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句話說完,丑劍客已變了臉色。
小玉輕撫風慕白垂下的右臂,望著風慕白堅毅的臉色,正要說話。
突然一陣大風吹來,黃沙打在了每個人的臉上。
一人忽然驚恐道:“那…那是沙塵暴嗎?”
眾人隨著他的眼神看去,只見遠出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席卷而來。
天地間忽然隨著這片風沙變了臉色。
黃沙已像利刃一般刮著人的臉頰。
沙漠里的危險來時,果然毫無征兆。
風慕白在立刻用身體護住小玉,但他的臉卻已被鋒利的沙子割破。
他左腳在黃沙里一踩,身形借力,已躍入那馬車。
人群中立刻慌亂一團,只因久居中原之人,刀頭舔血的日子雖已司空見慣,但這大自然降臨的災害,人人卻是沒見過,是以,他們可以在刀架脖子上臨危不亂,但到了此刻,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等看到風慕白躍入馬車,才想起馬車是唯一的庇護所。
人人爭先恐后想要避難,卻不料,這風沙看似很遠,等到行動時,已在跟前。
有的人輕功好些,已跳上馬車,有的人卻已被風沙卷走。
那馬車雖然巨大,但也被可怕的沙塵暴翻起跟頭
馬車里的人立刻一陣翻滾,人人撞在一起。
小玉始終感覺風慕白有力的左臂緊緊保住她,但馬車的翻滾中,兩人不?;蝿?,撞擊,幾乎快要把人裝暈。
風慕白右臂本已受了傷,被這一撞,也不禁發(fā)出輕微的呻吟。
小玉聽的清清楚楚,她關切問道:“風大哥,你沒事吧。”
但此刻馬車又是一個跟頭,馬車里的人像是海邊拍打的石子,亂撞在一塊,發(fā)出哎呦的叫聲。
風慕白根本無暇回話,他一直用雙腳勾住馬車中用來加固的橫木。才不至于被撞擊讓小玉失去自己的保護。
馬車翻滾的愈加厲害,一件鐵器撞到風慕白的肩膀,幾乎要把他撞暈。
風慕白知道這是蕭老先生的古琴,心里也不禁一喜,“原來蕭老先生也已跳上馬車。
緊接著,他從呼喊聲中也辮出路薄銀的聲音。想是蕭老先生夾著他躍上馬車的。
馬車里面聲音亂糟糟,但外面聲音更是可怕的嚇人。
漸漸的馬車里的聲音有了變化,竟出現(xiàn)了幾聲慘呼。風慕白看的清楚,發(fā)出慘呼之人,正是被他們攜帶的兵器所傷。
馬車里亂成一團,他們平日里死都不肯放手的兵器,此刻已變成脫韁的野馬,來回橫飛。
風慕白雖處在亂地,但是依舊憑天下無雙的功力護住小玉自己卻幾次被飛來的刀劍所傷。
他也看清了馬車里的人本來有十幾個,但現(xiàn)在還活著的人也只剩下七八人。
他在心底不禁感嘆道:“這場罕見的風沙扭轉了局面,讓我不能親手殺了丑劍客,卻又平添了許多不該死的人?!?p> 人人在馬車中被撞的頭昏眼花,幾乎要昏死過去。
事實上,最后一波很大的撞擊,已令所有人都昏了過去。
就連風慕白也已支撐不住,昏了過去。
大自然果然是最厲害的殺手,片刻間就已降下死亡的符咒,令這一干江湖客陷入混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
在大沙漠中,死亡本就不值得同情。
每個來此的人就像是墮入了深淵,被無情的黃沙掩埋,剩下的只有凄涼。
小玉在昏迷的最后關頭,任然處在風慕白的庇護下,所以她也是第一個醒來的。
她只記得自己的神智快要喪失時,也并不如何傷感,因為能死在風慕白的懷中,已不算壞的結局。
她平生凄苦,早年喪父,卻天生性格堅韌。這樣的人是悲哀的,因為她要強,所以更能感受生命的疾苦。
在被魔風刀客壓迫的那段日子,她無比痛苦,幸好她自幼男身打扮,才沒有丟掉最后的貞潔,但她也已深深受到心底的摧殘,她的姐姐被蹂躪,她忠誠的部下被人在夜間悄悄割破喉嚨,這種家破人亡的感覺早已令她對生命不報有希望。
幸好她在那間簡陋的客棧外,偷偷瞧見了風慕白。
當時陸續(xù)有三個人想要風慕白的命,第一個人還未動手就被第二個人用劍刺穿了咽喉。
第二個人還未動手已被第三個人削斷了手臂。
更令她不可思議的是,第三個人面對風慕白時,卻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灰灰溜走。
而她更感受到風慕白奇特的氣質,所以她廢了很大力氣才找到風慕白丟在黃沙里的劍。
等到風慕白輕描淡寫的制服魔風刀客,小玉忽然覺得生命又有了意義。
原來生命不止是痛苦,還有希望。
她對風慕白充滿了感激,也有了奇妙的感覺。
這種感覺讓一直隱藏感情的她忽然有了春天。
春天不是一種季節(jié)。
是一種情感。
所以,風慕白悄然離開后,她已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找到他。
但茫茫沙海,想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小玉堅韌的臉上,又露出往常冰冷沉穩(wěn)的表情。
“我總要找到他的,他就算走到沙漠的盡頭,我也要去?!?p> 等到她把身上帶的所有水都喝光時,她已走了整整三天。
白天忍受著酷熱,夜晚卻是刺骨的寒冷。
幸好她自幼在沙漠中居住,已習慣這大沙漠的鬼氣候。
但人的忍耐總是有限的,更何況小玉的足跡本就只限于皇馬幫的地盤,她并不懂得如何尋找水源。頭頂?shù)纳n鷹雖在盤旋,但她沒有辦法捕獲。
唯一對她有利的是,她懂得辨別沙漠中的方向。
沙漠中參照物只有兩種,太陽和夜晚的北斗星。
但北斗星有時會被黑云蓋住,太陽在中午時會令人產(chǎn)生眩暈,根本不能完全識別方向。
她不知自己是否走對了方向。
但她只有一直走下去。
就在她渴的喉嚨快要冒出火時,她突然看見一輛巨大的馬車在飛馳。
速度要比黃沙中善于奔跑的馬匹還要快。
她沒有攔下馬車,但馬車卻已在小玉前面停住。
馬車上的主人走下來,是一個面色威嚴的中年人。
他打量著小玉。
忽然變了臉色。
此刻小玉為了躲避烈日的照射,已撕下身上多余的衣服。
露出白如玉的肌膚。
任何一個有經(jīng)驗的男子都可以瞧得出這是個女扮男裝的人。
而且小玉堅毅的臉色更增添了幾分女性少有的冷峻之美。
這幾乎已讓這中年男人看呆。
中年男子柔聲道:“好奇怪的人,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p> 小玉冷道:.“有人出現(xiàn)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忽然有一輛馬車出現(xiàn)。”
中年男子笑了。“我看的出來你快要渴死,如果你不想變成一具風干的尸體,就跟我上著馬車?!?p> 小玉并不覺得眼前這人會是個壞人,她思索一翻終于走進馬車。
只有活著才能找到風慕白。
在馬車里獨有的房間,她飲足了水,換了舒適的衣服。
她終于說出了目的。
可她很聰明,并未完全說出風慕白的名字。
而中年男子也一口應承下來,只要小玉跟著他,不久就一定會找到要找的人。
所以后來小玉才會在帳篷中遇見風慕白。
剛見到風慕白時,風慕白雖然繩索加身,但自有一股傲氣逼人,且身上已穿著干凈的衣服,頭發(fā)梳籠整齊,整個人顯得十分英俊。
她第一眼幾乎沒認出來。
等到認出時,小玉不由得在心底感嘆:“原來他洗去滄桑竟如此好看。我還當他是個丑八怪?!?p> 小玉并不魯莽,她不像尋常之人上前相認,看著風慕白似乎受了傷,她心底無比擔憂,等看到風慕白借助丑劍客的劍輕松脫身后,又不得不感嘆風慕白的武功高絕。
等到再后來,一場罕見的沙塵暴將兩人攏在一切,卻又瀕臨死亡。
然而小玉并不悲傷,她要找到的人終究已找到。
縱然這相聚實在太短暫也無妨。
只要相聚,短暫的極致即是永恒。
因為永恒的最后也無非是離別和死亡。
唯有死亡才是永恒。
但小玉并未死亡。
她睜開眼睛,尤自感到有些頭暈。
等到有了意識之后,她像個瘋子一般觸摸著四周。
才發(fā)現(xiàn)漆黑的四周并沒有風慕白。
難道這已是地獄?
地獄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心心相念的人。
一瞬間她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還是幻覺。
但心底的失落已令她不想出聲。
良久,她的雙眼漸漸適應了黑暗。
小玉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眼前并不完全是漆黑的。
她掃視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一種奇特的房屋內。
這房屋三面都是冰冷的沙墻,唯有正對著的那面墻開有一扇門。
門縫里透出微弱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