞋才擦過的，不能踩”，這才解氣似的笑出聲。

　　笑過之后，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雖然提及舊事活躍了些許氣氛，但艾倫還是感到一陣不自然。

　　他和瓦倫蒂從小一起長大，甚至一起洗過澡，彼此非常了解。因此，他清晰地察覺到，面前的女孩有事想說。

　　不過他沒有主動問的打算，而是耐心等瓦倫蒂自己說。

　　在河道旁走了一會兒，瓦倫蒂終于出聲：“鮑里斯向我求婚了。”

　　艾倫身體一僵，走路的腳步慢了下去，甚至都沒察覺到自己聲音帶著一絲急切：“你在大學(xué)認識的那個學(xué)長？”

　　“嗯，他是我的助教，給了我很多幫助，而且也是個禮貌有教養(yǎng)的人。和他相處了幾個月，我能看出他是真心喜歡我，愿意對我好?！?p>　　“那你……”艾倫猶豫道，“你……”

　　“我還沒答應(yīng)?！蓖邆惖俜路鹬浪獑柺裁?，轉(zhuǎn)身看著他，兩個人的腳步在這一刻徹底停了下來，“艾倫，我對感情的事不喜歡遮遮掩掩。

　　我可以非常明確地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你，鮑里斯雖然讓我有好感，但還沒到那個程度。”

　　這個直球表白砸得艾倫蒙了一下，耳尖微微有些發(fā)燙。

　　以前瓦倫蒂對他雖然有過暗示，但還從未明確地捅破那層膜，今天這么坦誠地說了出來，是因為鮑里斯的求婚么？

　　瓦倫蒂的表情非常認真，沒有懷春少女表白時那種羞怯，如同一個大家閨秀：“艾倫，我能看出你也是喜歡我的，但這一年來，我每次給你暗示，你都含混不清地糊弄過去，仿佛在逃避這個話題。

　　而鮑里斯向我求婚后，我意識到自己不能再等了，所以我準備在今天把話說明白，這樣對你我都好?！?p>　　瓦倫蒂將飄散的金發(fā)攏至耳后，深吸一口氣鄭重道：“艾倫，我只需要你的一個回答。如果你接受我的感情，我會立刻拒絕鮑里斯。

　　就算你拒絕我的表白，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人的感情本就是自由的，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強行去喜歡誰。

　　但是，我無法忍受沒有結(jié)果的等待，我也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為一個人永遠停滯不前，所以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明確的回復(fù)，而不是再像以前那樣糊弄過去，行嗎？”

　　一陣秋風吹過，路邊的梧桐樹沙沙作響，旁邊兩個小朋友相互追逐著跑了過去。

　　艾倫陷入了沉默。

　　他并不是看不清自己的心，相反，他很早就明確了自己的感情。如果沒有那件事，他一年前就已經(jīng)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了瓦倫蒂。

　　但是……

　　看著瓦倫蒂那雙澄澈中帶著一絲期盼的眼睛，艾倫突然感到一陣心痛和無助。

　　他無法給瓦倫蒂一個回答，至少在那件事結(jié)束前，他都無法保證，自己能給瓦倫蒂她應(yīng)得的幸福。

　　仿佛沉默了一個世紀，艾倫終于再度開口：“雖然我這么要求你很自私，但……給我三個月，行嗎？三個月后，我一定能給你明確的答復(fù)，我向你承諾?！?p>　　瓦倫蒂那雙漂亮的眼睛黯了一瞬，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我相信你，但三個月后不論你有沒有明確的回答，我都不會再等了?！?p>　　似乎因為天色已晚，河道上吹拂的風冷了不少，兩人很快下了河道。

　　艾倫和瓦倫蒂擁抱告別，目送她開車離去，垂在身側(cè)的手掌緊握成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