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章 神官大人的色相
“出席者，”櫻子一邊說，一邊在一張紙上寫著。
“宮司：原瀨泉，請假?！?p> “權(quán)宮司：原小樓，在席?！?p> “禰宜：阿部櫻子，在席?！?p> “內(nèi)職巫女：紅葉，在席。”
“那么，年度大賞社本部對策會議，現(xiàn)在開始?！?p> 周末的早晨，外面依舊是陽光明媚。在席的三個人，圍坐在榻榻米上的一張小幾子旁，聽到櫻子宣布“開始”，大家一起俯身鞠躬，行屈手禮。
原小樓心想，櫻子對于這件事，果然是很認(rèn)真的。
“今年八王子市的神社年度大賞，流程跟去年是一樣的?！睓炎幽弥裆绫緩d發(fā)來的邀請函，展示給大家看。
初選，時間是在五月進(jìn)行。
決選，時間是在七月進(jìn)行。
獲得大賞優(yōu)勝的神社，不僅會有一筆豐厚的獎金，而且會在名錄上擁有一顆金色的星星。
“是金色的星星喲，”櫻子把邀請函抱在懷里，目眩神迷地說，“我覺得，這就是我人生的最高夢想了，參拜的客人，大概會像潮水一樣涌來的?！?p> “可是，總要先在初選中勝出，才能夢想以后的事情吧？”
紅葉的擔(dān)憂，戳破了櫻子臆想出來的夢幻肥皂泡。
“好吧，”櫻子咕噥著說，“那就先來總結(jié)一下，去年慘敗的原因吧?！?p>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個……”原小樓舉起了雙手，表示投降，“去年因為年齡的原因，沒辦法正式作為神官參加比賽，真是抱歉之極。”
神官需要年滿十六歲，而巫女只要年滿十四歲就可以了。
不過雖然嘴上抱歉，言下之意卻是我沒參加，慘敗的原因應(yīng)該不在我身上哦。
于是輪到櫻子和紅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我跳神樂的時候，把神樂鈴掉在地上了?！奔t葉舉起了手，她的臉真的變得好紅，“所以神樂舞的分?jǐn)?shù)，被扣到只剩下一半了?！?p> 原小樓和紅葉一起看著櫻子。
“我?guī)е缣焱尥奕⒓悠砬绫荣悾Y(jié)果……把毛毛雨變成了暴雨，嗚嗚嗚……”櫻子舉起手，捂住了臉。
“丟死人了，嗚嗚嗚……”是真的掉下眼淚來了。
這是計劃之外的狀況，原小樓看著哭得梨花帶雨的櫻子，心生憐惜，輕輕摟住她的肩膀，安慰道：“沒有關(guān)系的，重新再來嘛，畢竟今年我也能一起參加了?！?p> 沒想到這句話有奇效，櫻子的哭聲忽然停止了，抬起頭來，一雙漂亮的眼睛猶自帶淚。
“小樓君，今年請把那些神官統(tǒng)統(tǒng)打敗吧，拜托了！”
“嗯。”原小樓微笑著點了點頭。
初選的內(nèi)容，是分成兩個部分來評分的。
第一部分是基礎(chǔ)內(nèi)容，比的是各家神社的人氣，御守的熱度，繪馬的口碑，破魔箭的效驗等等，是由專業(yè)評審的打分加網(wǎng)絡(luò)投票得分綜合而成的。
第二部分是進(jìn)階內(nèi)容，比的是本職神社人員的技藝，也就是神官巫女們的競技，非常有意思。
兩部分的分?jǐn)?shù)相加，就是初選的最終得分，取前八名進(jìn)入淘汰賽。
有了原小樓的保證，櫻子的心情變得明朗起來，因為她對原小樓的實力有絕對的信心，于是跟紅葉商量著，要怎樣做好第一階段的事情。
“是呢，”紅葉點頭道，“總不能說，小樓桑還沒有出手，我們就已經(jīng)先輸?shù)袅?。?p> 第一階段的比賽，核心是人氣，而人氣的高低，往往能在收入中反應(yīng)出來。
御守的熱度高，賣的就會多；繪馬的口碑好，買來許愿的客人就會多。
畢竟錢是不說假話的。
“按總收入分的話，有六成神社，每年是不足三百萬円的，不管是全國還是八王子市，都一樣?！睓炎佑霉P在紙上寫寫劃劃，“我們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p> 三百萬円，大約是三萬美元。
雖然不是說直接比收入，但一年的收入不足此數(shù)的神社，人氣一定有限，是難以參與大賞的競爭的。
“八王子有上百家神社，能夠比下有余，那也很不錯啦?！痹情_心地說。
“可是，還有上呢?！睓炎犹嵝训?，“子丘神社和八幡八云神社，年入都能超過一億円，是強勁的對手哦?！?p> 年收入超過一億円，也就是一百萬美元。
“管他呢，反正初賽要選出八家神社，又不是只有他們兩家能出線?！?p> “這話沒錯，那咱們就做好自己?！?p> 于是展開討論，把目前的情況作了總結(jié)。
最近因為季節(jié)的原因，來參拜的人數(shù)略有下降，奉納的賽錢——也就是香火錢，是略微減少了。
同樣道理，停車場的收入也減少了大約百分之五。
“我的破魔箭，賣得倒還不錯，”紅葉扳著手指說，“但是寫繪馬的人，好像不那么踴躍呢?！?p> 至于御守，作為神社制售的護(hù)身符，一向是陣馬山神社的主打產(chǎn)品，是櫻子親自負(fù)責(zé)的部門，目前狀況平穩(wěn)。
根據(jù)這些情況，最后的決定是：保持破魔箭的勢頭，看看御守是否有進(jìn)步的余地，同時重點解決繪馬的問題。
另外，還有一個重要事項。
“對了，宮司大人，眼看就要到三月份了，”櫻子笑得很迷，“有那么一件事，是既能夠提升神社的人氣，又能夠增加神社收入的?！?p> “嗯，嗯，櫻子巫女，你笑得真是好看?！痹钦酒鹕韥?，“既然會議結(jié)束了，請容我先行告退?！?p> “想去哪里！”櫻子帶著紅葉，把原小樓死死扯住，“我已經(jīng)收了別人十萬円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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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東京都的西部，有兩家相隔不遠(yuǎn)的“相撲部屋”，一家在八王子市，另一家在日野市，是相撲選手們生活、訓(xùn)練和成長的地方。
每年三月六日的驚蟄這一天，八王子市會舉辦盛大的春耕祭，慶祝即將到來的耕種季節(jié)。
祭典上有一項很重要的內(nèi)容，是相撲比賽，由八王子市的春日山部屋，對抗日野市的花籠部屋。
比賽分兩天進(jìn)行，第一天是低級別選手之間的對抗，序之口、序二段、三段、幕下，這四個等級的選手。
第二天是高級別選手出場，等級從十兩到關(guān)脅。
這場對抗賽，選手們是有收入的，來自于門票、贊助、和一些周邊的賣品。
這個收入對于低級別選手來說很重要，因為十兩以下的選手還沒有月薪，生活只能靠部屋提供的少量補貼。
問題在于，因為第一天是低級別的比賽，所以入場的觀眾少，收入會受到影響。
為了提升人氣，春日山部屋的親方，也就是老板，想了一個主意。
相撲比賽的裁判，叫做行司。
他請來了一個十歲的孩子，由部屋內(nèi)資深的行司進(jìn)行培訓(xùn)之后，來做第一天比賽的裁判。
想象一下，兩個巨獸般的選手之間的激烈搏殺，卻要聽命于旁邊那個漂亮的小孩子，這種巨大的反差，一定能夠引起很多人的興趣。
這一招真的成功了，來看第一天比賽的觀眾越來越多，選手們的收入也就水漲船高。
而且這孩子似乎是真的喜歡這項運動，不僅能很快地投入比賽，在數(shù)百名吶喊的成年人之中毫不怯場，甚至還會以非常兇猛的態(tài)度，來斥責(zé)犯規(guī)的選手，令他們俯首帖耳。
后來，這個孩子漸漸長大了，小時候的漂亮，漸漸變成了美貌。
是那種白玉無瑕，驚心動魄的美貌。
很自然的，賽場上的女性觀眾多起來了，然后是越來越多的少女開始來觀看相撲比賽。
到他十四歲的時候，低等級比賽的熱烈程度終于完全超過了第二天的高等級比賽。
當(dāng)戴著高帽、穿著花團(tuán)狩衣、手執(zhí)軍配團(tuán)扇的少年行司出場時，臺下女生們的吶喊、尖叫和口哨聲壓倒了一切。
“花瞳小樓——！花瞳小樓——！花瞳小樓！”
于是，從那一天之后，這孩子便拒絕再作為行司出場了。
“現(xiàn)在回憶起來，真是個讓人感動的故事啊。”櫻子說道。
櫻子仰面躺在榻榻米上，氣喘吁吁，散亂的和服中露出一段雪白的頸子。
她雙手抱著原小樓的一只腳。
紅葉抱著另外一只。
“強扭的瓜不甜。櫻子巫女，請恢復(fù)理智，放我走吧，我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那上面了。”
“誰管你甜不甜，”櫻子笑了，“至于心思什么的，更是無所謂，你只要把身子交出來就好了?！?p> “我覺得她們的動機(jī)不純，根本就不是來看相撲的。”原小樓辯解道。
“我跟紅葉跳神樂的時候，也不見得每一個客人都是來看舞蹈的，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就是真實的世界嘛。”
原小樓語塞，想了想，又找到一個理由。
“可是這樣的話，對在場上比賽的選手是不尊重的?！?p> “低等級的選手生活是很拮據(jù)的，一筆豐厚的獎金，才是對他們最大的尊重?！?p> 櫻子的話總是那么直擊人心，原小樓半坐在榻榻米上，無言以對。
“這可是個提高神社人氣的好機(jī)會。小樓君剛才不是答應(yīng)過，為了年度大賞，要一起努力的么？光在嘴上說說，那可不行哦?！?p> 暴擊三連，原小樓覺得，既然想不出反擊的理由，那就說明櫻子的行為是正義的，所以到了該認(rèn)輸?shù)臅r候了。
“櫻子你責(zé)備的是，”他誠懇地道歉，“我明白了。”
“那么，答應(yīng)去嗎？”
“去。”
“太好了！”櫻子頓時眉花眼笑，“我已經(jīng)與春日山部屋的緒平親方說好了，我們不用穿行司的袍子，直接穿神官的衣服就行了，好讓別人知道，這是來自陣馬山神社的小樓大人?！?p> 相撲比賽的步驟，本來就是完全遵循神道的禮儀，行司的服飾與神官也很接近，因此以神官的身份前去裁判，并無違和之感。
“行吧，能提升神社的人氣，又有十萬円收入，這么看來，確實是好事情?！?p> “十萬円，那只是定金。”櫻子終于坐了起來，開始整理頭發(fā)?！氨荣惤Y(jié)束之后，還有四十萬円的謝禮。”
“什么？”原小樓驚訝地問道，“我這么值錢嗎？”
“是啊，因為能增加大約五百萬円的總收入呢?！?p> 原小樓只覺得撟舌難下，一時沒有話可說。
“宮司大人，為了神社，請放心地去出賣色相吧?！睓炎庸卵幻牖頌樽疃饲f賢淑的主婦，“我和紅葉這里，沒關(guān)系的?！?p> 激烈的會議，到此才算結(jié)束。
原小樓一路感慨著“不愧是櫻子”，回到了自己的和屋。
走過穿衣鏡的時候，慢慢站定了腳步，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花瞳小樓——！”他仿佛又聽見那樣的歡呼聲。
鏡子里的雙眸，深若潭水。
左眼的黑色，細(xì)細(xì)看去，里面有淡淡的棕色。
右眼的黑色，細(xì)細(xì)看去，是面有淡淡的綠色。
沒錯，是異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