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故友相逢笑一場
一夜無事，阿祺受傷未愈，飲食又較少，回到馬車中即沉沉入睡，所幸曹軍奇襲轉(zhuǎn)瞬即退，她竟沒被驚醒。
阿呆便如諸葛亮所言，坐靠在馬車邊的營火處淺寐。
快到三更天時，傳令兵各帳篷低聲傳令，士卒們以令而行，準(zhǔn)時開拔，趁天未亮便向新野趕去。
阿呆不敢再托大，扔了那半截竹棒，將黑衣刺客處奪來的長劍綁在背后，依舊是護(hù)著馬車前行。
眾人行到離新野還有十余里處，見劉備已領(lǐng)著數(shù)百士卒等候，邊上還有一位一身灰布長袍的文官陪同，卻不見關(guān)張二人。
來到跟前，兩邊紛紛下馬，劉備上前挽起諸葛亮的手，難掩激動，連聲對眾人說“我得臥龍，漢室必能中興”。
諸葛亮拜過劉備后，見了那文官，更是欣喜，兩人也顧不得眾人在場，禁四手環(huán)抱在一起。
只聽諸葛亮道：“元直兄，你向主公推薦我，害得我一介村夫只能棄了山野清修，到這俗世上走一遭了！”
那表字“元直”的文官道：“孔明兄出山，那我這粗鄙士子倒是可以回歸山林了?！庇譁惤酥T葛亮說：“主公非常企盼你助他一臂之力，倒是關(guān)張二人有些不服，你且需小心行事?！?p> 諸葛亮微微點頭、微搖羽扇，笑而不語。
此人正是劉備的另一位軍師，徐庶徐元直，與石廣元、崔州平、孟公威一起，號稱“諸葛四友”。
一路上劉備、諸葛亮、徐庶三人并轡而行，相談甚歡。阿呆跟隨其后，伴著馬車，聽他們一路相談。
當(dāng)聽到劉備感謝徐庶、司馬徽等人的引薦時，心中恍然大悟，才知原來諸葛亮早就知道這“大期將至、英主將至”說的都是劉備，又聽他們提起了當(dāng)日諸葛亮與劉備所說的“隆中之策”，不免暗暗贊嘆這位孔明兄當(dāng)真是運籌帷幄，身在山中卻早已預(yù)知天下之事。
到的新野城下，卻是關(guān)、張二將攜文武諸位列隊相迎。
阿呆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眾文武都隨著劉備、徐庶，對諸葛亮客氣有加，行禮作揖一一介紹。
關(guān)羽、張飛二人卻是一個丹鳳眼只看地面、一個豹環(huán)眼只看著主公劉備，倒是諸葛亮向劉備等人介紹到阿呆時，二人臉上都露出客氣的神色。
入城之后，各行安頓。
劉備已安排了城中女眷服侍黃月英，也給阿祺安排了住處和醫(yī)官。
新野城并不大，城內(nèi)外總共也就一萬多戶人家。但新野是荊州北部離洛陽、許昌最近的一個城，頗有些前線要塞的意味，因此劉表也將這燙手山芋作為順手人情，送給了劉備駐扎。
阿呆剛剛安頓好，一士卒通報，傳軍師請他商議。他便跟著那士卒來到了諸葛亮的居所。
進(jìn)了房門，見劉備坐在正首、諸葛亮、徐庶分坐兩側(cè)下位。眾人一見阿呆進(jìn)來，劉備起身相迎，阿呆連忙拱手施禮。
“小兄弟的劍術(shù)，讓云長、益德、子龍三人贊不絕口，如此少年英雄，當(dāng)真世所罕有。”劉備擺手請阿呆上座。
阿呆原先對劉備頗有戒心，尤其是那日隆中張飛魯莽行事，總覺得劉關(guān)張三人有些草莽匹夫的感覺。
然而這一路到新野，路上的接應(yīng)安排、軍士護(hù)衛(wèi)、以及劉備迎候諸葛亮的誠意與謙恭的態(tài)度，再加上這幾日總聽得眾人提起劉玄德時的神情與評價，倒是漸漸對他有了好感。
他連著擺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在下年少識淺，還請明公包涵。”
劉備聽他稱呼自己“明公”而非主公，便向諸葛亮點了點頭，顯然是諸葛亮已經(jīng)將阿呆“只助諸葛亮出山，不投靠劉備”的想法轉(zhuǎn)達(dá)。
劉備心中雖有憾，但他歷來是個百折不撓、以誠待人的人，不然那關(guān)羽也不會被曹操捧于高堂，千方百計地挽留，最后仍舊千里走單騎尋回劉備。
劉備心里想著，就如同三顧茅廬請出諸葛亮一樣，總會有一日打動阿呆，為復(fù)興漢室效力。
眾人坐罷后，徐庶問道：“阿呆小友，可否將你身上這柄劍的來由與那晚山林中的打斗，與我等介紹一下？”
阿呆看了看諸葛亮，見他點點頭，便將兩件事情說了個七八分，省去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細(xì)節(jié)。
徐庶向阿呆討來那柄黑衣人長劍與劉備細(xì)細(xì)查看，兩人看后都若有所思。
諸葛亮吩咐士卒將那晚曹軍偷襲營帳，曹軍丟失的武器拿入屋內(nèi)。
阿呆一看，不由也驚道：“這把劍和我所持這把，竟是一樣的？”
諸葛亮問徐庶：“元直可有高見？”
徐庶擺擺手笑道：“孔明休要譏諷于我，高見不敢當(dāng)，只是我們近日也獲得了曹軍一些探報?！?p> 說著放下兩柄劍，起身說道，“我之前稟報主公，已安排數(shù)隊探子于新野北部各大隘口、道口探查，曹操至今并未派主力各部南下，這與我們安插在許昌城內(nèi)的探子回報一致。”
“雖然曹孟德平定北方四州以后，常駐鄴城，但如果南下荊州，必要經(jīng)過許昌，也必會報奏天子，然后假借天子旨意南下出兵?！?p> “然而近來，卻常有約莫十幾二十人的小股兵力，晝伏夜出，只在夜間行走官道進(jìn)入新野地界，白天卻都沒了蹤影。后來主公令云長率一小隊精兵守候數(shù)日，終于捉了三人回來?？酌髂悴氯绾危俊?p> 諸葛亮不假思索地說：“便是與當(dāng)日隆中伏于草廬、山林夜襲我營帳，是一路人馬。”
“正是！”徐庶擲地有聲地說，“然而這群人武藝好生了得，云長帶了七八十名精壯校刀手埋伏，最后捉得三人，卻白白折了二十多人進(jìn)去。若不是云長神威，怕連那三人都不一定能捉得住?！?p> 阿呆于機關(guān)計謀雖無經(jīng)驗，但在武藝技擊上卻是少有人能出其右，心想徐庶此話確實不假。
隆中刺客、夏侯惇夜襲所帶隨從，武藝之高確實遠(yuǎn)非一般士卒可比。
徐庶又說：“那三人捉回之后，我等軟硬兼施，始終問不出半點軍情。后來還是我瞞著主公，上了酷刑，有兩人咬舌自盡，死得慘烈。一人實在吃不得痛，才道出，他們是曹孟德近衛(wèi)親軍，虎賁軍中精銳所在?！?p> 諸葛亮搖了搖扇、又搖了搖頭，道：“怕不盡然?；①S軍原是天子近衛(wèi)，乃漢室精銳中的精銳?，F(xiàn)曹孟德挾天子令諸侯，虎賁軍由那‘虎侯’許褚所轄，早已成了曹阿瞞私人的衛(wèi)隊。官渡一戰(zhàn)，夜襲烏巢，相傳便是虎賁軍奇襲所為。但我觀這些黑衣人的行軍位列之法，卻不似正規(guī)官軍的操演習(xí)慣。若確如那俘虜所言…”
劉備一拍手，臉上既憂又喜，說道：“二位軍師果然都是當(dāng)世大才，竟能想到一塊，英雄所見略同，備當(dāng)真佩服。”諸葛亮、徐庶二人聽劉備如此說，當(dāng)即拱手行禮以示謙虛。
劉備接著說道：“看來孔明所想與元直一樣，都認(rèn)為虎賁軍中，另有曹孟德所設(shè)一支專行刺殺、監(jiān)視、奇襲的精銳?！?p> 諸葛亮、徐庶一同道：“主公所言正是。”
阿呆聽到此處，不禁問道：“后來那被俘的刺客如何？”
徐庶嘆了一口氣道：“既然他說了一些軍情，我便當(dāng)獄卒給他去了手銬腳鏈，還讓醫(yī)官為他醫(yī)治，想恩威并施，看看能否探得更多情報。然而某日獄卒不注意的時候，那俘虜用飯食之碗，敲成碎片，自刎而亡。”
劉備問道：“曹孟德建了這樣一支親兵，當(dāng)真是萬里挑一的精銳，且對方人數(shù)多少至今也未知，二位軍師認(rèn)為該當(dāng)如何？”
諸葛亮笑而不語，只管坐著搖扇。
徐庶說道：“新野雖小，但倚仗城墻守衛(wèi)，加上有關(guān)張趙三位當(dāng)世猛將在，即便是夏侯惇親率這支精兵前來夜襲，我們自也是高枕無憂，何況這樣萬里挑一的精兵絕不會用在攻城蠻干上，對曹操來說得不償失?！?p> “當(dāng)務(wù)之急倒是一旦曹軍主力大部南下，劉表若是棄守投降，我等該如何應(yīng)對?！彼f完看了看諸葛亮，見他仍然只顧笑著臉搖扇，笑罵道，“好你個孔明，還有心思在擺這文人風(fēng)骨?！?p> “哈哈，徐軍師這句話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孔明兄裝逼嘛?！卑⒋粜睦锿低档叵?。
“噗嗤，”他沒忍住笑出了聲，然后見到另外三人都轉(zhuǎn)頭看向他，頓感尷尬，可心里卻還在想：“別人越是著急，我們這位孔明兄越是笑而不語，一言不發(fā)，只笑盈盈地看著你。仿佛就像在用笑容暗示你，‘笨蛋，想不出了吧，趕緊來問我啊’。”
諸葛亮也是一笑，起身說：“元直勿急，聽我道來，這破敵之策，我已給主公帶來了?！闭f著用羽扇一指阿呆。阿呆一愣，心想：“難不成我心里偷偷說話，也被他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