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白筱筱突然說。她聽到荀溪開始講述補天的故事時,就已經(jīng)猜到,這個背負了神州大陸所有人希望的就是陳青城,但仍然有一個細節(jié)令她疑惑。“你說,補天計劃的實施,是在一甲子,也就是六十年前?”
“是的?!避飨卮?,“驅(qū)動陣法是必死之局,但犧牲一人而拯救神州天下,這樣的事?lián)Q作天宗任何一人,想必都會義無返顧地去做,老師自然也不例外。六十年前的天裂消失之日,天問山上下便已認定,隨之消失的還有大家一直視為門宗驕傲的北辰真人、執(zhí)劍院長:陳青城。”
這還是白筱筱第一次聽荀溪直呼他老師的名諱,語氣中充滿了崇敬,好像在說出一位自己信奉的神祇。
陳青城的所為也確實當?shù)闷疬@種崇敬,甚至是膜拜。
白筱筱突然有些遺憾,沒有為陳青城做得更多。這樣一個人,理當值得所有人的贊美和關(guān)心。
可他竟在六十年前就被人認為已經(jīng)死了。
“在這六十年間,陳院長在哪里?”白筱筱問。
“不知道。”荀溪再一次回答了這三個字,但馬上又解釋說,“老師說,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當自己剛剛驅(qū)動陣法完畢,便被意外彈了出來,回山之后才曉得已過去了一甲子的光陰。”
山中方一日,世上幾十年。
或許在修仙的世界之中,時間的流逝總是如此莫名。
白筱筱沒有再去深究這一點,繼續(xù)問道:“那你們都當陳院長……已故,怎么還會派人去找他?”
因為整整六十年后,一顆流星從天邊劃過。
“那流星落在本門管轄境內(nèi),掌門便派人前往查看?!?p> 天問劍宗被三方五國中的周國供奉,流星降世這樣的天象奇兆,會由當?shù)毓俑蛏蠄蟪剩執(zhí)熳谕蒲菁獌础?p> 而前往勘查的弟子,并沒有找到掉落的隕石,卻從那明顯是隕坑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一絲屬于本門的靈修氣息。
所以寧羽他們才會在山中的市鎮(zhèn)上打聽有關(guān)本門的消息,而荀溪也因此帶著饕餮下山,抱著種渺茫的希望,去尋找他“已故”的老師。
……
一段回腸蕩氣、卻又令人心情沉重的往事,最后以一個令人慶幸的結(jié)局收尾,白筱筱聽得不知該不該深深透一口氣。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頭腦一熱,就決定拜入天問劍宗,那么現(xiàn)在她可以確定,這個選擇沒有任何遺憾。
在這世界上的仙門天宗,和那些修仙者,正具備著她最為欽佩的那種責任感。
為天下蒼生,義無返顧。
“對了,”白筱筱最后問,“陳院長的傷勢……”
荀溪還沒說話,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白筱筱心里沉了沉,正不知要不要追問,迎面的山路上卻出現(xiàn)了幾個身影。
這是從陳青城所居的山峰通往主峰的道路,能看到行人也不奇怪。但這幾個人都是白筱筱有過一面之緣的,正是當時和寧羽同行,對她百般斥罵嘲諷的那些弟子。
打頭的一個,不是龐非又是誰!
“人人都說我天問山七峰,尤以九曜峰孤標傲世,孑孑不群,本門弟子都鮮有踏入的。”還沒等靠近,龐非已經(jīng)乜斜著眼大聲道,“想不到連個荒山野嶺的小妖都能上峰,莫非陳院長傷得動不得,便有人借機搞些不三不四的勾當,糟蹋他名聲來著!“
這話說得,已經(jīng)不是夾槍帶棒,而是明明白白,把陳青城師徒和白筱筱罵了個遍。
雖然白筱筱一見他就有氣,但不知失蹤六十年的陳青城,在門宗中還有多少威望,一時間也就沒開口。
被這種貨色罵上兩句,她是不會在意的。但陳青城那樣的人,如果真因為地位尷尬,竟叫這么個小弟子說了什么難聽話,實在令人不甘。
荀溪卻沒有露出一點氣憤的神情,淡然一笑,道:“我和龐非師弟并不相熟,哪里搞過什么勾當了?”
龐非這人,一看就是愛逞口舌之快,卻只會罵人,不會反唇相譏的那種貨。聽荀溪一句話就把他扯進了“不三不四”的行列里去,登時氣得鼓了眼睛,卻想不出該如何還言,臉漸漸地漲紅了。
旁邊的弟子連忙幫腔,先向地下啐了一口:“呸!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也敢妄稱師兄!”
這是跟荀溪直接對上了。
不知為什么,白筱筱總覺得,這幾個人對荀溪的敵意,更甚于對身為異族、又是新來的自己。
荀溪站在她身旁,側(cè)臉望上去溫和平靜,無喜無憂。
“我等同為內(nèi)門弟子,境界相仿,但我入門早了百來年,忝稱一聲師兄,似乎也無不可吧?”
“呵呵!騰云境修了一百七十多年不曾突破,連個真?zhèn)鞯茏佣紱]混上,你有什么資格在我們面前裝大!”這一次是另一個年輕弟子開口,語氣中頗為不屑,“不過仗了陳……陳院長的勢罷了!”
雖然是出言諷刺,但提到“陳院長”時,還是不由得頓了一下,好像不敢出口似的。
“也不用提那些,他上趕著拜陳院長為師,還不知道陳院長眼里有沒有他這個人呢!”
“哈哈,說的是!陳院長六十年不在山上,也難為他就在九曜峰看了六十年的大門!”
“只可惜修仙道沒有那么一道,是看守大門便可升仙的,否則,荀、師、兄一定頗有心得!”龐非接上來道,語氣中將“荀師兄”三個字咬得頗重,帶著濃濃的譏刺之意,“不過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將來陳院長修行圓滿,也沒準會念在看門有功,給荀師兄帶掣一把,對了,還有那只貓!”
說罷幾個人同時大笑,眼中卻充滿了挑釁。
荀溪平靜的神態(tài)卻似沒有改變,只眉梢陡然跳動一下,雙手在胸前一合,迅速掐了一個令訣。
半天云層里“咔嚓”一聲響亮,一道雪亮的電光迎頭打下!
幾個正仰面叉腰笑得囂張的弟子登時嚇了一跳,有兩個情不自禁地縮肩抱頭,蹲下身去。
龐非臉上也露出驚駭之色,但只動了一下,就強撐著站直了,氣哼哼地喝道:“怕什么!他還沒到騰云境圓滿,哪能召喚天雷?障眼小術(shù)罷了!”
話說得強硬,其實已經(jīng)色厲內(nèi)荏,連白筱筱都看出來了。
剛才那道雷打在離他們不遠的地上,立刻現(xiàn)出一條焦痕,哪是障眼法那么簡單!
這要是打中了人……
白筱筱忍不住瞥了荀溪一眼,低聲道:“淡定,別沖動!”
如果對方是些不相干的人也就罷了,面對如此惡劣的挑釁,她總不至于還犯圣母病。
但現(xiàn)在龐非他們也是天問劍宗的弟子,任何一個門宗,都不會容忍同門內(nèi)斗的。
如果荀溪先動了手,還不知道會不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荀溪顯然也是這么想的,因此他轉(zhuǎn)過臉來,微微向她一笑。
誰知這笑容剛綻開了一半,他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
一條風索轉(zhuǎn)眼就纏在了白筱筱身上,而后猛然一拉,將她拉入了龐非等人圍成的圈子。
白筱筱空有一身散打功夫,遇上了這些仙門法術(shù),卻是束手無策,只能任由那幾個小混蛋將她反綁的雙手左右架起。
“龐非,你要干什么!”荀溪冷喝道。
龐非此時得了意,故意慢條斯理地瞥了他一眼:“喲,看起來荀師兄對這小妖倒是挺在意的!”
說著,竟反手一個耳光抽在白筱筱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