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區(qū)醫(yī)院。
五樓心腦血管住院部。
李秦艽拉著滿臉不情愿的陳嵐鳳出了病房,壓低聲音怒斥:“嵐鳳你怎么回事?人家小姑娘是爸好不容易請來給咱媽看病的,你張口就擠兌別人,你讓爸面子往哪兒擱?”
陳嵐鳳甩開男人的鉗制,氣沖沖踱到走廊窗口邊停下。
“看病?她一個十歲不到的小丫頭看什么病。”陳嵐鳳擼了一把齊耳短發(fā)氣憤道:“我爸也是腦子打結(jié)了,京都本家那邊的人明天就到了,他還去找個鄉(xiāng)下野丫頭來搗亂。”
病房里。
陳院長安撫好氣哼哼的譚老爺子,回頭就看見小姑娘正拿著一張黃燦燦的符紙貼向老妻的胸口。
這丫頭在干嘛??
正疑惑間。
下一瞬。
他就驚訝得張大了嘴。
他……他看到了什么。
那符紙。
怎么會嗖的一下就鉆進(jìn)老妻的胸口里去了。
譚老爺子見他一副見鬼的表情,不禁順著他的視線看了過去。
病床前除了嬌小白皙,玉雪可愛的小姑娘。
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嘿!看什么呢?蚊子都飛你嘴里去了?!?p> 陳院長聞言回過神,連忙用手帕捂著嘴呸呸幾聲。
“哈哈哈哈哈!”
聽見充滿戲謔的大笑聲,陳院長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被戲耍了。
他失笑的收起帕子,沒有理會大笑不止的譚老頭,抬腳朝病床走去。
看著眼前的陰煞之氣不在擴(kuò)散,錢楠楠悄悄舒了口氣。
剛剛她打了一張除煞符在院長夫人身上,陰煞之氣是消除了大半。
可下一刻。
濃郁的煞氣又涌了出來。
既然除不掉,那就先穩(wěn)住那些翻涌的煞氣。
錢楠楠只好又兌換了一張鎮(zhèn)煞符打進(jìn)她身體里。
“好了錢奶奶,你可以睜開眼了。”
為了不引人懷疑,她剛剛一直都讓院長夫人閉著眼的。
錢淑芬睜開眼,精致的眉宇間,透著歲月沉淀后的婉約從容。
蒼白不失娟秀的臉上病容憔悴,像極了快要枯敗的牡丹。
看著雪團(tuán)一樣的小姑娘,她呼吸微喘的虛弱一笑。
“楠楠你就別忙活了,奶奶這病不好治。”
老頭子雖然不讓人說她的病情有多嚴(yán)重。
可自己身體什么狀況,她多少心里還是有數(shù)的。
“錢奶奶你放心,你這病??!我能治?!?p> 這夫妻倆性子和人品都還不錯,怎么就生了個奇葩女兒呢!
看來不僅歪竹會出好筍,好竹也有可能長歪筍子。
錢楠楠心里暗暗腹誹,瓷白的小手也沒閑著。
在胸口的卡通書包里一陣摸索,最后拿出一個白胖胖的瓷瓶子。
“就它了?!?p> 看見大步而來的陳院長,錢楠楠清澈如水的眸子微微一亮,忙的吩咐道:“陳爺爺!你快把錢奶奶扶著坐起來?!?p> “哎!好?!?p> 見小姑娘手上又多了個藥瓶子,陳院長壓下心里的驚疑,伸手將妻子扶起斜靠在自己胸口。
錢楠楠倒出一粒褐色藥丸子遞給陳院長:“陳爺爺!你把這藥丸給錢奶奶服下?!?p> 接過藥丸湊近鼻間輕輕嗅了嗅。
一股濃濃的藥香撲鼻而來。
陳院長再次震驚得瞳孔緊縮。
他雖然主攻的是西醫(yī),可對中醫(yī)也有一定的了解。
從這藥丸的紋絡(luò)和氣味就看得出來,它絕對不是藥廠里生產(chǎn)出來的。
越是珍貴的藥丸,從選材到搗碎融合揉捏,每一樣都要精確把握順序和力度。
稍微掌握不到位,制出來的藥丸都會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像這種品相的藥丸子,在京都主家,也只有少家主陳元化能制得出來。
而小姑娘這藥丸,肯定是她那個避世的高人師父制出來的。
小姑娘不止會醫(yī)術(shù),還懂玄術(shù)。
這讓他對這小姑娘的師父,又敬畏了三分。
而所謂的避世高人,此時正一臉寒霜的趕人。
“你們回去吧!我現(xiàn)在就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幫不了你們什么忙。”
一身黑色皮草的八旬老女人坐在一旁,仿佛沒聽出他話里的逐客令一般,繼續(xù)抽抽噎噎的哭訴。
“天兒??!娘知道你還在怨娘,可當(dāng)年娘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田家人抓了你弟弟,要我……”
咽下后面的話,用手帕壓了壓眼角,又開始為自己辯白:“當(dāng)時他們說的好好的,那就只是迷藥,誰知道他們心思那么歹毒,竟然給你下了毒藥?!?p> 霍云天聞言哂笑出聲,他前四十幾年怎么就沒看出來,他這斷義了的養(yǎng)母,還是個睜眼說瞎話的好手。
身為醫(yī)藥世家的老夫人,怎么可能分辨不出迷藥和毒藥。
“當(dāng)年的事就別提了,我也沒帶走你霍家一分一毫,那碗茶水,也還了你們的養(yǎng)育之恩,時間不早了,你們還是快些走吧!”
他這斬釘截鐵,不含絲毫感情的話一出口。
霍老夫人竟然以帕掩面,直接哭趴在藤椅上。
霍云廷見老娘哭成了淚人,壓下心里的懼意,壯著膽子開口:“大哥!再怎么說,我們都是一家人,霍家現(xiàn)在風(fēng)雨飄搖,你可不能袖手旁觀啊!”
“霍家的榮辱,十年前就和我沒了關(guān)系,如果你們再不離開這里,我不介意再添把柴,讓霍家徹底消失在醫(yī)學(xué)界?!?p> 霍云天話音剛落,哭趴在藤椅上的老太太立馬就跳了起來。
“霍云天你個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霍家養(yǎng)了你四十幾年,教會了你一身的本事,現(xiàn)在霍家有難,你不思回報也就算了,竟然還想要落井下石,順便踩上一腳。
當(dāng)初要不是老娘一直懷不上孩子,才假裝懷孕把你個下人生的賤種抱到身邊來養(yǎng),你現(xiàn)在就是個聽人差遣的賤命。
老娘下毒害你又怎么樣,老東西死后,老娘暗示多少次讓你把家主之位讓給云廷,可你就假裝聽不懂。
云廷才是霍家的正統(tǒng)血脈,你個野種鳩占鵲巢,憑什么做霍家的家主?!?p> 望著聲嘶力竭,完全拋棄慈母形象的老女人。
霍云天沉郁了十年的心緒,突然就豁然開朗了。
十年前。
這老女人下毒害他,加上雪兒的遭遇,讓他心灰意冷拋下一切來到這座小縣城。
在這之前,這女人四十幾年如一日掛著慈母的面具,在老爺子過世后,她那些隱晦的偏心暗示,他還真認(rèn)真考慮過。
畢竟他這輩子就沒打算結(jié)婚,也不可能有繼承人。
所以他把小他近二十歲的霍云廷,當(dāng)成親兒子栽培。
可霍云廷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還是個心比天高的阿斗。
霍家要是交到他手里,只會被敗得干干凈凈。
沒想到就因為他的遲遲不讓位,讓這母子給了他那么大個驚喜。
當(dāng)時雖然知道了他不是霍家的骨血,可被四十幾年的慈母假象蒙蔽,要想徹底釋然,那是不可能的。
今天的慈母面具脆裂,反而讓他走出了迷霧。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