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金戈鐵馬
“難道他也字子明？”阿呆瞧那人明顯是在和呂蒙說話，心中詫異道。
“子敬休要戲言?！眳蚊蓪砣斯笆值馈?p> 此人正是吳侯帳下參軍，諸葛亮讓阿呆前來相邀的魯肅。
魯肅走到二人跟前，擺擺手示意周遭士卒放下兵刃，士卒卻不為所動，看向呂蒙，見呂蒙點頭后方才退下。
魯肅并不在意，仍是掛滿笑容，說道：“剛才正好路過，見碼頭紛擾，過來一看，聽到二位對話，真是無巧不成書。”說著對阿呆作揖施禮，“小兄弟智引夏侯、大展神威，已然名傳天下?！?p> “先生過獎了?！卑⒋裘亓藗€禮，打量了一番魯肅。見他尋常文官打扮，面態(tài)雍容，相貌和善。與其說是謀士，反倒更像是一位財主，但笑盈盈的、樂呵呵的，讓人覺得非常親切。
“你便是那個阿呆？”呂蒙橫眉問道。
阿呆見他一副似信非信、愛理不理的樣子，只是點頭作為回答，并未開口回應(yīng)。
呂蒙將手中長劍交還給阿呆，冷聲說道：“素聞關(guān)羽白馬刺顏良、乃當(dāng)世虎將、萬人之?dāng)?，看來只是世人訛傳。劉備竟已無人可用，竟然派一少年親赴險境?！闭f完對魯肅拱了拱手，帶著隨身士卒離去了。
“英雄出少年，小將軍不要放在心上。”魯肅見呂蒙離去，仍是笑盈盈地對阿呆說，“請隨我來。”說完，又吩咐碼頭的士卒安頓好兩名船夫，便領(lǐng)著阿呆往大營走去。
柴桑大營比新野與夏口兩地宏偉得多，多數(shù)兵營都是并列搭建的木房，不像新野軍營多為臨時拉架的帳篷。
阿呆跟著魯肅三轉(zhuǎn)兩繞，來到一處小屋，走進(jìn)門去，魯肅示意阿呆坐下，隨即就把門關(guān)上了。
“小將軍來此何意？”魯肅坐在阿呆對首問道。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阿呆啊阿呆，看你怎么辦?！卑⒋袈牭竭@個問題，心里打了個顫，明顯底氣不足地說道：“孔明兄讓我到江東拜訪先生，邀先生以吊孝劉表之名，前往江夏，共商抗曹之計?！?p> 魯肅雖然臉上仍舊是一貫保持的笑容，但心里也不免狐疑：“此人唯唯諾諾，像是膽識不足，當(dāng)真是傳聞里大破曹軍的英雄少年？”
“小將軍，我只聞曹操南下是為攻克劉表、平定荊州，與我江東并無瓜葛，諸葛孔明又何出此言？”魯肅問道。
阿呆即便再不精于計謀，也知道魯肅這句話是明知故問，想要了解劉備、諸葛亮的真實意圖。
他此刻真恨不得打自己兩個耳光，心想若是信箋仍在，只需交給魯肅，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他轉(zhuǎn)念一想：“要不就和魯肅直說，告訴他我在船上腦子犯渾，把信箋弄丟了，讓他隨我去江夏直接見孔明兄不就完了？”
正欲張口，卻想到呂蒙剛才鄙夷的表情和話語，心里又想：“我要是把這樣煞臂的糗事告訴人家，非但丟了自己的臉面，還會讓江東文武更加看不起玄德公和兄長。”他內(nèi)心自問自答，不由地額頭脖頸微微出汗。
魯肅見他一臉僵硬而且一言不發(fā)，心中更是納悶，輕輕問道：“小將軍可是哪里不適？”
阿呆心一橫：“事到如此，再糾結(jié)也是無用?！?p> 腦中飛快的閃過這幾日的光景，想到漫舟長江時，不由地心頭一亮，說道：“回稟先生，確實有些勞累，但事關(guān)緊急，還請先生盡快前往江夏，會見玄德公。”
魯肅聽他稱劉備為“玄德公”而非“主公”，更覺奇怪，只覺這位少年自剛才見得，到現(xiàn)在進(jìn)屋，就一直神秘莫測，聽他終于發(fā)話，問道：“何事緊急？”
“曹操親率虎豹騎南下追擊玄德公，玄德公仁義，不忍放棄新野與荊州各地相隨的百姓，大軍前行非常緩慢。孔明兄等文武勸玄德公奪取荊州，抵御曹操，玄德公又不忍對宗親出兵，堅持不允。”
“然而荊州蔡氏、蒯氏欲扶持劉表幼子劉琮上臺，向曹操投降。劉表長子劉琦，已率其本部前往江夏屯兵，欲與玄德公合兵一處共抗來敵?！卑⒋粢贿吇貞浿T葛亮的話，一邊說道。
“劉豫州仁德遍布四海，著實可敬。但小將軍，此事于我江東又有何關(guān)系？”魯肅問道。
“先生難道不知，若荊州一失，曹操必將兵鋒轉(zhuǎn)向江東？”阿呆問道。
“曹孟德是圣上下詔封的丞相，如今代替漢室收復(fù)四海，我等又怎能抵抗？”魯肅說完，笑著捻須，側(cè)眼看著阿呆。
“這家伙說這些話，究竟是真心所言還是有心考我？”阿呆不禁狐疑，轉(zhuǎn)念又一想，“既然孔明兄單單只提到魯肅，想必是在神算中已有所見，應(yīng)該錯不了。”
“先生剛才說的話是否是真心話，我說不準(zhǔn)。但剛才在渡口，我看到到江東軍容強(qiáng)盛、防備森嚴(yán)，我認(rèn)為吳侯心里所想的和先生多半不同?！卑⒋粽f。
“哦？小將軍認(rèn)為我家主公是怎么想的？”魯肅問道。
阿呆心中暗喜：“終于繞到這點上了，這話題我熟。”當(dāng)即裝模作樣正色說道：“若曹操平定荊州，必定轉(zhuǎn)而取道江東。若是先生及眾文武愿降，自可在曹操手下封官許愿，曹操為了安定人心、一定會重用江東士族。可是吳侯卻不免落得個身為人質(zhì)、遷居許都、明升實囚的下場。”
魯肅搖了搖頭，收起了臉上笑容。
阿呆自從見到他起，一直見他笑臉盈盈，突然變臉正色，反倒是一愣。
只見魯肅說道：“劉玄德屢戰(zhàn)屢敗，棄新野、敗樊城、欲逃江夏，他敵不過曹操，便想拉我家主公一同墊背，豈有此理？小將軍你既然見到我江東軍容之盛、兵甲之強(qiáng)，為何我江東六郡就不能單抗曹操？”
阿呆咽了咽口水，心想：“沒錯啊，是啊，人家難道不能自己打嗎？干嘛要和我們打？他說得對啊。”
“你若是無話可說，便即請回?！濒斆C甩了甩袖子，擺出一副送客的樣子。
阿呆剛才還暗自慶幸的心情突然被這個毫無準(zhǔn)備的問題攪得再次七上八下，他硬是憋了一句：“曹軍很強(qiáng)，若能聯(lián)合，便是多了一分把握。”
“哈哈哈！”也不知魯肅是笑話他言語淺薄還是笑話他緊張失態(tài)，總之是大笑數(shù)聲，“劉豫州所有兵馬，不過數(shù)千，加上劉琦本部，不過萬余。正值新敗，士氣低落，即便聯(lián)合，也不過是曹操刀下待宰豬羊，何談把握？”
“阿呆啊阿呆，你個煞臂，你看看你，這下闖了大禍了吧！”阿呆實在是不知如何回答，恨不得抽出長劍挾持魯肅，將他劫走帶回江夏。
但他心里知道這種想法頂多只能幻想一下，若是真能這么做，諸葛亮又何必寫什么信箋，“這下我闖了大禍，無法交差，不知有多少荊州軍民要因我而死于曹操鐵蹄之下，早知如此，不如來時就一頭扎進(jìn)長江之水算了。”
阿呆想到這里，腦海中一會浮現(xiàn)漫漫塵土中的流民、一會浮現(xiàn)滔滔江水中的小舟，禁不住要哭出來。
“江水！小舟！”突然一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他的腦海，他大喊一聲，魯肅也被他嚇了一跳，阿呆站起身看著魯肅道：“若是荊州全失，曹操的虎豹騎和虎賁軍，還有什么夏侯惇、李典、這個副官那個偏將，都會一股腦地從陸路殺向江東。長江天險已失，你們屯于江上的這些戰(zhàn)艦水軍，都將毫無用途，又何談獨抗曹操保得江東六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