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便好，先躺著吧，藥力還要些時辰才能過去。”
凌染點了點頭。
天已大亮，質(zhì)樸的臥室里并無過多奢靡，一張竹榻，一面竹屏，還有那讓人恍神的男人，靜謐的空間里偶爾從外面?zhèn)鱽砣竷簹g快的鳴叫聲。
凌染皺眉，眨巴了下彎翹的長長羽睫，渾身麻木的根本動彈不了，特別是肩頭中針的地方還有些微疼，幸而清醒過后還能說話。
“你……是你救了我？”
昨夜雖然中了針，被那些人扛著帶出宅子時，她還是能感應(yīng)到一點的，混亂沉重的記憶中，好像是鐘暮救了她。
“嗯，等你恢復(fù)了，我送你出城吧。”
“好。”
摘下面具的他，和那日在巷子里殺人后冷酷的他又有些不一樣，他似乎在苦惱著什么事，溢著柔和光暈的黑瞳看向凌染時，有了幾分莫名悸動。
“……齊王。”他微頓的語氣顯然是有過思量，最終還是將實情告訴了遲疑的凌染：“幾日前你是不是去過嵐橋，那日齊王也出宮了，他應(yīng)是看見了你?！?p> 凌染恍然大悟，眾人皆知齊王是個昏庸好色之主，憶起那日和小柒共游臨淄嵐橋時，她的面紗曾被風(fēng)吹掉過，想來便是那是入了齊王的眼。
入了齊都后，凌染便時常聽聞齊王大名，后宮佳麗三千便罷，還時常上演強搶民女的把戲，就連身為男子的鐘暮……齊王也是想要占有。
想到此處，心中盡是說不出的膈應(yīng)。
“多謝再次相救！”
鐘暮卻搖了搖頭，漂亮的眉峰微沉：“我只是不想因他一人，陷齊國黎民于水火，你不用這樣看我，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了，宋王的人曾發(fā)過諭信給我，讓我找回逃跑到齊國的明華夫人?！?p> “你……你早就知道了？那為何還？”還讓她就這么到了齊都。
美如冠玉的男人就立在窗前，廊外吹入的清風(fēng)還散著竹子的清香，從他這邊看去，只能瞧見凌染勉強側(cè)過的半邊玉容，嫣然靡麗。
“為何？大概是同病相憐吧?！?p>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鐘暮與凌染確實是同病相憐：美貌所累，君王所負(fù)。
“夫人應(yīng)當(dāng)知道齊人是如何傳說我的吧，所以放心，我不會把你送回宋國的，去楚國吧，那里是宋王暫時不能沾手的地方?！?p> 凌染選擇了相信鐘暮，姬澈成功吞并下魏國還不御兵回宋，已將中原諸國弄的人心惶惶，此時也唯獨楚國能避之一避了，她倒是沒料到，從一開始姬澈就知道她到齊國了，若不是鐘暮，她可能這會兒已經(jīng)被抓了回去。
購下的宅院是不能回了，齊王能深夜讓人來擄她，定是不會放過她的，凌染只得托鐘暮去將小柒等人接了過來。
“夫人，是我沒保護好你……”小柒見到凌染平安無事，很是高興，然后就很是愧疚。
此時藥力已過，凌染坐在竹館的正堂里，拍了拍小柒的手，淡如彎月的黛眉微皺：“我沒事，準(zhǔn)備一下吧，這幾日啟程去楚國。”
“諾！”
鐘暮救了凌染，自是不能將她帶回府中，怕被齊王察覺，只能安置在隱秘處，這竹山里的竹館乃是他早年所建，齊王若想找來也需要些時日。
快到桂月了，山中竹林里清風(fēng)已透著一絲涼意，凌染披了一件白底藍梅紋的罩衣走在竹海中，聽著沙沙風(fēng)聲翻動翠竹，別有韻味。
“夫人?！?p> “鐘將軍?！?p> 他們兩人同時開口。
凌染不以為然的笑了笑。
倚在竹間的鐘暮走了過來，看了看凌染腳上沾了泥土的金銀線繡履，冠玉冶麗的面上多了幾分笑：“以往聽聞老靈公獨寵夫人，連當(dāng)今的宋王都能逐出京都去，暮一直以為夫人是……”
碧空如洗的竹海里，幽幽翠光映在凌染的臉上，她清雅瀲滟的美眸一彎，笑意浸染。
“以為我是妲己禍國之流吧？不過……我可比不得蘇美人?！?p> 她無所謂的戲謔倒讓鐘暮更感興趣，這個女人可不簡單，能蠱惑老靈公一躍成為君后之下的夫人，又能在新宋王回朝后繼續(xù)寵冠后宮，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
“暮曾見過宋王，那般英明神武的霸主世間少有，夫人為何還要離開宋宮？”
凌染莞爾，這話聽著怪甚耳熟，不禁想起離開行宮之前，齊染也是這么問她的，當(dāng)時她回答是為了自由，但是現(xiàn)在面對的是鐘暮。
“那鐘將軍覺得齊王如何？”凌染反問道。
“齊王又怎可與宋王相比。”鐘暮面色微沉，他生而為齊人，死也要刻著齊國鐘氏的名，遇到如今昏庸無度的君王，也只能算他自己生不逢時。
“是啊，他們確實不能相提并論，但是又何嘗不相似呢?！?p> 風(fēng)來時，凌染松開了手指，一片翠綠的嫩葉被清風(fēng)蕩起，在空中越飛越高，她抬眸望向天際，惶惶的心中忽而有了一絲不安。
凌染低估了齊王的好色程度，為了美人他顯然已經(jīng)昏聵的無可救藥了，在查明是鐘暮截了他的人時，居然讓宮中甲衛(wèi)包圍了鐘氏，非得要他交出美人來，出言極具侮辱性。
“齊王說若是鐘將軍不將美人奉上，那便自己去公宮服侍王駕，哼，齊有這樣的王，遲早要亡國?！毙∑鈶崙嵅黄剑薏坏檬秩辛她R王。
凌染以為鐘暮最終會迫于壓力，將她送入齊宮去，已經(jīng)做好了離開的準(zhǔn)備，卻不想鐘暮竟然當(dāng)眾聲稱她是他的未婚妻，如此一來引得國人對齊王憤恨不已，齊王被迫撤了甲衛(wèi)。
鐘暮送凌染出齊都那日，還是以送未婚妻歸鄉(xiāng)為由。
他騎在白馬之上，今日并未戴面具，一張?zhí)祛佉郏谬R都國人紛紛出城相看，他卻不自知的策馬行在凌染的車旁，低聲說著。
“事發(fā)突然，還望夫人見諒。”他雖說了凌染是他未婚妻，卻并未說過她的名姓，倒也是無妨。
凌染半撩車帷淡笑道：“將軍能助我于此，已是不易了，當(dāng)是凌染謝將軍才對。”
鐘暮忙揮了揮手，目光落在凌染撩起車簾的芊芊十指上，珍珠一樣圓潤的指透著淡淡的緋色，漂亮極了，他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她叫凌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