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霧中龍臥眠
頓時船頂箭如雨下,軍士們只得緊貼在擋箭板后面,根本無法露出身去架弩上箭。
“我們上去幫他們!”阿呆向小丹說道,提氣一躍直接跳上船頂,“你們架弩,我來防守!”他又對軍士長喊道。
眾軍士那日在柴桑渡口親眼見過他幻影一般的劍術(shù),瞬間士氣大振。
小丹也從艙內(nèi)樓梯奔上了上來,幫忙一起守衛(wèi)。
“能不能直接射斷他們掛帆的桅桿?”阿呆大聲問軍士長。
“小將軍,這弩力道雖猛,但準(zhǔn)頭卻一般,朝著人堆里射尚可以造成殺傷,對著十幾丈外的移動目標(biāo)就很難命中了!”軍士長喊道。
“那可如何是好?”阿呆點了點頭,心中暗想,卻是焦急。
好一會,又有兩發(fā)弩箭射出,但也只擊殺了對面三人,其中一箭直接穿透了兩人,場面極為血腥。
然而白衣人的走舸已經(jīng)從左右包抄,對艨艟形成了合圍之勢。
眾白衣人紛紛架起木板,看樣子是準(zhǔn)備跳上艨艟展開白刃戰(zhàn)了。
“小子,對面人多,我們要完??!”小丹見勢不妙,開始害怕。
“起!”突然傳來一記喊聲,眾人都是莫名,不知道是誰在此時蹦出了這么一個字。阿呆卻是聽得明白,正是諸葛亮的聲音!
他跳回一層船板,準(zhǔn)備擊退登船的來敵。沒一會漸漸覺得吹在臉上的江風(fēng)愈發(fā)變得凜冽,又過了幾口茶的時間,整個江面竟狂風(fēng)大作,江浪層疊!
此時他們的艨艟已然顛簸異常,那十幾艘走舸本身船小體輕,更是晃得厲害,仿佛并不在長江之上,而是置身于大海之中。
白衣人的弓箭還沒射近艨艟,早已被狂風(fēng)吹走。
“這是…兄長的神算?!”阿呆看到這個鬼神莫測的風(fēng)云變幻,心里一驚。
但他并沒有時間去細想,環(huán)顧兩側(cè),見好幾艘走舸已經(jīng)在用繩索勾住了大船的船舷。
他飛沖過去,一劍揮出,繩索立斷。
船頂眾軍士也紛紛換上刀盾,從船頂垛口的繩索滑降至一層甲板,與登船的白衣人近身格斗。
阿呆見白衣人武藝明顯高于一般士卒,不一會幾位隨船軍士已經(jīng)被砍倒,人數(shù)本就占劣,如此下去無異于飛蛾撲火無謂送死。
他對軍士長大喝道:“你們進艙關(guān)上門守衛(wèi)內(nèi)部!外面交給我!”
軍士長眼見不敵,只得聽他安排,命令眾軍士后退入艙。
此時天空中細雨飄落,傍著狂風(fēng),雨滴簡直像水平地飛來一般。
他左右飛奔,劍隨雨至,血水混著雨水四濺,小丹見他勇猛,心底放心,也取出匕首與兩名白衣人纏斗起來。
阿呆用余光觀她,見她身法靈活,雖是十下當(dāng)中有七下是躲閃防御,但以一敵二,卻是游刃有余。
可對方人數(shù)實在太多,即便就是一劍一個,也得砍上一百多劍,何況還得幫助艙內(nèi)軍士守衛(wèi)進攻艙門的白衣人。
他手中不停,心中思忖了一下,決定使出他只在夜晚練功時嘗試過,卻從未在實戰(zhàn)中用過的劍式。
阿呆縱聲一躍跳回船頂,將內(nèi)息聚于右肩、至右臂、再至右手,經(jīng)巨骨、手三里、陽溪至食指商陽穴一路,再由內(nèi)關(guān)、大陵、勞宮至中沖穴一路,最終將內(nèi)息從雙指涌出,聚于百里劍上。
他舉起長劍,向著正在登船的一隊白衣人凌空橫劈。
小丹驚訝地喊道:“你干什么呢!都擋不住了你還一個人跑上去?!”
可她剛抬頭看著阿呆說完這句話,只一剎那,她看見阿呆劍上的水滴,仿佛像一個月牙一般飛了出去,空氣中密布的細雨被這月牙劈開了一道口子,仿佛空氣被撕開一般。
月牙擊中了一名正在木板上爬船的白衣人的腿部,頓時一道鮮血涌出,他的雙腿連同木板一起被劈為兩截,墜入江中!
小丹睜大了眼睛,盡管雨水不住地在往眼睛里滴打,與她一同停下動作的,還有同一側(cè)的所有白衣人,大家只在雨中怔怔地看著阿呆,看著他向艨艟的另一側(cè)的白衣人又做出了一個同樣的動作。
那側(cè)的白衣人頓時紛紛臥低躲避、舉劍格擋。
而這一擊劈開的,卻是一艘走舸的桅桿。
狂風(fēng)中,隨著桿斷帆落,這艘走舸立刻慢了下來,后面跟著的走舸來不及避讓,直直撞了上去,兩艘船瞬間傾覆。
阿呆并不停手,又是兩劍揮出,兩根斷裂的桅桿在狂風(fēng)的嘲弄下,瞬間被如同脫韁野馬一般的紅帆拖著瓢向遠處。
“來將何人!?報上名來!”雙刀客見阿呆神威、眼見己方敗局已定,大聲問道。
阿呆一愣,這種時刻若在沙場上換了其他武將,早已橫刀立馬大喊一聲:“我乃某某帳下、來自某地、姓某名某字某某。”兩軍陣前一通喊話好不威風(fēng)!
可他并不習(xí)慣自稱吳子明,總覺得這個姓名不屬于自己一般,且更不愿意將自己本名透露于敵手,但若是自己在萬軍叢中大喊一聲“我乃阿呆”,恐怕多半會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
“我叫什么管你毛事,還不趕緊退兵!”阿呆只得這樣回道。
“好!你若單對單水上一戰(zhàn)能勝得了我,我立即下令退兵!”雙刀客又喊道。
“你要單挑,我便陪你!”阿呆爽快答應(yīng)。他自出山以來經(jīng)歷數(shù)戰(zhàn),其中不乏當(dāng)時名將,心中已隱約自忖世間幾無人能敵,心想這人竟然要與我單打獨斗,更是毫無顧忌。
雙刀客在走舸船首向前一躍。
阿呆正狐疑雙刀客為何要往江里跳時,接下來的一幕讓他瞠目結(jié)舌!
此人竟可以在江上用雙腿奔跑如履平地,激起的朵朵浪花像極了飛弛在陸地上揚起的塵土一般!
“世上竟有人水性、輕功能到如此登峰造極之境!”阿呆心驚。
“小子!你怎么不下來?!”雙刀客大喊,“說好了水戰(zhàn),你若想認輸,可以直接告訴大家!若想偷奸?;抵惺乖p,兩軍陣前大家都看著,看今后天下誰再信你!”
阿呆方才知道雙刀客自詡輕功蓋世,有恃無恐。
若阿呆這一跳下去直接沉于水里,這場比試非但不用比,同時也就沒辦法再回到這狂風(fēng)大作、鼓帆如飛的艨艟上了,等同于直接放棄了船上眾人。
此時就是不想下水也由不得他了。
他一面心中暗想,能夠在山間軟泥上踏過無痕,在水上或許也能做到,何況這雙刀客能做到的事又憑什么自己做不到。
心隨意動,御氣于腿,聚于仆參、公孫、筑賓、照海四穴,分別對應(yīng)腳掌、腳踝、和雙腿。輕身一躍,跳向江面。
艙內(nèi)眾軍士、魯肅和小丹看著這一切,不由捏了一把冷汗,不顧疾風(fēng)驟雨,紛紛跑出船艙,扒著船舷,全然屏息凝神看著阿呆下落。
眼見雙腿要到水面,阿呆雙足用力在水面一點,然后提氣狂奔,竟也能在江面上飛騰起來!
船上眾人齊聲喝彩,眾白衣人卻是靜如死灰,雙刀客也是大感詫異,他們都沒想到世上竟還有人可以在水上漂、于浪中飛。
阿呆起初幾步,伴著洶涌的巨浪還有些搖晃不穩(wěn),畢竟水乃天下至柔之物。他感到每一步踏出,比之在陸地,都要花費好幾倍的氣力和速度才能保證有足夠的反力使自己能夠不沉下去。
雙刀客見他立足不穩(wěn),馬上提刀攻來,右劈左擋、左刺右防,一長一短兩把奇刀使得純熟無比,化作江上一團銀光,就連細雨都落不進分毫。
阿呆的氣力全在雙腿,應(yīng)付水上疾行尚且不純熟,完全無法聚氣至手臂諸穴,只得架起百里劍防守,卻全然沒了剛才凌空劈劍、無形劍氣的神威。
雙刀客也漸漸看出了門道,手上催勁,暗想一旦給阿呆熟悉適應(yīng)了水戰(zhàn),說不定又要使出剛才那無形無跡的恐怖劍術(shù)。
兩位當(dāng)世高手,順著滔滔大流,在長江上踏水疾行,四足點過之處濺起陣陣飛花,手中銀光閃爍瞬息萬變。即便阿呆手里拿的是當(dāng)世名劍百里,雙刀客手中兩把奇刀依舊不落下風(fēng),刀身、刀刃與百里劍相格數(shù)百下,仍不見有明顯的裂紋與開刃,顯然也是一對神兵。
“若是按照那日酒后與子敬先生品評天下武將的標(biāo)準(zhǔn)來看,此人在水上,絕對有不亞于云長將軍在馬上的本事!況且這樣的輕功,在陸地上施展起來,豈不更加迅捷?絕對是武韜一級的猛士!”阿呆生平第一次遇到單對單能打成平手的人,不由地暗暗佩服。雖是風(fēng)如刀、雨似針一般打在身上,卻感到說不出興奮。
棋逢對手,英雄惜英雄!
兩人相斗數(shù)百式,風(fēng)雨漸漸停了,太陽已近半空,雙刀客明顯感覺阿呆的每一劍的速度在提升,每一擊的力量在增大。
更令他不安的事,早已過了清晨時分,江面上竟然泛起了霧。三艘折斷桅桿的走舸失去了風(fēng)作為動力,早已被遠遠甩在后方,再加上三艘為了營救落水的同伴而沒有跟上的走舸,雙刀客此時身邊還剩八艘走舸。而風(fēng)漸漸減弱,只有單帆、且帆面較小的走舸,在速度上開始明顯慢于雙升大帆的艨艟。
“哪里會有清晨日出無霧,日升半空卻起霧的道理,何況剛才的疾風(fēng)驟雨卻只一轉(zhuǎn)眼都已停息?!边B阿呆都在暗自詫異。
霧氣越來越濃,直至兩人往前看不見艨艟、往后看不見走舸,徹底籠罩于白茫茫一片之中,只有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牡秳Ω駬踔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