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長假結束,簡靈收了心,從散漫自由的大小姐又變成埋頭奮斗的實習生,距離年終考核的時間不遠,她得更加努力,做出一點成績才行。
對此,程知栩表示過懷疑,倒不是懷疑她的能力,而是不理解她的想法:“既然你說你當初是為了追我才選擇到程氏集團當實習生,現(xiàn)在人都追到手了,你還要繼續(xù)留在這里工作?還想通過考核轉正?想一直待在策劃部?”
他拋來一堆問題,簡靈思忖良久,想不到好的解釋,最后隨便丟過去一個答案:“在哪里工作不是工作呢?我決定了,以后要自力更生,自己養(yǎng)活自己!拒絕伸手向爸媽要錢!”
這個回答是程知栩沒料到的,他呆滯片刻,夸了她一句“有志氣”,轉眼就想到另一個問題:“你不會一直想讓我陪你玩地下戀情吧?”
對哦,簡靈立馬意識到,一旦他們的關系在公司里公開,她就沒辦法繼續(xù)待在策劃部工作,那樣太奇怪了。
簡靈犯了難,索性撂挑子不想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先讓我通過實習期再說?!彼吡艘宦暎拔揖司酥斑€打賭說我一定堅持不到實習期結束,我偏要讓他看看,我簡靈也是有骨氣的!”
有骨氣的代價就是把男朋友打入冷宮嗎?程知栩默默地吐槽。
簡靈剛完成一項內容,將電腦下方貼的記事便簽撕掉,團成一團扔進垃圾桶里,動手開始忙第二張便簽上寫的任務。
口有點渴,她端起桌上的杯子去茶水間接水,邊走邊揉捏著頸肩,扭動脖子舒緩疲勞,不料與范宜君在茶水間里狹路相逢。
范宜君斜睨了她一眼,一撇嘴角,臉上閃過鄙夷的神色,端著一杯剛泡好的咖啡與她擦肩而過,留下一陣濃郁的香水味。
簡靈莫名其妙地回頭望著她的背影,暗罵了句“有病”,她那是什么眼神?她最近沒有招惹她吧?她憑什么一副看不起人的臉色?惡心誰呢!
簡靈接了杯水回到工位上,想想就來氣,鞋尖抵了下旁邊戴望楚的椅子,對方停下手頭的工作,轉過頭來看著她:“干什么?”
“我最近好像沒犯事兒吧?”簡靈指著自己的鼻尖問她,“不然范宜君怎么一臉看我不順眼的樣子?雖然她以前也看我不順眼,不過她剛剛那個表情也太耐人尋味了,就差罵我不要臉了?!?p> 戴望楚和簡靈是一個“戰(zhàn)隊”的,很少與范宜君打交道,除非有工作上的交接。她撥了撥頭發(fā),思考了一會兒,不確定道:“我早上過來的時候,好像是聽她說你和明特助什么,具體的沒聽清啦,我一來她就閉嘴了?!?p> 明特助?明朗嗎?關他什么事?
簡靈嘴巴湊到杯口,喝了口熱水,燙得舌尖發(fā)麻,她“嘶”了一聲,突然間神情一滯,捂著嘴小聲說:“不會吧?”
太離譜了!
戴望楚抽空在電腦上敲了幾個字,頓了下:“什么?”
“我每天中午到48樓吃飯都是等你們都走了才上去,就是擔心被說閑話。她不會是撞見我上去,以為我和明朗之間有什么吧?”簡靈越想越覺得有可能,之前范宜君就因為她和主管多說了幾句話,懷疑她和主管有關系。
戴望楚挑起嘴角笑了一聲,肩膀抖了抖:“呵呵,她腦子有坑?!?p> 簡靈深以為然:“我也覺得?!?p> 她放下水杯繼續(xù)處理工作,腦子里卻情不自禁浮現(xiàn)程知栩的面容。
葉歸舟婚禮那天,他們從宴會廳偷溜出去,程知栩將她吻得七葷八素后,問她想不想結婚,她當時以為他是開玩笑逗她,可能是因為她在葉歸舟的婚禮上哭得稀里嘩啦,感動得不得了,程知栩就覺得她也想要一場這樣的婚禮。
簡靈是怎么回答的?
她記得自己對程知栩說:“你這么著急哦,我們才在一起多久,我舅舅和泱泱姐八年愛情長跑呢。而且,在此之前他們就做了兩年多快三年的朋友,加在一起等于是十年的感情基礎,最終決定走進婚姻殿堂。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連他們的零頭都沒有。”
程知栩眼中閃過詫異,別過臉去笑了一下,似乎是無話可說,沉默了好一會兒,他緩緩開口,說了個事實:“你要是這么想的,我們也可以八年愛情長跑,我算算啊,到那個時候我三十六歲,你確定……”
他話都還沒說完,簡靈突然就撲哧一聲笑噴了,雙手環(huán)著他的脖頸,臉埋在他肩窩處笑個不停,“三十六歲”幾個字戳中了她的笑點。
程知栩舔了下唇峰,一臉的莫名:“很好笑?”
簡靈嘴上說著“不好笑”,卻笑得停不下來。
“每對情侶之間的相處模式不一樣,你不能依照別人的標準來衡量我們?!背讨蜣袅讼滤念~頭,點明她先前的想法不合理。
袁霄從辦公室出來,站在過道里拍了拍手掌,拉回了簡靈的思緒,她抬起頭聽主管吩咐任務。
想到兩人相擁談話的那一幕,她的臉頰就不自覺有點熱,捂著臉走神地想:程知栩,可不是我恨嫁,是你著急。
——
總裁辦的門被敲響,程知栩簽字的動作停下來,說了聲“進”,黑眸掃了眼腕表,到了約人談事情的時間。
他蓋上簽字筆,合上文件放到一邊,起身繞過辦公桌。這時候明朗推開門,將門外的沈清禾引進來:“沈經(jīng)理請?!?p> 沈清禾拎著托特包走進來,一身黛藍色的修身毛線裙,腰間系著細細的皮帶,中間有一枚綴著流蘇的金屬扣裝飾,外面披著中長款的深色西裝,羊皮短靴踩在地板上咔噠咔噠的響。
她還是那么優(yōu)雅時尚,臉上的妝容挑不出一絲錯處,處處透著知性美。長發(fā)披在肩頭,發(fā)梢微卷,弧度漂亮。兩邊耳朵戴的珍珠耳墜一長一短,與毛衣鏈相配。
沈清禾走進來,朝里面的人打了個招呼。程知栩頷首,問她:“茶還是咖啡?”
“老樣子,咖啡,加奶不加糖。”沈清禾放下手里的包,整理了下裙擺,坐在茶幾旁的沙發(fā)上。
程知栩坐在對面,看著沈清禾側過身從包里拿出一沓資料,她一邊整理一邊說:“哦對了,程知栩,徐總讓我跟你說,下周得召開一個……”
“以后工作場合就叫我程總吧。”程知栩端起茶幾上的保溫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手指捏著杯壁,呷了一口茶,眼睫斂下,看著茶杯里沒濾干凈的一片淡綠色小茶葉,神情淡淡,聲音也沒什么溫度。
沈清禾整理資料的手頓住,臉上的笑容一點一點斂去。那張臉還是精致的,只是表情有點僵硬,凍住了似的。這一刻她的神色,與那天在程知栩家里看到簡靈的存在出奇的相似。她張開口,嗓音干澀,像卡頓的磁帶:“她……都告訴你了?”
程知栩握著小茶杯,后背靠在沙發(fā)靠背上,看著她默然不語。
他這個表情,沈清禾已經(jīng)料到他知道那件事了,閉了閉眼,不確定簡靈和他說了多少,連同她那些埋藏多年的心思,他也知道嗎?
沈清禾從未在他面前失態(tài)過,無論是讀書時期還是畢業(yè)以后參加工作,她出現(xiàn)在他面前始終是完美的、得體的。
這一刻,她只覺得無比難堪,臉上火辣辣的。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和她說那些話的?!鄙蚯搴桃娝S久不語,氣勢低下去,搭在膝蓋上的雙手握在一起,因為心里不安而絞緊了手指,“希望沒有對她造成傷害,也沒有對你們的……感情造成影響?!?p> 不過,那天簡靈氣勢逼人,應該沒有被她的話影響分毫,反而是她自己困在簡靈那些話里出不來。
她那天回去以后不斷地回想過去和程知栩相處的細節(jié),他耐心給她講題的樣子;他們一起小組討論的場景;她生病趴在桌上,他去打水順便給她也接了一杯;大學時一起聚餐,提醒她別喝太多酒;她拒絕程氏的offer那晚,他甚至特意給她發(fā)了郵件詢問原因……太多了,她細數(shù)不過來。
這段時間,她喝醉過幾次,每次都夢見程知栩陪在她身邊,他們是很親密的關系,他會在她生病的時候默默守在她身側,哪兒也不去。醒來卻只剩冰冷的空氣和空氣中漂浮的細小塵埃。
她困住了自己,她后悔了。
她在想,過去漫長的歲月里,有沒有那么一瞬間,程知栩對她也產(chǎn)生過好感。如果她勇敢一點,向他表明自己的心意,放下自己過分的驕傲和自尊,像那個女孩說的那樣用心追求他,他會不會被她打動?
可惜,這個問題她找不到答案了。
當她選擇走一條路時,另一條路的盡頭是什么樣她永遠不會知道。
程知栩沒想到她會主動提起那晚的事,神色稍稍一怔,有些驚訝,轉瞬即逝,到最后歸于一句不輕不重的話:“都過去了?!?p> 明朗煮好了咖啡送進來,見氣氛不對勁,將咖啡放在沈清禾面前的茶幾上,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出去了。
沈清禾吸了一口氣,大概是想通了,既然他已經(jīng)知道了,她再隱瞞也沒什么意義:“我想知道,你對我……有沒有過一絲絲超過朋友的感情?”
程知栩看著她,沈清禾故作不在意地聳肩:“我知道我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晚了,也改變不了什么,我就是想要個答案,好讓自己徹底死心?!?p> “沒有?!背讨蛉鐚嵳f,“我確實拿你當朋友,也很欣賞你處事的風格?!?p> 欣賞?原來是這樣。沈清禾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垂下眼睫,眼中難掩落寞。她一直以為他對她的那一點特殊,其中慘雜著好感,原來卻只是欣賞。
“不說這些了,談正事吧?!背讨蜣D移了話題,后背撤離沙發(fā)靠背,身體坐直了,拿起茶幾上的資料。
“等等,還有最后一個問題?!鄙蚯搴探凶∷桓市牡刈穯?,“你為什么會喜歡那個女孩?”她想知道自己輸在哪里。
程知栩似乎不太想跟她繼續(xù)討論感情問題,一來這是工作場合工作時間,他一向喜歡公事公辦,二來,他和簡靈之間怎么樣都與他人無關,他也無需向他人說明什么。
“感情沒什么道理和原因,喜歡就是喜歡,一瞬間的心動就足夠證明了。”程知栩一句話阻攔了她接下來可能還要問的問題,“沈清禾,我不喜歡和我女朋友談工作,就像我不喜歡和朋友談感情問題一樣?!?p> 說得夠直白了,沈清禾眼底徹底灰暗下去,一片漆黑,再無一絲光亮。到此為止,他不會再與她討論任何感情問題。他們之間能談的,只有工作。
三月棠墨
現(xiàn)在的程知栩:我不喜歡和女朋友討論工作。 后來—— 簡靈:程老板!幫我看一下我這個策劃案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 程知栩:???這是你的工作還是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