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筱極力忍住想再次流淚的沖動,瞪得眼睛都有點酸了。
可陳青城還是那么冷冷淡淡的神情,既不發(fā)火,也不斥責,連那句不明意義的“嗯”都沒有“嗯”。
鬧到這種地步,她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才好。
就在相對僵持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一陣風聲,仿佛是體形很大的鳥兒拍打翅膀的動靜。
跟著便是“哎呀”一聲叫,然后“撲通”一聲響。
白筱筱趁機轉頭跑出門去。
門外沒有鳥,卻有個白衣女童,狼狽地摔在地上,被小貓饕餮追得滿地亂滾。
白筱筱見那女童才十歲上下,纖秀可人,立刻生出些親切和憐惜來,連忙上前抱起貓,拍了拍它的頭頂:“別欺負人??!”
“喵嗚!”小貓有點不滿地反駁了一句,但也知道白筱筱一定會阻止自己再撲那個女童,索性掙開身體,一溜煙地跑進大門。
白筱筱并沒聽懂它說了什么,但那女童立刻起身整衣,向她躬身施禮:“圓明峰碧游元君座下鶴童白煙,參見白師姐。”
原來這就是碧游元君說的“鶴童兒”。
白煙也知道她對自己并不了解,三言兩語解釋了來歷。
原來她當真是仙鶴化身,經由碧游元君點化,成為人形,也不算門宗弟子,就跟在碧游元君身邊服侍。
像她這樣的鶴童,碧游元君身邊有四名,掌門和其余師長身邊也都有。唯有陳青城慣于獨處,九曜峰上一直只有他和荀溪二人。
白筱筱一邊聽著白煙介紹,一邊引她進了門。
陳青城想是聽到外面動靜,早已撤了風障,而小貓饕餮就趴在他膝蓋上,沖著躲到白筱筱身后去的白煙咧嘴呲牙,作出個“超兇”的表情。
白煙頓時嚇得一哆嗦,定了定神,才向陳青城拜倒問安。
“碧游院長道,陳院長傷重不便,荀師兄去了甘霖峰禁閉,白師姐又新近入門,每日要聽課練功,是以派我來幫著打理些閑雜事務。”
說著取出一只不過巴掌大的錦囊來,一樣一樣地往外拿東西,不一會兒竟擺了一地。
這應該就是他們仙家所謂的“乾坤囊”了。
白筱筱一邊想,一邊好奇地打量白煙帶來的東西。
文房四寶之外,還有空白符紙和朱砂,自然是畫符之用。
十幾個一般大小的白瓷瓶,和碧游元君給她的玉花清露丹的瓶子一模一樣,應該是各色丹藥。
陳青城那塊墨玉劍牌,之前是到了寧羽手中,所以此時正好歸還。
一套天問劍宗的制式道袍,和整整一疊素色輕絲帕子。
白筱筱看到后面這些東西的時候正有些發(fā)愣,便聽白煙說道:“碧游院長還說,掌門下山之前,已同意將白師姐收歸門宗,先跟新來的外門弟子一同聽課,待來日境界考核之后再行安排。”
“你說這……這些是給我的?”白筱筱驚訝地挑起了眉梢。
校服也就罷了,那疊帕子,顯然是碧游元君額外送的。
那位神情冰冷、言語刻薄的女院長還真是細心。
“正是!”白煙笑吟吟地點著頭,“待我給陳院長收拾好這些東西,就去幫白師姐梳頭更衣?!?p> 說著正要去拾擺在地上的紙筆丹藥,忽見陳青城隨手彈指,角落里那只箱子應聲而開,跟著一揮手間,那一堆東西都被一陣風卷起,一古腦地扔進箱子里。
只有劍牌隨著陳青城招手,轉眼沒入他衣袖。
白筱筱和白煙幾乎是同時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白筱筱是因為那箱子里實在太亂。里面原本畫好的符東一張西一張散落著,而剛剛分明是整整齊齊的一打符紙,被那么一扔,也變得皺皺巴巴的。那十幾個白瓷瓶更是亂七八糟,有的甚至瓶口向下,倒插進雜物的縫隙里。
簡直逼死強迫癥!
白煙則道:“陳院長,你這傷……不能再用傀儡術了?!?p> 果然是碧游元君身邊的鶴童,見識廣博,目光精到,比不學無術的白筱筱不知高了多少。
以陳青城目前的傷勢,仍然是無法自如行動的。但他的性情,又不是等著讓人侍候的那種人。
是以他便給自己下了傀儡術,強行操縱身體動作。
傀儡術雖是小術,但對于如今的陳青城來說,不免給重傷的經脈又加了一重負擔。
聽到白煙解釋內情的白筱筱突然有些怔忡。
陳青城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本來只是靜靜地躺在那里。
是她沒有扶他起來,反而只顧著自己的情緒,狠狠地哭了一回。
反倒招得他遞給她一塊帕子。
這么說,他用傀儡術,是為了……安慰她?
這人也太……
太什么呢?太小題大做,還是其他什么,白筱筱想不清楚,只覺得因為自己之故,讓陳青城拖著傷病的身體操心,實在過意不去。
而且她還吼了他一頓……
想到這里,白筱筱便更加抬不起頭來,只好低聲嚅嚅道:“我……我把這箱子收拾收拾……”
白煙也恰走過來,從箱子里揀出一瓶丹藥,道:“這琉璃丹對調理經脈大有禆益,請陳院長每日服用,以助復原。”
說著正想過去遞給陳青城,一瞥間見饕餮又在張牙舞爪,嚇得退了一步。
白筱筱想起她真身是只仙鶴,可不正是怕貓,便接過瓷瓶,自己走了過去。
小貓高興地“喵嗚”一聲,跳到她懷里,倒讓她心里安定了許多。
于是倒出一枚丹藥,不等陳青城動手,就直接送到他口邊。
眼看著那雙刀削般的薄唇開啟,噙了藥丸吞服。
白筱筱只覺得一股熱氣騰地沖上來,耳輪便悄悄地燒了起來。
方才不經意間,她的手指好像碰到了陳青城的嘴唇,蜻蜓點水般的一點。
她也照顧過陳青城幾次了,因為這人行動不便,背過抱過,肢體接觸都不為出奇??尚Ξ敃r根本不覺得什么,倒是這雙唇一觸,莫名有些尷尬。
當下把藥瓶往陳青城身邊一放,轉身匆匆出門,連頭都沒敢回。
到了外面才發(fā)現夜幕已經降臨,她到得天問山上的這第一天,就這么不知不覺地過了。
這可不是什么值得紀念的第一天。
她拜入了神州五大天宗之一的天問劍宗,卻馬上又和同門弟子生了爭執(zhí)。她見到了兩位門宗師長,卻發(fā)現這兩人有著莫名其妙的不和。
她是決心要好好照顧陳青城的,卻又因為一時情急冒犯了他……
這亂糟糟的一團,要她怎么處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