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林北開始斷絕酒精飲料，將屋子里的垃圾掃空，買來一張桌子四把椅子，便宜貨，簡易到只是初具形狀。
枚千重坐上去，說：“感覺像是在海邊度假，老北，你是從沙灘上順來的嗎？”
陸葉舟倒是非常滿意，“總比坐在地上強(qiáng)，老北，你在哪找到的商家？”
枚千重也問：“是啊，我怎么不記得附近有家具店？”
陸林北笑道：“雜貨店，就在街角，咱們每次出門都要從那里經(jīng)過?！?p> 枚千重仔細(xì)想了一會，“老板娘特別妖嬈的那家？”
枚忘真從外面進(jìn)來，連門都沒敲，將手里的包扔在桌子上，問：“還沒消息？”
陸林北搖搖頭，“坐吧?！?p> 枚忘真坐了一會才注意到新擺設(shè)，看看摸摸，說：“你們仨打算過長久日子了？肯定是老北弄來的，他有主婦氣質(zhì)。老千，你就是那個花心丈夫。葉子，你……”
“我是什么？”
“你是不受爸媽寵愛的兒子?！?p> 枚千重大笑，陸林北搖頭，陸葉舟氣得臉紅，“我是孤兒，哪來的爸媽？哪來的寵愛？”
枚忘真向前探身，拍了陸葉舟一下，“開玩笑的，是我錯了，向你道歉?！?p> 陸葉舟這才露出笑容，“我沒生氣……”
枚忘真看向陸林北，“老北，已經(jīng)幾天了？”
“正好四天。”
“一點消息也沒有？”
“沒有?！?p> “你不打算再去找女命師聊聊？”
“她只是一個傳話人，做不了決定，聊也沒用，反而會讓關(guān)竹前輕視咱們?！?p> 枚千重舉手道：“在這件事情上，我贊同老北，關(guān)竹前自有消息渠道，她若是覺得咱們有利用價值，自然會找上門來，若是覺得沒有，老北就是說得天花亂墜也沒用?！?p> 枚忘真當(dāng)然明白這個道理，嘆了口氣，“沒希望還好，就怕有希望卻遲遲不能落地。老北，你猜一下，對方現(xiàn)在是怎么想的？”
“我猜關(guān)竹前正在評估?！?p> “評估咱們的價值？”
“主要是老千?！?p> 枚千重微笑道：“如果這位關(guān)組長多看一些我的照片和視頻，肯定會覺得我價值連城。”
枚忘真從來不將堂兄的英俊外貌當(dāng)回事，毫不掩飾地撇嘴道：“讓她看出你是靠臉吃飯，咱們更沒希望?！?p> “哈哈，咱們這一行，得會利用自身的優(yōu)勢。”枚千重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去，“等得越久，我倒覺得希望越大。”
“為什么？”
枚千重轉(zhuǎn)身面對三人，臉上已經(jīng)沒有笑容，“如果我是關(guān)竹前，面對主動送上門的四名間諜，若是不想接收，就會將他們送出去當(dāng)一份‘薄禮’。”
“誰會要咱們啊？”陸葉舟沒太聽懂。
“送給應(yīng)急司里已有的情報員，助他立功，取得更多信任；送給信息司，崔家由此掌握把柄，從咱們身上榨取最后一點剩余價值；送給未來之鞭，讓他們報仇，獲得他們的感激；送給某位正在爭奪司長之位的野心家，毀掉老司長和三叔最后一點榮耀；送給……”
“老千，你別說了，越聽我越害怕?！标懭~舟臉色確有幾分發(fā)白，“我還以為咱們一點價值也沒剩下。但是……這些事情不會發(fā)生的，對不對？”
陸葉舟輪流看向枚千重和陸林北，回答他的卻是枚忘真，“完全有可能，要不然怎么說是冒險呢？若是連這一點價值都沒有，第一光業(yè)集團(tuán)更不會搭理咱們。我明白老千的意思，關(guān)竹前那邊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p> 枚千重點下頭，又望向窗外，“我更擔(dān)心的是，咱們以后如何擺脫關(guān)竹前，她未必愿意只做一次交易?！?p> 枚忘真和陸葉舟看向陸林北，等他給出答案。
“先走一步算一步吧?！标懥直毙睦镉袀€粗略的想法，但是不愿現(xiàn)在就說出來。
枚忘真笑了，向后仰倒，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前途未知？我喜歡，就是希望別再讓我這么坐著干等啦。”
“忘真，關(guān)于‘鐵拳’的來歷，有什么進(jìn)展嗎？”枚千重回到座位上，下意識伸手想要拿酒罐，卻只看到幾杯水?dāng)[在桌面上，于是厭惡地縮回手。
“我怎么知道？我跟你們一樣，也處于停職狀態(tài)?！?p> “警方也沒消息？忘真，咱們就沒必要互相隱瞞了。”
枚忘真難得臉色微紅，隨即笑道：“不是我在隱瞞，而是林莫深那個家伙嘴很嚴(yán)?！?p> “可你總有辦法讓他開口，對你的本事，我從不懷疑。”枚千重笑道。
枚忘真哼了一聲，“還沒有實質(zhì)性的進(jìn)展，找到幾家材料供應(yīng)商，可采購方聲稱倉庫失竊，曾經(jīng)報過案，線索就此中斷。‘鐵拳’的真實身份查出來了，是個普通的少年，家境不錯，因為貪玩游戲，三年前離家出走，父母也曾報警，現(xiàn)在警方還沒通知他們呢?！?p> 雖然沒人看過來，陸葉舟還是插口道：“他是沉迷太深，我也玩游戲，可無論如何也不會因此離家出走。”
枚忘真沒理他，繼續(xù)道：“島上的游戲還在繼續(xù)，警方去搜過兩次，沒發(fā)現(xiàn)其他可疑人物，只揪出幾名少年，將他們送回家。未來之鞭現(xiàn)在特別老實，連普通聚會都很少舉行，老千至少暫時是安全的。至于應(yīng)急司，已經(jīng)爭得差不多了，還剩三位候選者，一位是情報總局的高層，枚家人肯定反對，另兩位都是枚家的副司長，有一位你們估計想不到，是枚詠歌，犯下那么大的錯誤，他竟然沒受到處罰，反而……老千，你笑得不太對勁兒?！?p> “我笑得古怪嗎？沒什么，只是從林警官這里，我對‘嘴嚴(yán)’的定義發(fā)生不小的變化?！泵肚е貍?cè)身，以躲避可能的襲擊。
枚忘真又哼一聲，“他又不是間諜，哪來那么多規(guī)矩？差不多就是這些，三叔還是沒有消息，看來要等新司長上任之后才有結(jié)果，咱們也是一樣?！?p> 枚千重又想拿酒，發(fā)現(xiàn)是水之后，再次縮回手，“詠司長犯過錯，但也立過功。記得嘛，我跟你們說過查找內(nèi)奸的經(jīng)過，七個目標(biāo)當(dāng)中，有一位副司長向總局局長通風(fēng)報信，這位副司長就是枚詠歌。老實說，我覺得這里藏著蹊蹺，三叔大概也是這么想的，可是……唉，老司長走得真不是時候?！?p> 提起老司長，四人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陸葉舟道：“詠司長好像還挺和氣的，他若上位，對咱們沒啥影響吧？”
枚忘真冷笑一聲，“你白在農(nóng)場長大，居然沒聽說過枚詠歌和三叔之間的恩怨?！?p> “我真沒聽說過！”陸葉舟露出極度詫異的表情，“都是自家人，怎么會結(jié)仇？”
枚忘真看一眼枚千重，開口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具體情況我倆也不了解，就知道他們兩人結(jié)怨頗深，三叔回農(nóng)場當(dāng)老師，與此有關(guān)，直到枚詠歌暫時失勢，老司長才能將三叔請回來?？墒钦l能想到，才幾天的工夫，唉，老千說得對，老司長走得真不是時候?！?p> 四人再度陷入沉默，陸林北撥了一下耳垂，接連嗯了幾聲，又說一聲好，抬頭向枚千重說：“得麻煩你給我找一家更好的飯店。”
“什么級別？是要讓對方滔滔不絕總想多坐一會那種，還是要你用甜言蜜語來彌補(bǔ)那種？”
陸林北笑道：“適合說話的地方。”
“明白。什么時候？”
“今晚，還是七點左右?！?p> “好?！泵肚е貙嵲谌滩蛔×耍鹕砣N房找酒，多拿兩罐，扔給枚忘真和陸葉舟，“老北不喝就算了。忘真，正好你在，待會給老北好好打扮一下?！?p> “是能讓對方立刻想據(jù)為己有那種，還是覺得有待觀察那種？”
“不惹人注意那種?！标懥直被氐?。
“那你現(xiàn)在這身裝扮就可以了?！泵锻孢€是站起身，“把你的衣箱拿出來?！?p> 陸林北進(jìn)屋，陸葉舟笑道：“真姐，‘據(jù)為己有’那種，你給我設(shè)計一下吧?！?p> 枚忘真打量他兩眼，“去買一份蛋糕托在手里，專往苗條女人多的地方去，肯定有人想將你‘據(jù)為己有’?！?p> “真姐開我玩笑?！?p> 陸林北沒幾件衣服，枚忘真搭配半天，總算稍稍滿意，“你應(yīng)該添置幾件新衣服了。去吧，給女命師一個好印象，讓她多說幾句好話?！?p> “我是去談判?！?p> 枚忘真將陸林北的衣袖挽起來，又將衣領(lǐng)整理一下，退后兩步，查看還有哪些細(xì)節(jié)可以調(diào)整，“對，是談判，不過能勾引一下的話，也不是壞事。”
陸林北一臉無奈，陸葉舟傻笑不止。
還是差五分鐘七點，陸林北走進(jìn)店里，那名老命師坐在桌邊擺弄紙牌，抬頭微笑道：“來接小慢的？”
“是?！标懥直鄙锨吧斐鍪謥恚澳愫?，我叫陸林北?！?p> “你好，你可以叫我‘紅鵲女士’?！?p> “你好?！标懥直秉c下頭，實在叫不出對方的名字。
好在陳慢遲提前出來，頭上別了幾枚發(fā)箍，將長發(fā)壓服，顯得更加年輕。
“多好的年輕人啊?！崩厦鼛煵紳M皺紋的臉笑得像是要融化。
陳慢遲先出門，陸林北又向老命師點頭之后，跟了出去。
陸林北說出飯店的名稱，陳慢遲點頭道：“那是個好地方?！?p> 地方確實不錯，燈光曖昧而優(yōu)雅，雖然沒有隔斷，也沒有服務(wù)員，但是所有客人說話時都自覺地悄聲細(xì)語，為了彼此聽得清楚些，經(jīng)常向前微微探身，拉近距離。
兩人邊吃邊聊，話不是很多，但也沒出現(xiàn)冷場，陳慢遲不提關(guān)竹前，陸林北也不問。
晚餐將要結(jié)束的時候，陳慢遲終于說到正事，聲音更小，陸林北上半身幾乎壓在桌子上才能聽到。
“一次偶遇之后，你一直在追求我，而我不冷不熱，所以你總往我店里跑，也別太頻繁，一天兩次，上午一次，傍晚一次，請我出來吃飯，我可能接受，也可能不接受?！?p> 陸林北不住地點頭。
“明天、后天、大后天、大大后天之后?！?p> “不算今天，四天之后?！?p> “你覺得需要幫助，所以帶著你的伙伴——幾個人？”
“加上我四個人?！?p> “上午九點準(zhǔn)時來我店里?！?p> 陸林北挺起身，說一聲“好”，心里卻想：如果這是陷阱，將會完美無缺。
陳慢遲像是看出他的心思，補(bǔ)充一句：“只要有一點異常，哪怕無預(yù)兆地下一滴雨，會面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