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將軍不必灰心
那一隊打著大順旗幟的隊伍近了，才發(fā)現領頭的是胡昭、陳剛和許茂三人。
隊伍留在了城外，入城來的是胡昭。
“五弟，見到你實在是太好了！”胡昭見面便大喜過望地笑了起來?！拔覀儧]有來遲吧？”
不待馮建安回答，他便又繼續(xù)說到：“聽得張?zhí)炝沾筌妵堑南ⅲ蹅兪且共荒苊掳。∑奖M全力，湊齊了一支兩千人的隊伍，急忙趕來救援！天可憐見，救援還算及時?。 ?p> “二哥辛苦了！”馮建安說到。
“哪里哪里，咱們幾兄弟，親若一家，救五弟便是救自己，說什么辛苦就見外了！”胡昭說到。
“隊伍中的大順旗幟是怎么回事？”馮建安問到。
“這山西境內，俱為大順所有，不打著大順旗號，真是寸步難行！為了盡快趕到武州，這些虛名也就顧不得了！”胡昭說到。
“嗯，二哥言之有理！”馮建安說到。
此時已到天明，城中除了大火依舊，漸漸的卻是安定了下來。
城墻上驚恐了一夜的眾人，此時都回過神來。
馮建安叫來王之邦，問他此時該做些什么？
王之邦和薛信兩人靠上前來，你一言我一語，將戰(zhàn)后安頓的事宜說了個七七八八。馮建安也無從分辨對錯，只叫二人帶著幾個士兵，去城中安頓百姓。
城墻上尸橫遍地，幾無落腳之處。
馮建安依然入了自己往日常呆的城樓內，留下謝瑤、陳昊、胡昭等一眾熟人問起話來。
陳昊這邊沒什么說的，只說敵人如洪水一般撲上城來，他率領神槍營拼死抵抗，一直到子彈打光了，無奈只得放棄城墻，退入城來。路上遇到楊蠻子，本想搭救，但是楊蠻子卻反身向敵人沖了過去，旋即便被敵軍淹沒了。
而謝瑤這些，卻是一波三折。
當日他聽信了袁時中的建議，將自己麾下士兵六百人帶出了城去。
只想著跑到密林從中埋伏，卻不料半途被敵人發(fā)現了。
謝瑤帶著隊伍拼命狂奔，一直奔了一整夜才將追兵擺脫。等回過神來，才發(fā)現自己隊伍竟然沒有帶糧草！
無奈之下，只得就近找了個村莊。村子里空無一人，最后抓住一個斷腿的老漢，才知道村子里所有人都被趕去投效大順軍了。
謝瑤連闖了好幾個村子都是如此。餓了一天一夜的隊伍，最后稀里糊涂又碰上了前來搜羅流民的大順軍，雙方糊里糊涂打了一仗，全員火槍的謝瑤自然是大勝。
這才帶著人吃上了一頓飽飯。
戰(zhàn)后拷問俘虜，才知道張?zhí)炝找呀浽跍蕚浒螤I北上了。
那俘虜說武州城已經破了——恰在此時，武州城中火光沖天。
謝瑤這才心慌起來，朝著武州方向又是一陣狂奔。
到得武州近處，見得武州城墻上火光沖天，城中喊殺四起。急欲解救武州危機的謝瑤，由著隊伍向著城下殺去。
也沒費什么力，便突入了張?zhí)炝哲娭小酌T將拖著大刀砍了過來，也只是一輪火槍便將他們收了。
然后城下大營頓時就做鳥獸散。
及至有幾人搶下其中一名騎將尸首，大哭“將軍！將軍！”，謝瑤方才反身回去，割下那具尸首的頭顱。
沒料到那便是大名鼎鼎的魔王張?zhí)炝眨?p> “聽起來，這也忒容易了點？”胡昭難以相信。
“是啊，我也覺得挺簡單的！”謝瑤說到。
“對了，袁時中呢，他說他來找你們，你見到他了嗎？”馮建安問謝瑤。
“袁大人？沒見到??！”謝瑤回答到。自出城之后她一直在跑，跑得自己都辨不清東南西北，袁時中又哪里找得到她！
“這就怪了！你們都說他料敵如神，卻連自己的隊友在哪里都找不到！我看他也就這樣吧！”馮建安淡淡地說到。
“袁時中？可是小袁營的袁時中？”胡昭突然開口問到。
“對啊，你也聽說過他？”馮建安問。
“嘿嘿！豈止是聽說過！”胡昭說到?！按蛄税胼呑诱?，這都是老熟人了。五弟能收服此人，可謂如虎添翼了??！”
“現在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馮建安有些郁悶地說到。
“武州經此一戰(zhàn)，五弟的名頭絕對是打響了！”胡昭笑著說到。“不知接下來，五弟準備怎么做？”
“接下來該怎么做……還是得等大家商議商議啊！”馮建安說到。
自萬花樓和亢七決絕告辭之后，馮建安一身血勇尚在，大有頭掉不過碗大個疤的豪邁氣概。
此時隨著城中騷亂平息，心氣卻又下來了。
人但凡有個機會，誰又真想將腦袋拴褲腰帶上拼命？
“也是！”胡昭說到：“恰好陳剛和許茂這一次也都來了，我們不如一起商議一下吧？”
“行！”馮建安說到。
卻在此時，降將郭升前來復命，說城中大順軍已經收攏，問馮建安接下來該怎么辦。
胡昭在見到郭升的第一時間，便站了起來。
“將……將軍？”
郭升看向胡昭，一臉狐疑。
“將軍，我是胡昭??！”胡昭確認了郭升的身份，急忙走到他身前，說到：“崇禎十年，我曾在柳溝將軍麾下做五人長！”
“原來是我柳溝舊部！”郭升唏噓不已。
“一別七年，不想在此地又見到了將軍！”胡昭激動不已。“當年將軍讓我們日夜操練，一心想要報效國家，至今想來，猶在昨日！”
郭升尷尬地笑了一下。
“當年我受傷被丟在了路旁，創(chuàng)口生膿。若非將軍替我吮瘡，我早已經死在路邊了。想要再見到將軍，怕只能是在地下了！”胡昭說到。
“原來是你！”郭升終于想起來了，目光中泛過神采，卻又迅速黯淡了下去。“當年在柳溝辛苦操練出來的舊部，如今卻都做孤魂野鬼去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敘起話來，馮建安聽得有趣，也沒有打擾。
這才知道，這位叫做郭升的降將，居然原本是柳溝的一名副將（正將空缺，由京師中一名太監(jiān)遙領）。
李自成渡河北上之后不久，大學士李建泰即請命南下，沿途搜羅各路敢戰(zhàn)之兵，揚言要與大順軍決一死戰(zhàn)。
結果李建泰連李自成的先鋒都沒有見到，便被一路上喜迎闖王的順民給打了個落花流水。李建泰慌不擇路跑到了保定，手底下好不容易聚集的將士，一波打包送給了大順軍的偏師任繼榮——呃，一年以前，任繼榮還是洛陽的把總，李建泰府上一個管事就能擺平這號角色。
郭升就這樣稀里糊涂地成了大順軍，被塞進了張?zhí)炝盏奈迩д婈犖槔铩?p> “唉，我本不欲從賊，但大明……大明……”，郭升老淚縱橫，當著滿屋子人頓時失聲痛哭起來。
“將軍不必灰心！”胡昭執(zhí)起他的手來，鄭重說到：“大明還在！只要我們在，大明就還在！”
?。ㄗ髡哒f：郭升此人其實也沒多大名氣，但明末亂世之中，活下來的卻都是些蠅營狗茍之輩，偏偏是好人不長命！史上清軍南下，郭升戰(zhàn)死夔東，藉藉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