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溟跑到訓練場里,一個巨大的跑道赫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大到她懷疑這跑道一圈就是一公里。但里面的學員個個速度都不慢,有的甚至都已經(jīng)跑到了第二圈。
致溟趕緊跟上大隊伍。負重裝置她知道是五公斤重,致溟還以為會很沉,但背上去卻沒有想象中那么沉。但是當她跑到第五圈的時候,致溟已經(jīng)氣喘吁吁了。
正在這時,大島原河從后面反超了她,給了致溟一個嘲諷的眼神和輕笑?!安贿^如此?!彼f。
致溟強忍住想回懟他的欲望,她明白這時候不該逞強。致溟本來就已經(jīng)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要是再開口說話,她恐怕就跑不下去了。
可是他為什么這么有敵意呢?致溟迅速得出結論,可能是在初訓的時候,大島也被影響了?可也沒見別的被影響的人來欺負自己啊……
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流淌而下,致溟全身上下都是汗。全身被汗浸濕的感覺讓致溟感到熟悉。仿佛自己曾許多次因為訓練而累得身上汗淋淋的,喘口氣都像肺在被灼燒,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在戰(zhàn)場上,從沒有什么欺負不欺負的事?!?p> 恍惚間,致溟好像聽見一個聲音回蕩在自己耳邊。她猛地一驚。
這就是那個,那個,熟悉的……
幾乎是下意識地,致溟意識到自己聽到的是“他”的聲音。
是回憶。
他曾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我沒有全都忘記。致溟的鼻子一陣陣發(fā)酸,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淚水不受控制地充盈自己的眼眶。
“——或者說,當你與對手對峙,最基本的人際關系其實已經(jīng)消失了?!?p> 巨大的成就感貫穿致溟的心臟。我想起來了,她暗暗想著,我沒有全都忘記,我能慢慢想起來。
肺部的灼燒感仿佛一下子減緩了很多,致溟感覺渾身一下子充滿了勁。我要變得厲害,她對自己說,將來去找他。
致溟加速前沖,被超過的大島原河瞪著眼睛看著她,拔起步子就繼續(xù)追上去。
致溟置之不理。
幾天下來,致溟基本上已經(jīng)熟悉了訓練項目。每天的十斤十公里、倒吊訓練、臂力訓練,兩天一次的穿越障礙和三天一次的游泳訓練等等等等,還有一大堆致溟叫不上來名的訓練項目。
“咱們是轉基因人!”教官對著他們大吼,“比人類戰(zhàn)士更優(yōu)秀!更有力量!所以你們要接受更嚴格的訓練!!”
那些讓轉基因人學員們都累得氣喘吁吁甚至倒地不起的訓練,對致溟來說卻并不是太困難。雖然她有幾次也差點放棄掉,但一想到未來的目標,致溟就血條全滿。
但為什么會比想象中的輕松,致溟卻不知道。難道是因為基因激發(fā)后,身體的素質自然就變好了?還是……
致溟看著自己的手。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上面有一層繭。一層只有長期訓練才會被磨出的薄繭。
難道是以前就經(jīng)受過訓練,但只是忘記了?
可是是誰訓練的呢?這五年自己都干什么了?
在訓練團的格斗課上,當教官宣布今日可以進行對打切磋時,致溟冤家路窄,第一次就被分配到和大島一組。
致溟懷疑教官是故意的。
大島自然不怎么喜歡這個分配,他不滿地舉起手:“教官,我想換人。我不想和這個小丫頭打?!?p> 大島看起來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小伙子。
“怎么?你是怕她把你打趴下?”教官譏諷地回過去,周圍的學員開始低低地笑起來。大島原河惱怒地放下手,泄憤般往地上狠狠一跺腳。
“你!過來!”他朝致溟大喝。
致溟在看著那名叫鎖晏的女孩。她伸出手,就有冰藍色的藤蔓從她的衣服底下鉆出來,撲向她的敵人。
鎖晏就是發(fā)現(xiàn)自己在觀測教官情緒的人。她是什么族的轉基因人?她的轉基因天賦難道是具有什么強大的洞察力?致溟還沒想完,便感到面前一陣風撲過來,她只來得及看到大島不斷放大的臉——
致溟往下一蹲,閃過了大島的第一拳,沒想到下一秒,一條腿朝她的腰部橫掃而來。
致溟躲閃不及,硬生生被大島的腿踢了一下。她一骨碌爬起來,抓住時機托住他的右腿關節(jié),往下一摁。大島吃痛地跪下,大力擒住致溟的雙手,連滾帶爬從背后勒住了她。致溟暗叫不好,她感到自己在升起來,大島好像在站起來。
他要過肩摔。致溟奮力用手去夠大島的腰,想要反殺過肩摔,但腿卻沒法擋住大島的膝蓋——大島太高了,力氣也太大了。
一陣天旋地轉,接著是咕咚一聲,大島一個過肩摔把致溟砸到了地上。周圍的學員被巨大的動靜吸引,致溟來不及看他們,她的腦袋嗡嗡響,拼命想掙脫大島手臂的束縛,卻因為大島強大的力氣動彈不得。大島喘著氣翻過來把致溟鎖住,膝蓋頂在她的小腹上。
“認輸?!?p> 致溟依舊在嘗試掙脫大島的手臂。他用膝蓋狠狠撞了一下致溟的小腹,動作幅度太大撞到了肋骨。致溟吃痛地蜷縮起來,手臂也沒了力氣。
“認輸!趕緊的!”大島大喊著,“沒看你都被鎖了嗎?!”
恥辱。
致溟的心底驀然升起一股憤怒。
真是的,致溟,她埋怨自己。為什么被打敗了?太丟臉了。
你不是推斷出自己經(jīng)過訓練了嗎?如果訓練真的是由“他”進行的,他會怎么看自己?這么弱小,被敵人鎖在身下動彈不得——
致溟覺得腦袋的嗡鳴加重了。不知道是大島摔得狠還是自己情緒激動,致溟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她還覺得臉上癢癢的。
從大島的角度,他愕然發(fā)現(xiàn)致溟臉上的皮膚涌動起來,仿佛有什么正要從底下長出來。
突然,涌動安靜了下來。幾乎是一瞬,黑色的羽毛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致溟的臉上生長出來。
大島之前的喊叫太大聲,周圍的學員都被吸引了目光。有的學員看到了致溟臉上的羽毛,驚訝地低呼出聲。教官聽到動靜,嚴肅地朝這邊看過來。
致溟也感覺到臉上羽毛的觸感。她在茫然中意識到,自己正像幾天前基因激發(fā)時一樣獸化。幾乎是瞬間,致溟想起自己還有可以用出來的——
詛咒。
她感到指尖的重物感,明白獠甲已經(jīng)長出來了。于是她劇烈地掙扎起來,手指抓撓著大島的手臂,用她鋒利的獠甲在上面留下傷口。
大島不得不松開手,驚恐地看著致溟抬起頭,用可怖的臉孔盯著他。
致溟想起無韻說過的話。
“集中精力想著它,接著調動起你所有的負面情緒……”
致溟感受到自己暴烈的情緒,放任自己的思想往更深的黑暗滑去。還有這個大島,她惡毒地想,為什么這么不待見自己?明明一直用很隱忍的態(tài)度對待他,怎么還沒完沒了了——
致溟集中精力,直勾勾地看著大島原河。肋骨還隱隱作痛,她漆黑無光的眸子里溢出對報復的欲望。
致溟從口中吐出惡毒的詛咒。
“離我遠點?!彼羞械卣f。
在致溟話音剛落的一瞬間,訓練室里的空氣仿佛受到?jīng)_擊的湖面,突然迅速流動起來,連帶著走廊的空氣也被吸入訓練室內(nèi),發(fā)出詭異的呼呼風聲。
這下,全訓練室的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致溟咬牙切齒地盯著大島原河,她感到她召喚來的風在逐漸成型。幫我驅趕他,致溟默默念著,把他趕得離我遠點,我討厭他——
在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島已經(jīng)被幾乎可見的柱狀強風吹翻到訓練室的墻壁上,處在驚愕中的他甚至都沒來得及抵擋,便重重撞在了墻上,接著摔了下去。
風聲減退,訓練室內(nèi)的空氣逐漸恢復正常流通。周圍的學員有的瞠目結舌地看著致溟,有的甚至照下了趴在地上的大島。
致溟呆呆地坐在原地,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次嘗試會造成這么大的威力。
緊接著,她意識到自己那些惡毒的念頭。致溟無法想象這是自己曾產(chǎn)生的想法,那種強烈的、想要傷害他人的欲望。這是不對的,大島明明沒有對她做什么。
可他羞辱你。致溟為自己辯解。
可產(chǎn)生這些想法是不對的……
意識突然模糊起來。周圍的世界變得扭曲而光怪陸離,致溟用最后一點理智想起詛咒后似乎有噬齡期。
無韻曾告訴她,在使用詛咒前一定要確保周圍有可以信任的隊友……
可從沒有什么人可以永遠陪在身邊。既然相伴的“他”都會舍棄自己離去,隊友想必也一樣。
致溟突然哭了起來。她及時地低下頭,黑發(fā)垂下來擋住了臉。
就算思維能力減退,心理年齡倒退,致溟也不愿意讓別人看見自己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