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太公論武
“既然小兄弟覺得不便直說，那我們不妨換個方式品評這些英雄?！濒斆C一邊飲酒一邊思考，突然拍案而起，“小兄弟定是知道《太公》的傳聞?！?p> 阿呆見魯肅突然興奮，又提到《太公》，不知道他想說什么，心中暗暗起了戒備，只自顧自的倒酒喝酒，并不回答。
魯肅也不停頓，繼續(xù)說道：“相傳《太公》有六冊，然而早已散佚，是否還在這世上誰也不知道。”
“后來春秋戰(zhàn)國時，有先賢假借‘武圣’呂尚之名，寫了一本《太公六韜》，其中分為文韜、武韜、龍韜、虎韜、豹韜、犬韜，也是六冊。你我今日就引用這六韜的冊名，為天下英雄排個等級、分個座次，如何？”
阿呆并沒有聽懂，卻只覺得挺有意思，問道：“如何區(qū)分？”
“簡單！”魯肅微微架開船艙邊的隔窗露了一條縫隙，盈盈的江風(fēng)悠悠地穿透艙內(nèi)，他一手舉盞，一手指天，“這文韜榜，可用來評價天下文人謀士、神機妙算之排名，今天你我二人先不談這個?！?p> “剩下五篇韜略，以武韜為尊，排第一位，上榜的武將都應(yīng)該是這世上最強的武人。以犬韜為末，排第五位，能上榜的，也是諸侯帳下一等一的上將?！?p> “每一冊先排七人，那天下前三十五的武人、猛將自然就排出座次了。”
“其余庸人弱旅，根本沒有資格進(jìn)入這榜單的，我們就忽略不提。”
“現(xiàn)在，我們就將當(dāng)世英雄按照其武藝逐一填入，豈不妙哉？”
“那…又如何知曉各人武藝高低？”阿呆問道，他被魯肅說得也非常感興趣。
世人常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習(xí)武之人總是希望百尺竿頭更進(jìn)一步。
就像尋常的武將校官，要是遇上比自己強的武將，未必一定就想打倒對方，但總希望能切磋一番、目的是為了可以討教心得、增長武技。
畢竟這些在戰(zhàn)場上都是攸關(guān)性命的事情，多學(xué)一點便多了一分活命的可能。
“這個不難，”魯肅一把握住阿呆的手，和他又共飲了一盞后說，“小兄弟，你與呂子明交過手后，就知道他的武藝高低。同樣的，與關(guān)張等其他英雄交過手，也知道他們的武藝如何。”
“雖然你不知道江東其他武將能耐幾何，但是我知道，你只需將呂蒙放入對應(yīng)的榜冊，我就可以互相比較一下，填上其他武將的排名。如何？”
“好像挺有趣的，我試試？”被魯肅一說，阿呆也覺得豪氣干云、興致盎然，“關(guān)二爺，自當(dāng)是當(dāng)世無雙的上將軍?！?p> “小兄弟可別忘了，我們品評的可是單打獨斗，卻不是那沙場掠陣。”魯肅又給阿呆斟上一盞，輕聲提醒道。
“嗯…”，阿呆微一沉吟，想到了那天在博望坡看到關(guān)羽時宛如一尊神像的光景，不由地說，“關(guān)二爺在我心中，向來是名副其實的萬人敵。”
“來來來，記下記下，”魯肅喚了一名隨從進(jìn)艙，在一旁架起竹簡開始記錄，“關(guān)羽，記入武韜?！?p> “那張益德又是如何？”魯肅問道。
“三爺…”阿呆微微犯難，他心里知道，旁人一般評價關(guān)張，尤其是劉備帳下眾人，都說他二人勇猛相當(dāng)。
但在他自己心中，關(guān)羽留給他的是博望坡天神下凡的印象，張飛留下的卻是當(dāng)日在隆中交手打成平手的記憶。
他心里思索：“論單打獨斗，那天如果自己手上有劍，還真特么不好說?！?p> 魯肅一眼即知阿呆為何犯難，和隨從說道：“張飛，記入龍韜第一?！?p> “這…怕是不妥吧？”阿呆看著魯肅說道，“三爺?shù)奈渌囘€是很高的?！?p> “小兄弟稍安勿躁，這只是你我二人今晚飲酒取樂的游戲，這些英雄又不會知道，我們先行排名，若是不妥，稍后再做調(diào)整就是了?！濒斆C拉著阿呆又飲了一盞，已是臉色微紅。
阿呆心想魯肅說得有理，他們二人飲酒瞎扯，張飛又不會知道，想到這里，心里也沒有顧慮，又說道：“子龍將軍槍術(shù)了得，臨敵沉穩(wěn)，智勇雙全！”他想到博望坡前趙云縱馬舞槍阻攔十?dāng)?shù)黑衣人，確實厲害非常。
“趙云，勇冠三軍，記入武韜第二?！边€沒等魯肅說話，記錄的隨從恭恭敬敬地說，說完還用征求的眼光看了看魯肅和阿呆。
“勇冠三軍，說得好！”魯肅舉起酒盞，端向阿呆，“我們?yōu)橛鹿谌姷内w子龍飲一盞！”
“好！”阿呆心里十分敬佩趙云，自然是非常樂意飲這一盞，仰起脖子灌下之后，他微微覺得人有些飄飄然，仿佛整個人變輕了，說不出的舒適愜意。
雖然他心里覺得趙云與張飛武藝相當(dāng)，將他遠(yuǎn)遠(yuǎn)排在張飛之前顯然是有些不合情理，但想到這只是一場游戲，也就不再計較。
“夏侯惇如何評價？”魯肅又問。
“刀法凌厲，不亞于張三爺，就是缺了只眼睛，多少吃了些虧?！卑⒋舯鞠爰右痪洹斑€喜歡倚多打少、趁人之?！保挼阶爝?，又覺沒必要多加惡評，就給咽了回去。
“夏侯惇，記入龍冊?！彪S機一邊默念，一邊記錄。
魯肅突然干笑數(shù)聲，倒顯得有些凄涼，攬著阿呆道：“小兄弟，曹孟德和劉玄德麾下的英雄各評了幾位，接下來得評一評我江東武將了。說來慚愧，呂子明在吳侯帳下也是頭一等的武將，竟然被小兄弟神劍一閃險些沒了性命，我瞧他嚇得失魂落魄，該是放在這最末的‘犬韜’為宜?！?p> 阿呆搖搖手，本想說呂蒙的武藝沒有那么差，是自己近日不知為何傷愈之后反而修為大增，但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
一來擔(dān)心說出口，魯肅又來問受傷的緣由，二來如此一說容易讓旁人覺得是在故意吹噓自己的劍術(shù)了得。
“我只是出其不意，呂將軍…著實厲害?！彼鞠胝f兩句呂蒙如何了得的話，但轉(zhuǎn)念一想，剛才交手，呂蒙只對自己出了一刀，也沒看出他的路子和技藝，想說贊美的話也無從說起，最后只能硬生生擠出一句“著實厲害”。
魯肅卻以為他還在計較呂蒙的無禮狂妄，因此說些刻意反諷的話語，于是又端起酒盞，敬了阿呆一回，勸解道：“呂子明也是太過耿直，武藝上和小兄弟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yuǎn)，不可同日而語，我們不去說他…不去說他?！闭f著笑呵呵地轉(zhuǎn)頭對記錄的隨從擺手示意。
“呂蒙，記入犬韜。”隨從也是心領(lǐng)神會，口動筆落。
而后兩人又是你推杯換盞、時而艙外賞月觀景、時而艙內(nèi)高談闊論，阿呆越發(fā)覺得快活自在、飄然欲仙，見魯肅也是雙頰微紅，不由地大笑。
先后又各自評價了關(guān)平、凌統(tǒng)、周泰等劉備、孫權(quán)帳下的武將。
起初阿呆還滔滔不絕，后來卻是多半在聽魯肅介紹江東的武將，然后一個勁地向自己敬酒。
只記得魯肅談到江東諸將，說來說去都是“和呂子明相仿，遠(yuǎn)遠(yuǎn)不如關(guān)張趙”這樣的評語。
兩人不知飲了多少，只記得空酒壇越來越多。
阿呆慢慢感到頭暈?zāi)垦?，腹中竟然還伴有惡心感，但此時已渾然不知天地何在、東西何往，只昏昏沉沉地閉上眼，任無數(shù)英雄在腦海中徜徉、神游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