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章 南昌受煉司
原小樓和櫻子趕到春日山部屋的時候,已經(jīng)是子夜時分。
“真是對不住啊,”緒平親方抱歉地說,“憑空又添了這么多麻煩。”
“緒平師傅,不用客氣了,”原小樓單刀直入,“力五郎的情形怎么樣了?”
“剛才還一直在鬧個不停,現(xiàn)在大約睡了。”緒平親方搖著頭說,“非說是……有蟲子咬他?!?p> 原小樓和櫻子對望一眼,聽緒平把情形說了個大概。
從賽場回來之后,力五郎的情緒一直處在非??簥^的狀態(tài),不住地夸耀著下午取勝的比賽,然而說著說著,忽然就開始撓身上。
“好癢?!?p> 一邊說,一邊抓撓。
然后把手伸進衣服里去撓。
然后把衣服扯了去撓。
用指甲猛抓自己的皮膚,怎么撓都止不了癢,指甲劃得沙沙響,都要撓進肉里去了。
手臂、胸脯、腿、腳、面頰、頭上,幾乎所有的地方都要撓。
皮膚上遍布搔出的血痕,抓脫了皮,在脫皮處再撓,結(jié)果便是皮開血出。
緒平請了部屋固定聯(lián)系的社區(qū)家醫(yī)來看過,認(rèn)為是激烈比賽帶來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產(chǎn)生了幻覺,于是先開了鎮(zhèn)靜的藥物,讓他好好休息。
吃了藥后,確實睡著了,但過了一陣,忽然又從睡夢中跳起來。
“有蟲子咬我啊,在肉里面咬?!?p> 于是又開始瘋狂地抓撓,抓得皮破血流也無法停止。
“最后沒有辦法,只好讓四個人抓住他的手腳,抬到我屋里照看著,然后給您打電話?!?p> 緒平親方一面說,一面把他們帶到了自己的居室中。
只見力五郎幾乎是光著躺在榻榻米上,只穿著一條犢鼻褲,身上到處都是撓出來的血印。身邊大約是他的四個師弟,都是一臉驚恐的樣子。
“又睡著了,”緒平疲憊地說道,“隨時還會醒。”
原小樓點點頭,櫻子打開了帶來的背包,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依次擺放在榻榻米的邊上。
“好癢好癢,有蟲子!”
說話間,力五郎果然又睜開了眼睛。
“這是那個神官!”力五郎望著原小樓,忽然暴怒起來,“你們要干什么?放開我!”
他掙扎起來,力氣大得難以置信,四個師弟盡全力都幾乎按壓不住。
原小樓卻仿佛沒看見一樣,取了四張黃色的符紙,提筆沾了朱砂,一張張的仔細(xì)寫了咒,收筆用印,又取過兩張青色的符紙,照樣認(rèn)真寫好,用印,吹干,一絲不茍。
等到都寫好了,先把四張黃符拿起來,依次貼在了力五郎的手腕和腳腕處。
“行了,放開他吧?!彼麑λ膫€力士說。
那四個人半信半疑地慢慢松開手,發(fā)現(xiàn)那四張黃符就仿佛精鋼鐐銬一樣,將力五郎銬死死銬在榻榻米上,不論他怎樣拼命掙扎,也掙不動分毫。
“抱歉得很,這是以防萬一罷了?!痹侨崧暤?,“現(xiàn)在,請安心入眠吧?!?p> 他單腿跪下來,右手食指點在力五郎的眉間,嘴唇輕輕翕動,不知在念什么。
過了片刻,一直在奮力扭動著身體的力五郎慢慢不再掙扎了,眼皮翻了幾翻,終于合上眼,沉沉睡去。
緒平師傅和幾個相撲力士,眼光之中又是驚喜,又是敬畏。
“緒平親方,幾位辛苦了,請回避一下吧。”
“是,偏勞宮司大人了?!?p> 緒平知道,這是神官要行法了,連忙欠身行禮,帶著幾名相撲手退出去,守在了門口外。
“櫻子,”原小樓平伸出右手,指尖持著一枚法印,“這是世篆南昌受煉司印?!?p> “嗯?!睓炎狱c點頭,用心聽著。
“我會以內(nèi)練之法,把蟲子從他身體里燒出來?!?p> “是燒出來么?”櫻子睜大了眼睛。
“不錯,朱陵火府無名焰,”原小樓平靜地說,“我要煉化了這班討厭的蟲子?!?p> 原小樓的態(tài)度,讓櫻子也鎮(zhèn)靜下來。
“我做什么?”
“這兩張青符上,用了青玄救苦之印。當(dāng)內(nèi)火迫近時,請你用這兩張符,護住他的左右肺腑?!?p> “好,這就做嗎?”
“做?!?p> 原小樓對著榻榻米上的力五郎凝視片刻,忽然深吸了一口氣,出手如風(fēng),在力五郎的雙足足底各自輕輕一點。
櫻子只覺得力五郎的腳里面似乎突然亮了一下,接著肌膚表面沙沙作響著動起來,形成一個個細(xì)小的鼓包,向小腿的方向蠕動過去。
原小樓再出手,這一次落印在小腿上,然后是大腿,大腿根部。
“咕嘟、咕嘟、咕嘟——”
力五郎的體內(nèi),仿佛不停的有微小的閃電發(fā)生,透射出火光。每次閃光,都會驅(qū)趕出更多細(xì)小的鼓包,漸漸向上身游動而去。
然后是雙手,雙臂,頭部,頸部,腹部……
全身的肌膚到處都鼓突起來,就連面部的嘴唇、眼皮也不例外,這使得力五郎的面容,扭曲得像某種軟體動物一樣古怪。
小的鼓包,又匯聚成更大的,就像大大小小的蟲子在肌膚下面蠢動著。
全身上下,唯一沒有被落印的地方,是胸膛。于是全身的鼓包,終于都匯集到這個避風(fēng)港之中。
力五郎的胸腔,顯見的鼓了起來,越漲越大。
“現(xiàn)在!”原小樓以目示意櫻子。
櫻子俯下身,啪啪兩聲,將兩張青玄救苦之符拍在力五郎的胸腔兩側(cè),凝神結(jié)想,以巫女的靈力,維護著這里的一片清涼。
原小樓以掌帶指,以指帶印,平平拍在力五郎的胸膛之上。
“朱陵火府,南昌內(nèi)宮,祭!”
一只手掌形狀的火焰印記在肌膚表面一閃而沒,跟著胸腔之中紅光閃過,力五郎身子猛地向上一挺,嘴張到最大,一股明亮的火流從他口中噴薄而出。
仔細(xì)看去,那其實并不是火流,而是由無數(shù)細(xì)小的飛蟲組成的,每只飛蟲的身體都被從內(nèi)部點燃,遇到屋中的空氣,瞬間爆燃,就這么燒得干干凈凈,連一片灰燼都沒有留下。
當(dāng)緒平親方回到屋子里的時候,一切都結(jié)束了。
“已經(jīng)沒事了,讓他好好休養(yǎng)吧,不用跟他說什么?!痹侵蛔隽撕唵蔚慕淮?,“等他完全好了以后,有幾句話,我會來問一問?!?p> 雖然緒平?jīng)]有看見剛才神乎其技的那一幕,但力五郎的好轉(zhuǎn),是眼見的事實,單是這個就夠神奇的了。
“是?!彼膼傉\服地答應(yīng)著。
在回去的車上,櫻子和原小樓并排坐在一起。黑暗的車廂中,路燈映出的光影不時閃過。
“櫻子?!?p> “嗯?”
“剛才那一陣,以靈力對抗法印的內(nèi)練之火,很累吧?”
“雖然確實有點疲憊,但是很開心,力五郎活下來了不是嗎?”
“你做得很好。”
“開玩笑,我是巫女欸?!?p> “知道了,睡一會吧。”
“嗯。”
櫻子把頭靠在原小樓肩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