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州港,伙計(jì)們正忙活著往船上運(yùn)送貨物。
“哎,你們兩個,干什么的?”
金萬福笑了笑:“我們受老友邀請,要去柳州城。”
“這船,可是裕昌商行的船,你們可有什么憑證沒有?”伙計(jì)打量了一下這兩個姑娘。
沈之夭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一塊玉佩,那伙計(jì)一看玉佩,立馬恭恭敬敬地說:“原來是東家的貴客,二位請。”
金萬福笑著摸出塊銀兩塞在他手里:“多謝伙計(jì),我們是金老板的老友,金老板不想叫人知道我們?nèi)チ四睦?,還請伙計(jì)幫襯?!?p> “哎哎哎,一定一定,東家的老友小的一定幫忙答對周全,二位姑娘放心?!?p> 金萬福二人站在船邊,金萬福望著波瀾不驚的水面,心里卻如同一團(tuán)亂麻。
太子與崇王的矛盾是眾人皆知的,雖是手足兄弟,可為了皇位,什么都能做的出來,如今看來,是想在鶴州城充實(shí)自己的軍隊(duì),太子想做什么,一目了然。
這事若是成了,太子這樣心思縝密的人也絕不會叫她活著,可這事若是不成,作為同謀,自己是鐵定要栽在崇王手中了。
看來此事,還是得想個法子把裕昌商行摘干凈。
可說得輕巧,若真是辦起來,哪里是易事。
“東家,明日酉時(shí)我們便能到鶴州城了,這船下一趟去柳州,約莫著,我們得在鶴州住上一日。”沈之夭壓低聲音說道。
金萬福眉頭微蹙:“嗯,正巧,近日魏東??山o我惹了不少麻煩,我們也得去瞧瞧?!?p> 鶴州城。
這樣的時(shí)令,鶴州城的景色正美,可惜這樣的美景,金萬福二人并沒心思賞景。
裕昌當(dāng)鋪內(nèi),金萬福剛和沈之夭邁進(jìn)去,便有伙計(jì)迎過來。
“二位姑娘是典當(dāng)還是?”
這小伙計(jì)瞧她們穿著并不比那些華貴的富人,沈之夭向前站了一步:“我家老爺過幾日壽辰,喜歡老物件,我家小姐聽聞你們裕昌當(dāng)鋪好東西多,特意大老遠(yuǎn)來,你可別瞧不起人?!?p> 那小伙計(jì)半信半疑地說:“喲這位姑娘,您瞧瞧來這兒的人,要不是窮途末路,誰拿自己值錢的物件典當(dāng)???要么,就是些喜歡古董的富商來挑挑,這位就是你家小姐吧?我看啊,你們還是去別的地方吧,這兒的物件,可都不賣,就有那么幾件,可是不便宜啊?!?p> “我聽說,當(dāng)鋪保管的物件,過了兩個月,便可以轉(zhuǎn)賣了,你們這兒,都沒有可以轉(zhuǎn)賣的好物件嗎?”金萬福打量著當(dāng)鋪。
“這樣吧,二位姑娘,我就是個小伙計(jì),我?guī)銈內(nèi)フ椅覀冋乒?,這轉(zhuǎn)不轉(zhuǎn)賣,都是掌柜說了算,您二位這邊請?!?p> “二掌柜,這二位姑娘想賣東西。”
一個中年男子看了眼她們,沈之夭和金萬福對視一眼,裕昌商行向來只有一個掌柜管事,哪里來了個二掌柜?
“你們執(zhí)意要買?正好,您瞧瞧,這樣?xùn)|西如何?”他隨手從一邊的匣子里拿了個玉鐲。
沈之夭瞧出他分明是隨手拿了個成色不好的鐲子在敷衍她們,正要上前說話,金萬福便攔住了她,笑吟吟地拿起玉鐲:“我們不懂玉,不過瞧著這玉鐲倒是很好看,我們要了,掌柜的,我們想為家父的壽辰買些壽禮,家父喜歡大件的老物件,不知這兒有沒有?”
“這位姑娘,這種成色的玉鐲,可不值得你出手?!币粋€溫潤的聲音響起。
金萬??聪蛞贿呎f話的人,是個錦衣男子,這男子手里握著一把錦扇,只瞧著,便知道不是什么尋常人家,論相貌,也是玉樹臨風(fēng),只怪她們方才一門心思同這所謂的掌柜說話,壓根沒注意到他。
那翩翩公子搖著錦扇走過來:“聶掌柜,且?guī)胰デ魄颇莻€有百年歷史的梨花木盆景吧,這二位姑娘,不如一同前去?”
聽起來,他同這掌柜倒是個老熟人了,也好,不如就一起去瞧瞧。
“聶掌柜,連生的這樣沉魚落雁的姑娘您也忍心騙,這可就不講究了?!蹦枪雍吐櫿乒褡咴谇懊?,搖著錦扇打趣著。
“是是是,沈公子,有您開口,我一定老老實(shí)實(shí)把好東西都拿出來?!?p> 他們一行人見到了那有著百年歷史的梨花木盆景,金萬福只需看一眼,便知道能買得起這件物件的,要么是大家大戶的官家,要么就是宮里的人。
“瞧著怎么樣?”那姓沈的公子突然側(cè)過頭問金萬福。
金萬福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好在旁人都覺得是她一個小丫頭沒有見識,定是沒有見過這樣的物件,她連連說:“確實(shí)是好看,我只見過小梨花木,這樣大的,卻沒有見過?!?p> “好,聶掌柜,包好送給這位姑娘吧。”
“什,什么?”金萬福這下是真的有些錯愕了,這人這樣出手闊綽,定不是什么普通人。
“方才還沒有介紹,在下沈鄴,不知在下可否知道姑娘的姓名?”
“啊,小女……姓金,單名一個安,公子無緣無故送這樣的大禮,我實(shí)在是受不起。”
“這份禮是呈送令尊的壽辰禮,聶掌柜,昨日那個姑娘來當(dāng)?shù)蔫C子,可是極好的玉,一齊送給姑娘,權(quán)當(dāng)送給金姑娘的見面禮?!?p> 昨日?裕昌當(dāng)鋪向來是“明一暗二”的規(guī)矩,當(dāng)期滿了,當(dāng)鋪還要保留一個月,一月到期,也要收好再存兩個月,昨日當(dāng)?shù)舻蔫C子,就可以轉(zhuǎn)賣,這其中,定是那魏東海偷奸耍滑。
金萬福謝過他,便離開了,想著等大掌柜來了再過來一趟。
“金安?有意思?!鄙蜞捒粗齻冸x開的背影,輕輕一笑,眼里卻有些深意。
她們正要走出當(dāng)鋪,便迎面跑過來一個中年男子,撞了個正著。
“哎喲這小丫頭怎么不看路……東家???”
金萬福一個踉蹌,被沈之夭扶住,金萬福認(rèn)出這就是大掌柜,笑了:“喲,掌柜這是從哪兒回來?我來瞧瞧,沒等著您,還是二掌柜招待的呢。”
“東,東家,東家,這事……”他擦了擦汗,顯得慌亂極了。
“莫急,你慢慢解釋,我倒也想聽聽,你這二掌柜,是怎么一回事。”
沈鄴在屋里瞧見門口的事,這姑娘和方才的氣勢全然不同,看這掌柜的和她說話的語氣,難道……
她就是裕昌商行的東家,金萬福?
魏東海請金萬福進(jìn)去,才一進(jìn)去,剛才的小伙計(jì)和聶掌柜一下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鶴州當(dāng)鋪近幾年,名聲并不好,因?yàn)橛袝r(shí)人們想贖回當(dāng)?shù)舻奈锛?,卻發(fā)現(xiàn)物件早被轉(zhuǎn)賣,討也討不回來,那些名貴的物件都早被賣出了高價(jià),除了拿出一小部分答對官府朝廷外,其余的錢,全進(jìn)了魏東海的腰包,而魏東海拿著這些錢,干起了私賣糧油的生意,兩面轉(zhuǎn)不開,才找了聶掌柜來替自己掌事,金萬福喝了口茶,懶洋洋地看了他一眼:“魏掌柜,你們幾位老掌柜,一直都受我的敬重,我也一直待你們不薄,如今為了別的事,來打我的臉,于情于理,都不合適吧?”
“東家,我,我是有苦衷的,我知道您的規(guī)矩,我們跟您干了這么多年,怎么會不知道呢?我也知道,您是個重情重義的東家,可,可我真的沒辦法,東家,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金萬福拄著下巴,似乎并沒聽進(jìn)去他的話:“魏掌柜,我記得,您還有個老母親,夫人身子不好,我也特意逢年過節(jié)叫人送些補(bǔ)品去府上吧?您家里的兒子頭兩年娶妻,我也送了幾畝良田,如今您這樣做,這可是將自己置于不仁不義之地啊,您說,我要是撤了您的掌柜,傳出去了,憑裕昌商行的名聲之大,您就算想全心全意干您的米面作坊,怕是也不好做吧?若是我報(bào)了官說您私賣糧油,這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啊?!?p> “東家,是我一把年紀(jì)了,起了貪念,才做起這樣的事,東家,您真心信任我,我欠了您的,您要報(bào)官,我都不會怨東家?!蔽簴|海跪在她面前。
金萬福雖是他的東家,可他年歲畢竟比她長不少,看著也不忍心,卻還是面露難色地說:“既然如此,魏掌柜一直跟著我干,這鶴州當(dāng)鋪,我自有別的安排,不過,我有個別的差事可以給你?!?p> 本以為自己要走了,卻突然聽到她這樣說,雖然不可能是什么容易的差事,卻也是她最大的仁慈了,魏東海感激地說:“多謝東家,多謝東家?!?p> “先別急著謝我,以后,裕昌商行的貨船,凡是帶鼎字商號的,都?xì)w你管,你想找多少人在手底下幫忙,都是你的事,我只有一個要求,這些貨船的動向,帶了多少貨,載了什么人,這些我統(tǒng)統(tǒng)要一字不落地知道?!?p> 裕昌商行的貨船分為兩種,一種是“祥”字商號的,主要用來拉裕昌商行賣的米面油茶,而“鼎”字商號的貨船,則是運(yùn)送些貴重的貨物,看管更加嚴(yán)格,太子要運(yùn)送的物資,也被夾雜著用“鼎”字貨船運(yùn)送,她一個人管不過來,可這樣重要的事,又必須找一個信得過的人,魏東海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已是中年,家有老有小,若是將他從裕昌商行趕出去,再報(bào)了官,私賣米面是要掉腦袋的,可是一點(diǎn)活路都沒有了,他一直跟著她干,她最清楚不過。
他有把柄捏在金萬福手里,定然要全心全意幫她看好太子這條線。
“多,多謝東家肯再給我一個機(jī)會……小聶,快,快去酒樓備桌好飯,好好招待……”
“不必了,我還有些別的事要忙,魏掌柜這段時(shí)間給我惹了這么多麻煩,我也得處理啊?!苯鹑f福站起身,笑著將他扶起來,替他拍了拍衣裳。
她們離開了,屋外,沈鄴正佯裝拿著個瓷瓶,其實(shí)聽了個一清二楚。
果然,金萬福,還是叫我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