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背上的人很輕，這根本不是一個少年該擁有的體重，像個小孩子一樣，輕的秦上雪背的不是滋味。

　　這個人將來會成為反派，而且還是一個無惡不作的反派。

　　他殺人如麻，手段殘忍，這世界所有的劣根性都集結(jié)在了他的身上，秦上雪不知道自己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會為這個人放低底線。

　　他的標準是活著，遠離一切對自己有害的事情。

　　但唯獨是碰到反派，他一次又一次打破了自己的底線，一次又一次的以身犯險，明知道接觸反派會給自己帶來多么大的麻煩，卻總是控制不住自己這愛管閑事的爛毛病。

　　唉……

　　他嘆息一聲，背著人上閣樓。

　　店鋪前方對著街道，那里是做生意的地方，錢刀為白天會和錢伯伯在那里賣東西，晚上會到庫房打鐵。

　　二樓閣樓的路在院子的側(cè)面，他背著人上來，正好是死角，無人看見。

　　倒是負責送貨跑腿的碧青回來喝水的時候發(fā)現(xiàn)廚房里有油煙味，進去一探究竟，竟發(fā)現(xiàn)秦上雪在做飯，但現(xiàn)在還不是吃飯的時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上雪，你餓了嗎？”

　　灰頭涂臉的少年頂著一臉鍋灰從灶臺邊站了起來，一邊抹著臉上的灰，一邊憨憨說：“沒有，我給凌間月弄。”

　　“凌間月！”碧青瞪圓了眼睛，“你怎么碰到他了？”

　　“回來的時候在路邊巷口碰到的，這幾個月我不知道他去了哪，把自己餓成那樣，實在看不過去就把人帶回來了。”秦上雪懊惱地抓抓頭，一臉為難：“也不知道錢刀為會不會介意，算了，過幾天我再租個房子吧。”

　　碧青沒說話，因為他也不知道錢刀為會不會在意。

　　他們現(xiàn)在本就是寄人籬下，住在朋友家，多多少少會有些不好意思，如今又多了一個人，更加不好意思了。

　　“還是我來吧，店鋪里的貨我已經(jīng)送完了，我來幫你?！北糖鄬嵲诳床幌氯デ厣涎┌巡窕鹨欢讶M灶爐，熏的廚房里煙霧繚繞，更是嗆得他沒辦法說話。

　　被擠開站在一旁的秦上雪頗有些不好意思，他在現(xiàn)代的時候雖然家境不好，但還沒有窮到要燒火做飯的地步。

　　這古代簡陋的灶爐他自然用不慣，生火都可以把自己熏成黑白無常，更別說炒菜做飯了。

　　等火燒旺，碧青一看桌子，亂七八糟的菜洗在一堆，土豆切成一坨一坨的，絲不像絲，塊不像塊，片不像片，深吸一口，只好自己動手再切一次。

　　“秦大少爺呀，你還是別添亂了，交給我吧?！?p>　　“不好意思，我很少做飯…………”在現(xiàn)代他經(jīng)常吃泡面，這到了古代更別說做飯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就只會兩樣菜，還是若昭公子手把手教他的。

　　回憶自己在南風館中的經(jīng)歷，那一次他也是差點把若昭公子的院子給點了火，還是若昭公子手把手教了他幾樣菜，之后他天天都是那幾樣菜，差點沒把若昭公子吃吐。

　　“話說，秦公子你以前是怎么伺候若昭公子的？”他嚴重懷疑就秦上雪這技術(shù)，到底是怎么讓若昭公子心服口服的。

　　秦上學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尖：“其實飯菜都是若昭公子教我做的，公子閑暇有時間就會教幾樣新菜讓我做，不過這土豆我還真不會切，讓你見笑了?！?p>　　一陣飯菜的香味繚繞在鼻尖，讓久睡不起的人微微蘇醒。

　　先是聞到一陣飯香，饑餓感讓白花花的眼前漸漸焦距，入目的是青灰色的帳簾，驕陽打在上面，空中的浮塵扭轉(zhuǎn)漂游，一時間讓人有些分不清還是夢還是現(xiàn)實。

　　“你醒了?！甭曇魪拇矀?cè)傳來，凌間月轉(zhuǎn)過頭去，數(shù)月不見的面孔正含笑看著他，一碗溫熱的米粥和一碟小菜放置在床頭柜旁，說話的人正坐在床邊。

　　“身體好些了嗎？”秦上雪扶他起來，“不管怎么樣，先吃點東西吧，你身上的傷口我已經(jīng)處理過了。”

　　本不愿受施舍的凌間月呼覺鼻尖酸楚，一聲不吭的埋頭吃飯，雙手捧著碗，也止不住地微微發(fā)抖。

　　他太久沒吃飯了，渾渾沌沌的活著，不知道是為了什么，餓了就撿路上的菜葉吃，困了就躲在破廟里睡覺。

　　這數(shù)月以來，他的生活就是這樣度過的。

　　以前凌間月總覺得自己是為了復(fù)仇而活，他殺了符凄凄，殺了那個讓自己墮入無盡深淵的罪魁禍首。

　　可是，等他復(fù)仇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世上了無牽掛，無所慰藉，活著就跟死了了無區(qū)別。

　　他恨，可恨不能當飯吃，不能讓他開心，也不能讓他的生活回到從前。

　　所以他一把火將南風館燒了個干干凈凈，讓痛苦的根源化為灰燼，到頭來，發(fā)覺自己的這雙手變得非常的不堪，但心里還是空落落的。

　　“間月……”見他吃完了飯目光呆滯的坐在床邊，秦上雪上前幫他蓋好被子，頗為惋惜的說：“你先在這里住一段時間，身體好了再做打算行嗎？”

　　“謝謝……”

　　秦上雪驚訝地看向他，反派的樣子很可憐，瘦弱不堪，皮包骨頭，走在大街上都會被人當成乞丐，而不是一個反派。

　　這樣一個怨恨世界心靈扭曲的人，竟然會向他說謝謝，秦上雪的心里有一絲絲波動，這份波動讓他覺得生活在一點點變好。

　　“都是朋友，沒必要感謝。”

　　“朋友…………”凌間月重復(fù)著他的話，或許是朋友兩字讓他感到奇怪，也或者是珍重。

　　“你覺得我們是朋友？”凌間月看向他，那雙如墨般的眼瞳和以往一樣冰冷無比，但秦上雪又覺得有一絲絲不同，看他的眼神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情感。

　　他篤定道：“是啊，本來就是朋友嘛?！?p>　　少年笑得溫暖，他不像南風館理其他的公子那樣柔媚多情，沒有若昭公子那般萬般風情的如花面容，也沒有花魁公子那般令人沉醉的傾國傾城之色。

　　他擁有的，就像河里潺潺流淌的小溪，林間雀躍的鳥兒，是一股像風一樣抓不住卻令人心情愉悅的笑意。

　　凌間月看傻了眼，一雙眼睛墜入到那笑容里，發(fā)抖的雙手下意識地拽緊，想要抓住這陣微乎其微的風，回過神時卻發(fā)現(xiàn)面帶笑容的少年已經(jīng)端著碗出去了，耳邊還留著那句關(guān)心的話語。

　　“好好休息。”

　　他第一次紅了臉，第一次覺得活著也挺好，因為他有了朋友，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摸摸臉頰，這就是被朋友關(guān)照后的感覺嗎，也挺不錯的。